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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永定門火車站

永定門火車站坐南望北,隔着護城河與陶然亭公園相對。

火車站正面是售票口和出站口。在水泥磚鋪就的廣場東側有個七八米寬的夾道,進去是個空場,如果要找進站口和候車室,必須拐到這裏才能看見。候車室在空場最裏邊,門朝東開,門口正對着幾棵高大的楊樹。剛才,洪衍武就是從這裏被值班員轟出來的。

這個火車站其實相當有名,因爲它就是後來全國最重要的高鐵樞紐——京城南站,隻是要到一九八八年,它才會正式更名。和洪衍武記憶裏差不多,目前的永定門火車站還是一個落後混亂的老車站,公共設施相當落後。

如若放眼望去,現在給人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火車站建築低矮,玻璃肮髒。别說售票窗口隻是一排木頭小窗戶,就連候車室看上去也隻是個簡易的鐵皮大棚,隻要站在它的外面就能看到車站裏面高高的過站天橋。

另外,不僅廣場上的地磚破碎的不少,鐵護欄的油漆也差不多都剝落了。周邊的磚牆上,更有不少地方存在着坍塌和缺磚少瓦的現象。這裏還有一個特别的現象,那就是破磚牆的牆面上目前仍殘存着不少“運動”時期的遺迹。那些貼在牆上的大字報,不知是因爲經曆太多的風吹雨打,還是被人當廢紙的偷偷撕下,大部分已然殘破,被風吹得烈烈而動。而且除了這些,廣場上還任憑旅客們随心所欲地蹲坐躺卧、亂扔垃圾,而無人幹涉。

沒人願意相信這麽混亂的地兒就在距天安門不足十公裏的地方。但其實,這種客觀狀況一直都存在着。要說起來,這都是因爲建設的時候永定門站就被确定爲臨時車站,而且在之後的三十多年間,幾乎就沒有改造過。

不過,也正是由于永定門站專門發放慢車和臨時車,是京城最平民化的車站,所以隻有從這裏發的車才會在茶澱站停車。

茶澱站其實是個京山鐵路上最不入流的三等小車站,簡陋得連站台都沒有。那裏從來不停快車,慢車停靠站的時間也隻有兩分鍾,在那裏上下的多是勞教和前去探望的家屬。這個小站之所以有存在的意義,完全是因爲附近的“清河農場”。

被稱爲“清河農場”的勞改隊是新社會第一座大型勞改農場,原本是爲集訓三民黨特務創辦的。它名字中“清河”二字其實并不是指河,而是指“清清河水滌蕩靈魂”之意。“清河農場”其實是最正式的稱呼,可就因爲往來都要在茶澱車站上下車,所以大家還是把它習慣叫爲茶澱勞改隊。

一年前,洪衍武就是從這裏坐車,被押解到清河農場的。同樣的,他也得從茶澱站乘坐這種慢車返京。實際上到昨天爲止,他已經在清河農場度過了三百八十八天的時光。

“嗚——!”

一聲刺耳長鳴,車站裏傳來嘹亮汽笛聲。是老式的蒸汽火車,充滿了力量與激情。

洪衍武被震耳的汽笛聲驚醒,停止了面對玻璃窗繼續發呆。他把解教證明、請假證明和火車票票根通通收好,然後開始清點他的全部家當。

可沒想到,一張印着煉鋼工人圖案的棕紅色鈔票剛被掏出來,就又讓他出了神。

他永遠忘不了,這五塊錢是老薛隊長送他上火車前,硬塞給他的。

老薛隊長是茶澱的管教,家裏很困難,一家老小全靠老爺子一個人的工資過活。他清楚,爲擠出五塊錢,老爺子不知要啃多少天的窩頭鹹菜,所以他絕不肯收。可老薛隊長卻不容他推辭,說不希望他因爲沒錢再打别的主意。竟死按住他的手,把錢硬塞給了他。

另外,老薛隊長因爲怕他路上遇到什麽解決不了的麻煩,還特意提前在“煉鋼工人”的左上角,空白較多的地方用筆給他留下了農場的電話号碼,“26110——9”。

對這一切,他可真不知說什麽好了,隻有叫着薛大爺給老薛隊長深深鞠了一躬。

或許是可憐他小小年紀竟然被送來和成年人一起勞教,這個好心眼的老頭兒在他勞教的一年多裏可真沒少照顧他。要說實在的,他從不認爲薛大爺是警察,那根本就是個好心眼兒老頭兒,一個難能可貴,笑眉毛笑眼兒的善心人。薛大爺對他,一點兒也不比一個真正的父親差。這次解教返京,全因爲老薛隊長的幫忙,場長才多批了八天的假,給了他長達十五天的探親假。并且在他回京這一天的早上,也是這位老爺子,像送兒子一樣把他送到的車站。

洪衍武還記得,老薛隊長送他踏上返京火車時的情景。

3月21日,也就是今天的早上,在火車剛剛停靠的一瞬間,他一個箭步跳了上去。

可在火車開動前,已經陪着他凍了半個多小時的老薛隊長,一邊打着寒顫,一邊還在反複地囑咐他。“别惹爹媽生氣,回去别惹事。學好,長記性。”

一想起這個,洪衍武的眼角就有點濕了,趕緊用手背蹭了一下。

上輩子他是個白眼狼,讓老爺子白疼自己了。這回可不介了,他一定聽薛大爺的話。

在他的前生,本來這次假期結束後,按照規定,他應該是回到農場就業的。他的戶口也會正式落戶茶澱,徹底喪失做京城人的資格。

但他上次返京之後,卻根本沒回家,也沒回農場就業,而是在社會上遊蕩了兩年。就是因爲這樣選擇,才造成了他與父親兩個人的終身遺憾。

而這一次,他絕不會讓舊事重演。

洪衍武提溜了下鼻子接着往下數。

這張“煉鋼五元”,其實已是他手裏最大面額的鈔票。此外,他手裏剩下的就是些毛票和分币了。

别說,這些票證可是好久沒見過了。而在這些錢币中,他瞅着最新鮮的,莫過于那張綠色的五分錢紙币。不要說票面上的軍艦圖案,就連世上曾存在過這種面額的紙币,他都幾乎忘記了。

其實像這種紙質分币共分爲三種,一分,二分和五分,它們都屬于一九五五年發行的第二套人民币。由于第二套人民币大部分已經被回收停止使用,市場上也僅餘這種小額的紙質分币尚在正常流通。其實,這種小額分币一直到第三套人民币退出流通市場時也還能見到,不過那時也僅剩下最常見的黃色一分紙币了。

很快,剩下的散币數完了。紙币有三塊五毛五分錢,另外就是一毛三分錢的鋼蹦兒了。連同五元大票加在一起,一共八塊六毛八分錢,這就是他身上所有的現金。别說,這數兒還挺吉利。

點完了錢還有糧票。

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們可以很自由地購買食品,但在這個年代,要想購買任何食物,幾乎都必須出示糧票,後世有人把糧票形容爲“吃飯護照”,也有人叫做“第二貨币”。其實糧票的重要遠遠超過真正的貨币,應該叫做“生存護照”“第一貨币”才對。要是沒糧票,即使有再多的錢,也能把人餓死。這絕對是票證年代的特殊情況。

洪衍武手裏的糧票都是茶澱農場發的。雖說農場早出了京城範圍,可仍隸屬京城勞改局管理,所以所發的票證也都是京城糧票,倒是不存在異地不能使用的問題。他在探親假期内,可全得靠這些票證填肚子。

要說起來,糧票這種不到火柴盒一半大的小紙片,可要比人民币更多種多樣。這都是因爲當時人們的飲食劃分是主食多于副食,副食裏又以青菜爲主。所以人們肚子沒油水,導緻了糧食需求量大。而糧食供應裏粗糧又多于細糧。所以糧票就變得五花八門起來。以京城爲例,這時的供應比例是二成大米,四成白面,四成玉米面,被老百姓們戲稱爲“二白一黃”。

洪衍武點完的糧票一共是十二斤三兩。其中米票一斤半,面票五斤一兩,剩下的就都是粗糧票了。除此之外,還另外有一張二兩油票,這可不是後世那種給汽車加汽油用的,而是去糧店購買食用油用的。

至于那把舊鑰匙……

洪衍武還真是想不起來了。

這倆煙屁股?

去,什麽玩意。

洪衍武一抖手,義無反顧彈掉了倆個煙屁,隻把半盒火柴揣回了兜裏。可剛扔完,他也想起來了。

别說,勞教的時候,他還真有過這種愛好。

原來,那時的洪衍武最喜歡替管教幹部打掃辦公室,由于積極的态度還受過表揚。可他的目的卻并不這麽簡單,其中的真正緣故是因爲盯上了簸箕裏的煙屁股和幹淨信紙。爲的是把煙頭裏的煙絲掰出來,制成用手“擰”的“煙卷”,俗稱卷“大炮”。

農場不讓教養抽煙,洪衍武隻有抽這種手工卷成的“大炮”過煙瘾。這事兒沒人知道,爲了保密他連陳力泉都沒告訴。

他也不覺得抽煙頭有什麽難堪。什麽時候辦什麽事兒,好歹比别人沒煙抽強。而且通過這事他還了解到,管教幹部們把煙頭都抽得奇短,這讓他比可憐自己還可憐他們。那扔了的倆煙屁,恐怕是他藏在身上的“紀念品”。

總之,他目前的财産已經數清。人民币一共八塊六毛八分錢,糧票合計十二斤三兩,二兩油票,半盒火柴,一把鑰匙……

哦,不對。洪衍武忽然想起身後廣場的地上還扔着一個鋪蓋卷。

他掉頭一路找回去,卻發現原地隻有煙頭和紙屑,那又髒又破,油叱麻花的鋪蓋,此時卻居然不見了。

是被掃垃圾的扔了?還是被别人拿走了?這玩意還會有人要?

得,丢就丢了吧。他幹脆放棄了尋找。

1977年的京城氣候不比後世,樓少車少,也沒什麽溫室效應,三月底還非常寒冷。一陣小風刮過,跟小刀子似的。洪衍武不由打了個寒戰,還真有點兒瑟瑟發抖。

他身上并沒穿勞改農場的黑色衣褲,棉襖棉褲外面的罩衣是一身洗得發白的人民裝。他的屁股、膝蓋、胳膊肘都打着補丁,腳上穿了一雙破舊黑色大棉窩,鞋幫已經露了棉花。如果擱三十年後,他這一身打扮絕對是丐幫不外傳的法寶,弄不好能混上個六袋弟子,可在這年代卻并不引人注意。他站在廣場上,如同綠草中的一片葉子,毫不起眼。

這并不奇怪,衣服打補丁在這缺吃少穿的年代太普遍了。“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當時的社會就是這種生活水平。大家都是一樣的浸透汗水、打着補丁,所有人一起引領着樸素的潮流。

除此之外,“十年運動”還導緻了共和國服裝的“一元化”,全國人民都一個樣兒。要說服裝顔色,幾乎全是藍色(包括青黑色)、軍綠色(包括軍黃色)灰色這三種“老三色”。服裝款式也不過是軍便服、幹部服、工作服(青年服)這些“老三服”。這些衣服可謂席卷全國,男女通穿。而因爲這種抹殺個性的政治化服裝時尚,共和國人民被西方人譏稱爲千篇一律的“藍螞蟻”。

或許不少八零後九零後看到這種情景會覺得很土,很可笑。用他們眼光看,京城簡直成了一個被乞丐占領了的城市,這年頭的人個個全堪比“犀利哥”。但在這個特殊的年代,人人皆是如此。衣着樸素是一種榮譽,更是一種無奈。這是大時代的原因,不是哪一個人的問題。

洪衍武把棉襖捂緊了些,開始左顧右盼,辨識方位,尋找去路。

這是三十多年前的老火車站,來來往往的人們騎着自行車,旅客們或是背着行李或是手裏提着鋪蓋,從他身邊匆匆而過,每一個人的面容看上去都那麽遙遠又那麽親近。

眼前這一切雖然普通,可對他而言卻如同夢境。他一想到不久前還身在2012年,又如何能不惶然?如何能不激動?

眼睛裏那種濕潤的感覺又來了,他不禁想在心中大喊。

1977年!我洪衍武又殺回來了!

可他剛握緊拳頭,腦子裏又不知怎麽冒出一句特煽情的話。

爲什麽我的眼裏常含淚水?因爲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他立刻升起一種沖動,甚至想在滿是髒土的地上打個滾兒。好讓家鄉的土,家鄉的地和自己親近一下。

寒風中,他眼圈紅了,鼻子也抽起來,像極了一個淘氣的孩子,在因父親的責罰而委屈。

此時,一棟早已久别的平房院落,不可避免地從他的心裏跳了出來。

福儒裏二号東院。

一想到家,他渾身馬上蕩漾起一陣暖暖的激動。那裏有他的親人們,有還健在的父母和妹妹,還有仍把他當成弟弟的哥哥們,甚至就連陳力泉也還平安地活着。

回家,我要回家。

對,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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