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談判

“叮咚”,電梯停在了别墅的第三層。

男人拿着鑰匙引領着吳律師從電梯門裏走出來,踩着已經咯吱作響的木地闆,一直走到一間加裝了防盜門的卧室前。而當男人用鑰匙打開裏外兩扇門的鎖後,就守在了外面,再不肯往裏走。

吳律師明白男人爲何不願進入,他也是拿出香味紙巾先捂住鼻子,才敢去推防盜門。可即便做好了準備,開門時,也仍被一股腥臭氣差點沖個跟頭。

昏暗的卧室裏,隻有一盞床頭燈開着。屋裏的遮光窗簾從不拉開,以至于分不清日夜。牆上還殘存着液晶電視被拆走的印記。實際上不光是電視,這屋裏除了床頭那支小燈還有房間頂上的紅外線監控器,一切能通電的東西都被移走了。目的就是讓這個囚室裏的人沒有一點可能聯系外界,或知道外面的消息。

吳律師等眼睛适應了光線,才捂着口鼻進入房間深處,他直奔床前。

床上躺着一個人,正在酣睡,沒一點反應。由于屋裏太過悶熱,床上人把蓋在身上的毯子全踢開了,手腳縮在胸前,一下一下呼吸着。這個生理特征,算是确定這個人還活着。

床上人身上穿的是一套白色的真絲睡衣,由于太久沒換過,成了斑駁灰色。同樣的,床上也盡是些亂七八糟,質料上乘卻又污穢不堪的被褥。

沒人能想到,這個躺在“錦繡堆”裏的人,就是京城知名的億萬富翁——洪衍武。

而這個人,就是他頂着風雪也必須要見的“老家夥”,也是這所房子的真正主人。

孤獨果然是一種可怕的殺手,洪衍武才不過五十來歲,可半年的囚禁已讓這位當年神采飛揚的董事長頭發花白。脖子上和臉上,更因爲迅速消瘦,出現了層層褶皺。

吳律師站在床前打量,覺得眼前的人變得又瘦小了。想起老家夥以前頤指氣使的樣子,他打了個寒顫,甚至有些不忍看了。

毫無疑問,這就是假設他住在這所房子裏,一定會做噩夢緣由。不僅使他的良心難安,而且也讓他感到萬分恐懼。因爲洪衍武身上所發生的事絕對是最典型的樣本,充分證明了高總是得罪不起的,高總背後“大人物”更得罪不起。他們随時能把人捧上天,也能一腳把人踩入地。

可這又怨誰呢?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就連老家夥當年,也是靠心狠手辣才發迹的。何況他也是自作自受,誰讓他爲了錢六親不認呢?但凡有個親的熱的,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據吳律師所知,洪衍武曾經是鑫景集團的董事長。當初正是洪衍武與高總一起創辦了鑫景集團。

九十年代,房地産公司成了搖錢樹。這兩個鑫景的合夥人很快成爲了億萬富翁,二十年來,二人更攜手把鑫景打造成房地産行業中的翹楚。可就在半年前,洪衍武卻在打高爾夫時,意外“中風”了。

洪衍武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沒有子女,離婚後一直孑然一人。洪衍武也沒有真正的朋友,連親人們也與他早在法律上斷絕了關系。因此,高總就順理成章接管了公司大權,并且辭退了洪衍武家裏原有的服務人員,還從老家找了這對夫妻來當管家。就這樣,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洪衍武從醫院一被接回家,就被夫妻倆全權接管了。

參與到陰謀中的吳律師非常清楚,這場“意外”根本就是高總精心策劃的,目的就是爲了奪取洪衍武名下百分之四十的法人股。而他每周五來這裏的目的,就是來勸說洪衍武轉讓股權。

不過,事情進展很不順利。洪衍武老而成精,又頑固到頂,甯肯忍受百般虐待也決不答應。在各種逼迫均告失敗後,高總甚至打算使用毒品,隻是被收買的醫生說,由于“中風”是使用了某種的特别神經類藥物造成的,洪衍武隻要沾毒即死。就這一條,讓所有人都無奈。因爲按照現行法律,無親無故的洪衍武一旦死亡,所有财産會劃歸國有,那他們所有的謀劃就是一場空。

僞造遺囑或僞造合同?

也不行。

雖然文件和簽字都可以造假,可是經過幾輪外部注資鑫景集團已成公衆公司。而奪取洪衍武法人股的根本目的,是爲了鑫景集團在A股暫停IPO的情況下,能通過赴港上市來籌集資金。H股的申報流程遠比内地要規範嚴格的多,不僅超出了鑫景背後勢力所能操控的範圍,并且申報之前還要先處理好法人變動,股東變動,債務審計,工商變更登記種種一系列的法律手續,受到監管的程度不是一般的大。如果洪衍武拒絕配合,将完全無法實現鑫景在港上市。

一想到這點,吳律師忍不住又在心裏咒罵起洪衍武來,老家夥命都快沒了,還死抱着股權不放,給他們增添了太多的煩惱。

不過還好,他和高總總算商量出了個新辦法。如果老家夥再不肯配合,他就安排一個人選跟老家夥“結婚”。隻要一辦完結婚手續,這老東西就算活到頭了。

室内氣味太難聞,吳律師非常希望能盡快離開。他停止了感歎,正要去叫醒洪衍武,倒沒想到,洪衍武竟自己醒了。

“我又來看你了。”吳律師像變魔術一樣迅速堆起笑容,隻是他的臉仍被紙巾捂着,遮蓋了大部分虛情假意。

洪衍武略微擡起眼皮,用一雙無光的眼睛辨認周圍。他吭喀半天,喘得像條臨死的老狗。聽聲音,像被痰卡住了嗓子。

爲了不讓老家夥憋死,吳律師不得不強忍着污穢和腥臭幫洪衍武捶背。還好,隻拍了兩下,痰就出來了,不料卻一口咳在他的左衣袖上。

吳律師一陣惡心,忙不疊用紙巾去擦。可無意間,竟然發現洪衍武在偷笑。

嗯?故意的?真孫子。

“大律師,又給我上課來了?我還沒吃飯呢。你……你先叫他們送飯來。”洪衍武剛說一句,就捂着胸一陣咳嗽。

哼,還想吃飯?就欠餓死你。

餘怒未消的吳律師一撇嘴,根本不理這茬。待洪衍武咳嗽好些,他舉起了手裏的公文包。“我們先談公事。”

“我怎麽可能答應。”洪衍武搖頭苦笑,像氣力耗盡,又躺下了。

“高總讓我轉告,你隻有兩個選擇,一是好好配合,馬上簽轉讓合同。另外一個,恭喜了,恐怕我得安排你再結一次婚。”

吳律師盡量語氣平淡,但卻格外注意洪衍武的表情。他現在特别想看看,這老小子是否還能保持死硬到底的德行。

果然,洪衍武像被火燒了似的坐起來,還瞪圓了眼。“你們……想找個遺産繼承人?”

“聰明人。”吳律師是真心佩服。他沒想到被囚禁這麽長的時間,老家夥思路仍舊清晰敏銳。

洪衍武卻身子一軟,頭暈似的晃動,差點沒倒下。

見此情景,吳律師别提多痛快了,他譏笑起來。“我就想不通。人,幹嘛非得死要面子活受罪?簽字吧,咱們都省事……”

“王八蛋!鑫景是誰打下來的?我!是我!”

此刻,洪衍武從骨頭縫裏發出的都是恨。暴怒給了他氣力,支撐着他重新坐起,伸出手指破口大罵。

“我告訴你,因爲我,鑫景才沒爲釘子戶頭痛過!因爲我,建築承包商才不敢跟鑫景搗亂!因爲我,鑫景才沒有敢來搶食的對手!因爲我,鑫景才能用最低價得到标的地皮!我他媽想盡一切辦法,用命才拼出個鑫景。可你們卻公然行搶,這不公平!”

“别激動,世界上可從來就沒有什麽‘公平’。”

吳律師輕描淡寫地擺擺手,隻一句話就讓洪衍武愣住了。

接着,吳律師的眉頭挑起,繼續譏諷。“還有,别搞錯,你隻是鑫景名義上的老闆。你就是太貪,才惹怒了上面。”

聽到這第二句,洪衍武眼中的暴戾開始沉寂,一種叫落寞的東西浮現。

吳律師見狀卻更開心了,嘴角又浮現出嘲弄的弧度,全力以赴剜洪衍武的心。

“人哪,貴有自知之明,千萬别太把自己當回事。明明是夥計,卻想入非非,你沒那個命,自然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第三句,徹底命中要害。洪衍武咬着牙打起了哆嗦,他此時表情就像是要吃人,臉都灰了。

“好,說的好。我一直把别人當傻子,其實自己才是個傻子。”

吳律師無疑是對攻心戰的效果非常滿意,露出微笑聳了聳肩。

此時,心理的交鋒似乎分出了勝負。可突然間,洪衍武卻似想到了什麽極其好笑的事,在毫無征兆中開始大笑起來。直笑出了眼淚,笑到了咳嗽,笑得滾在了床上。

誇張,響亮,瘋狂。

這突然的變故,一下讓吳律師張大了嘴,簡直以爲老家夥已經瘋了。他忍不住問。“笑什麽?說說。”

洪衍武咧着嘴搖頭,笑聲還是刹不住閘似的往外湧,直到他又咳嗽起來,才趴在床上吭哧帶喘停了下來。

“高,高鳴這孫子……也就會點陰溝裏的招兒。讓我結婚?……真夠缺心眼……”

“你胡說什麽!”吳律師不樂意了。作爲一條忠心的狗,維護主人的尊嚴責無旁貸。

“哼,辦婚禮你們準露餡兒。”

“未必。我們隻需要個法律手續,你根本不會見到你的妻子。”

“不辦婚禮漏洞太多。”

“一個善良的私人護理嫁給一個臨危患者,并不需要太複雜的婚禮。頂多對外宣稱你們在這裏舉行儀式,沒人會強求。”

洪衍武眼神裏露出戲谑的意味。“我是誰?億萬富翁娶白衣天使?現代版的灰姑娘?虧你們想的出。所有的媒體都會像蒼蠅一樣蹤上來。”

吳律師非常厭惡這種眼神,挑釁傲慢,妄自尊大。但老家夥确實沒說錯,如今億萬富翁的花邊新聞甚至比明星還受媒體追捧,要是消息洩露……

可惡,麻煩,疏漏了。

洪衍武的眼睛還在一眨不眨瞅着吳律師,似乎越來越有把握。

吳律師不由煩躁起來,爲了不讓洪衍武太得意,他硬逼着自己擠出微笑。“這沒什麽,一點小小的技術操作就能解決。”

洪衍武眼光突然變得犀利,“再加上億萬富翁離奇死亡呢?”

吳律師像被一根無形的針紮了一下,竟脫口而出。“你……自殺?不會……”

洪衍武笑容陰測測的。“死,都會死,不過是早晚,與其讓你們逼死,還不如轟轟烈烈一場,不冤。”

吳律一個沒留神,語氣已帶出了焦急。“什麽意思?沒人逼你死,我們也不怕你死!”

洪衍武此時倒眯起了眼,一個勁打量,似乎在吳律師的臉上捕捉着什麽。

吳律師還在強作鎮定,可微笑卻漸漸有些發僵。他心裏自然清楚這是最壞的情況,老東西要來真的,他們不僅惹一身騷,股權的事可就全砸了。

洪衍武很快有了判斷,“你那是鬼話。”

吳律師想分辨,可沒來得及張開口就聽見了更讓他氣惱的話。

“我的自殺方法保證會很刺激,而且剛好會在你們爲我辦好結婚手續的時候。結婚和死亡同一天,死亡方式又離奇,媒體會用多大的力度宣傳呢?這消息肯定能上八卦頭條。你們也盡可去遮掩,做的越多,漏洞越多。”

吳律師的臉色登時慘白。這老家夥真狠。鬼子船——滿完(丸)呀。

洪衍武嘿嘿壞笑,自顧自說下去,“八卦是人的天性,隐秘和内幕最讓人熱衷。每天會有多少媒體包圍跟蹤我那可憐的新娘?你們要應付多少人的好奇心?電視、報紙、微信、轉帖,你們堵得住所有渠道嗎?不。到最後肯定有人露餡。也許是你,也許是那個無良醫生,也許是那兩個天天虐待我的碎催,然後再牽出高鳴或是更多的人。不知道幕後那位‘爺’,怎麽才能甩淨這一身擦不掉的屎?”

那位‘爺’?甩掉?

吳律師像被一桶涼水澆頭,後背潮乎乎的,又冷又粘。

這老家夥絕非虛張聲勢,牽扯到富豪的遺産,人們總有無盡的興趣。比如華懋那案子,到現在可還有人在讨論,要真發生這種事,他幾乎一定會被丢卒保帥“處理”掉。就像……蔡律師!

洪衍武似乎仍意猶未盡,自顧自說着。“從古到今,玩兒人的人有幾個有好下場的?我也就這點能耐,使完了爲止。提前恭喜你們了,很快你們就都出名了。”

吳律師又一個激靈,像被抓着了尾巴的耗子。“你……想怎麽辦?”

洪衍武沒再言語,可他咧開了幹癟嘴,露出殘缺的牙齒。

這可真是世上最醜陋的微笑,充滿了惡意的嘲弄。

吳律師掩飾住厭惡,眼睛轉了轉,很快也露出一副狡猾的樣子。“你心裏一定有盤算吧?”

“也許。”洪衍武不動聲色。

嘿!還拿上糖了?(土語,端架子,拿大。)老家夥當自己是孔明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和,明陰陽,懂八卦,曉奇門,知遁甲,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自比管仲樂毅之賢,抱膝危坐,笑傲風月,未出茅廬,先定三分天下……我呸!

吳律師肺都快氣炸了,他不明白怎麽事兒全反過來了。洪衍武仿佛成了幕後策劃者,他自己倒弄得可憐兮兮。可轉念一想,事關生死和前程,就是再恨得牙癢癢,也得陪着笑去央告。

眉頭一皺,他不得不用上了敬語,“我服了,您是爺。請指教。”

洪衍武撇了他一眼,終于撂了句話。“要麽一起完蛋,要麽就商量商量。”

“什麽意思?”

“你們要股權,行,我配合。但隻能分批轉讓,而且要給我留下百分之五的股份養老。”

洪衍武的語氣聽來相當認真,有點峰回路轉的意思。

吳律師眼神一亮,點點頭,請洪衍武接着說。

洪衍武側頭思量,又斟酌了片刻。“必須立即恢複我的自由,當然,你們可以繼續派人來‘照顧’我。不過,得讓那夫妻倆滾蛋。還有,等我痊愈,我會選個國家移民。而且離境前我才會轉讓最後的股份。”

聽過所有的條件,吳律師卻不置可否。他一直在觀察洪衍武的神色,心裏繃緊了另一根弦兒。

“您不是一直不同意嗎?”

洪衍武很坦然,“我當然舍不得,鑫景是我的一切。可不答應,你們還會一次又一次陰我。我怕了,也累了。再這樣下去,我活不了幾天了。人沒了,要錢有屁用。”

吳律師在考慮。老家夥的話很實在,而且一聽就知道,這些條件肯定是他考慮很久了。

也是,誰不想活下去呢?換成自己,也隻會這麽選。

“按我說的,誰都合适。否則,魚死網破。”洪衍武又特意加重語氣重申,他的目光中有一種戀生的熱忱。

條件很合理,理由很充分,似乎像是真的。

吳律師已經燃起了希望,他讓守在門口的男人盯着屋,自己則走出房間,去打電話請示高總。不久,就得到了高總的答複。

“一,股權必須全部交出,但是會給他一筆錢養老。二,他的自由僅限于在那棟房子裏,而且必須24小時全天監控。除了這兩條,其他可以完全答應。”

高總确實很爽快,可吳律師還有些猶豫。

“就這樣饒了他?‘上面’能答應嗎?”

“不過爲了股權,讓他先過兩天好日子。無論怎樣,他都必須得死。”

“可以後,會不會……”

“要他命容易的很,你忘了,沾毒必死。”

吳律師釋然了,原來是緩兵之計。他就知道,誰得罪了“天”,也隻能是萬劫不複。

電話裏,高總繼續鼓勵吳律師。“現在就看你了,盡量從他手裏弄出越多的股權,能弄多少就是多少,到他不肯再給爲止。”

“明白。”

事情就這麽定了,可讓吳律師沒想到的是,中斷通話前,高總竟又格外叮囑了他一句。

“千萬要仔細防備,洪衍武最會弄鬼。簽完協議,馬上給我電話。”

吳律師還是第一次從高總的語氣中聽到了忌憚。對此,他十分不解。

是的。他不僅詳細了解過洪衍武那些頗爲傳奇的經曆。親身接觸以後,也确實感到老家夥是個很有頭腦的人。可一個在床上躺了半年,身體都被整殘了的老棺材瓤子,又能厲害到哪去?況且股權就要到手了,還擔心什麽呢?如果老家夥真有這麽厲害,他倒很想見識見識。

不過,高總如此鄭重其事的囑咐,也不由得他不重視。所以雖然心裏存疑,他嘴上卻還是答應下來。并且爲了讓高總放心,他還特意打了包票。“不用太擔心,我覺得老家夥是認真的。人一旦掉到井裏了,要有根救命稻草,無論什麽代價都得拿到手。我聽别人說,人越老,越怕死。”

這話果然讓高總輕松了些。“有道理。人,一旦有了着落,就相當惜命。”

通話結束了,吳律師回到房間,按高總意思做了答複。沒想到洪衍武也痛快,馬上接受了。

大喜之下,吳律師立刻從包裏拿出文件,做好了一份先期轉讓百分之十的股權協議。他期盼馬上就能看到,洪衍武用顫栗的手指推動筆尖,簽下名字。不管那字體多麽扭曲和醜陋,都會滿足他這個心懷不軌的律師多月以來的期盼。

可沒想到,洪衍武看也不看合同,把筆一推,竟提出要先吃飯,并且絲毫不能打折扣。

吳律師卡了殼,可又想起了高總的囑咐。他點點頭,“您還有什麽要求?”

“扶我下樓,在這兒快憋死我了。”

“吃完飯就簽字?”

“飯菜一上桌我就簽。”

“一言爲定。”

吳律師幾乎聞到了成功的味道,緊着招呼門口的男人進來,一起攙扶洪衍武。兩個人都把洪衍武的胳膊跨在肩膀上,像擡轎子似的就端起了他。

人很輕,根本不費什麽力氣,順順當當出了門。可吳律師和男人卻誰都沒發現,出囚室的一刻,洪衍武的眼睛亮了。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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