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了之前的屋子,夕落看着牆壁上的畫,不禁感慨萬千。
“十年了,我沒想到我還會回到這裏。”
“你個早就該死的人!”聲音在老王頭喉嚨裏滾動着。
夕落冷眼看着村民,“說我該死?我覺得真正該死的人是你們!”
“要不是因爲你是個廢物,怎麽會生出這麽多事情?”
“廢物?”夕落重複着那連個字,“好一個廢物!我就是背負着‘廢物’這兩個字,在巫村生活了十二年,你們知道我這十二年是怎麽熬過來的嗎?!你們這群披着人皮的魔鬼!你們就是該死!我來就是爲了看看你們,到底被折磨成什麽樣子!要我看,還差得遠呢!應該剜去你們的雙眼,割掉你們的舌頭,抽你們的筋,扒你們的皮!咒你們永世不得超生!!”
“你個臭廢物現在這麽嚣張?”
之前才上演的口舌之戰,現在再次上演。
方明軒并不想阻止,他就讓他們吵,看到底能吵出個什麽結論來。
東方顔被吵得頭疼,直接走出了屋子。
樂花生搖晃着腦袋,他也沒了看熱鬧的興趣,靈光一閃,他大喊,“救命啊,鬼來了!”
此話一說,屋子裏的争吵果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突然,夕落抓住樂花生的胳膊,“你告訴我,她在哪?是不是玫瑰來了?我有話要對她說!”
樂花生用眼睛瞥向門口,“我也不知道她是誰,黑乎乎的一隻鬼。”
方明軒輕歎一口氣,既然謊話已經說了,他也将計就計吧,“那鬼說,想讓你告訴大家當年事情的真相。”
夕落懷疑的問道,“真的在門口嗎?”
“你當時不是說你有陰陽眼嗎?”方明軒可記得清楚得很。
夕落有些尴尬,但是卻不服軟,“我問你,她是不是在門口!”
得到了肯定回答,夕落就要走過去,沒有變現出絲毫的忌憚。
“别過去,你先說。”方明軒橫起胳膊,攔住了她。
夕落點點頭,對着門口的一片虛無緩緩說道,“二十二年前,我出生了,帶着巫女的榮譽光環,降生在這個殘酷的村莊裏……”
在巫村,巫女的能力世代相傳,那一天,紅日初墜,晚霞滿布,巫村聖殿前圍滿了村民,等待着新一代巫女的降生。
“怎麽樣?生了嗎?”匆匆趕到的村長張戶問道,聲音低沉渾厚。
“快了,快了!”
張戶高興的看着天空,“你們看這吉祥的景象,一定是一位福澤深厚的巫女!”
“我看就叫夕落好了!夕是紅色,代表祥瑞,落我巫村,意喻昌盛!”此時說話的,是張戶的妻子。
村民們紛紛點頭應和。
“哎!生啦!”
哇的一聲,一個女娃兒呱呱墜地,眼前的場景卻吓壞了接生的婆子,小小的手掌,死死的攥着連接她和母親身體的臍帶!
婆子上手去掰,扣了好幾下,愣是掰不開那核桃大小的拳頭!
冷汗唰唰流下,婆子抱着剛出生的女娃兒,竟覺的有千斤重。
床上的女人剛剛生産完,虛弱的說道,“給我看看。”
婆子将女娃兒送上前,女人微微擡起頭,突然大叫一聲,腹部嘩的冒出一大片血。
“不、不好,血崩了!”婆子趕緊将臍帶剪斷,把女娃兒放到一旁,然後手忙腳亂的開始爲女人止血。
“别怕,别怕!老婆子一定救你!”婆子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心裏卻沒有一點把握,因爲那血,就像是擰開了龍頭的自來水,瘋狂的向外傾瀉着。
不一會兒,女人就不動了,婆子一探,已經沒氣了。
她癱坐在地上,這孩子太古怪了,絕對不祥!但是她不能說,畢竟這是寄托了全村希望的巫女啊!
顫顫巍巍的,婆子用那雙沾滿鮮血的雙手将女娃兒抱了出來,她聲音悲恸的說道,“巫女難産,失血而亡,但是她爲我們留下了新的巫女。”
村民們互相看了看,新生兒降生的喜悅上,蒙上了一層死亡的陰影。
随着夕落的不斷長大,村民們漸漸發現了,她是一個沒有任何能力的巫女,所以,五歲的夕落,在備受呵護和關愛中,被标上了“廢物”标簽,從此,過上了反差極大的生活。
謾罵,毆打,禁食,夕落嘗盡人間冷暖。
如果沒有玫瑰,她早就死了。即使這樣,村民們也還是不肯放過她。十年前,瘟疫突發,他們的決定是:活祭。
夕落穿戴不合身的衣服,一套光鮮亮麗的衣服,像是待嫁新娘般坐在屋子中,而此時,她不是待嫁,而是邁向死亡。
空洞的雙眼,引着死亡的黑絲。
“夕落,你在裏面嗎?”接着一陣金屬撞擊的聲音,玫瑰在開鎖,她趁着夜色,偷偷溜了進來。
“你怎麽來了?”夕落露出一個笑容,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玫瑰上手就開始解夕落身上的衣服,“我來救你出去啊!難不成你真想被活祭啊?”
夕落打開玫瑰的手,“你快回去吧,我早就不想活了!”
玫瑰也不惱火,她從兜裏掏出一張地形圖,展開放到夕落眼前,“你看這個,這是我從村長那裏偷來的地形圖,一會兒你就按着地形圖往外跑,據說外面的世界可精彩了!”
“真的嗎?”夕落看着那份地形圖,“那你呢?”
玫瑰将地形圖塞到夕落手中,“我先假扮成你的樣子,要是屋裏沒人,很快就會被識破的,到時候你就跑不成了。”
夕落搖搖頭,“要逃我們一起逃!否則你被抓到了,肯定會被打的!”
玫瑰點了一下夕落的鼻子,“傻妹妹,我比你體力好,跑的比你快,我先在這拖延一下時間,然後馬上去和你彙合。”
“真的?”夕落又問一遍。
“真的。”
得到了再三的保證,夕落終于同意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随後借着黑夜的掩護,逃出了巫村。
實際上,玫瑰并沒有打算逃走,她有父母,不能一走了之,再說了,她并不相信巫女祭天可以治療瘟疫的事情,既然她不相信,村裏一定還有其他人也不相信,組織起來,就能改變村子的這種陋習!
夕落拿着地圖,一夜都沒敢停歇,對新生活的渴望,讓她此時興奮無比。
“後來,我在樹林外面等了兩天都沒見玫瑰出來,我悄悄跑回去,但是卻沒有找到她,所以我就自己一個人離開了。”雖然已經離開了十年,但是成年後的夕落依然清清楚楚的記得這裏發生過的一切。
“再後來就傳出了鬧鬼的消息,我甚至不敢深想,因爲那鬼到底是誰,實在是太容易猜到了!”
“厲鬼不是玫瑰。”方明軒終于忍不住打斷夕落,其實從她一出現,方明軒的腦袋就一直飛速運轉着,夕落沒死,玫瑰的鬼魂也已經找到了,那麽,那個厲鬼究竟是誰?
之前的推斷,完全被推翻了。
“你說什麽?”夕落震驚的問道,“你知道玫瑰在哪裏?”
“我見過玫瑰的鬼魂了,它死的很早,大概是你離開之後就死了,但是它并不是厲鬼。”方明軒觀察牆壁周圍靈媒小人的反應,那厲鬼怎麽到現在還沒有半點動作?
“她在哪?”夕落一把抓住方明軒的衣服,“我要見她!”
村民們聽完事情的原委,再聽到方明軒的話,終于忍不住炸了鍋,厲鬼不是夕落!他們怨了十年,怕了十年的人,居然活生生站在眼前!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村長呢?他一定知道是怎麽回事!陣子,你快去把你爹叫來!”
陣子思想遊離,早上一覺醒來,他居然挂在樹上,然後擡眼便看見了夕落!現在,早就該是死人的人,竟然找了個替身!
“陣子,你說話啊!”老王頭使勁兒推了推他。
陣子卻像一塊木頭一樣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吼,你小子!”
“村長已經死了。”東方顔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沒人注意到她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你說什麽?”老王頭瞪着眼睛,“村長死了?”
東方顔點點頭,“前天的時候我去找村長,村長剛要提起十年前的事情,就被厲鬼殺害了,我沒能救下他。”
老王頭一屁股坐到地上,“完了,到死也弄不清了。”
方明軒拍了三下陣子的後背,“陣子,你知道些什麽?”
陣子眼睛一翻,接着使勁兒搖晃了兩下腦袋,看起來已經回過神來,“當年,我爹去巫村聖殿檢查情況,去了好久也沒回來,我着急,于是就沿着岔路找了過去,半路遇見他,隻聽他嘀嘀咕咕的,說這下跑不了了。”
樂花生也湊過來,“看來這就是把腿給打斷了!”
“肯定是啊!”猴子站在邊上喊道,“村兒裏第一個死的人,就是村長的媳婦!厲鬼那是不讓他們死,要慢慢折磨他們啊!”
“就是說啊,所以村長的嗓子才會變得女裏女氣的!”
方明軒拍了幾下手引起他們的注意。
“我問你們。”方明軒忍着嗓子的劇痛,“活祭之後,除了玫瑰,村子裏還有誰失蹤了?”
讨論了好久,村民們也沒能想出另外一個人。
似乎有一個人,憑空冒了出來……
本書首發于看書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