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的手術很成功，老太太卻昏了過去，醫生診斷是喉癌。

這個消息讓唐陽羽變得十分沉默，他一個字都沒有多說，醫生說已經是晚期，連做手術的機會都沒有了，隻能回家等死，所以眼睛也沒必要再治了。

老太太現在的身體禁不起任何一點折騰。

14個月的孩子，剛剛做完手術就要失去最疼愛他的奶奶，唐陽羽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小寶要如何安置了。

淩雨晴一直陪在老太太身邊，她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可是明顯心情沉重。

爲了不讓老太太知道自己的病情兩人最後決定還是維持原來的樣子，還是讓蘇醒過來的老太太親自照顧小寶。

可是老太太似乎對自己的病情早有察覺，所以她在唐陽羽離開之前把小寶暫時交給淩雨晴照料，然後拉着唐陽羽的手來到了屋外走廊盡頭。

“孩子，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也知道我自己活不了幾天了。你現在告訴我一句實話，黃碧……他……是不是比我先死了……”

唐陽羽頓了頓，“黃家奶奶，黃碧沒有死，但是也沒有在外面打工，他在看守所，得幾個月才出來……”

唐陽羽最終還是說出實話，因爲他沒辦法對一個将死之人再進行欺騙。

誰知老太太聽了竟然安慰的笑了出來，擡頭看他，“沒死就好，沒死就好。孩子，這是我家裏地窖的鑰匙，那裏面還有一些不值錢的破爛……别的老太太看不出來，可是卻能看出你有一雙巧手，那些東西到了你手裏會重新變成寶貝的。”

“孩子，你一定要接受，因爲我要求你帶着黃碧走上正路……千萬，千萬不要給他錢，他有了錢就會變壞……”

“求你……”

老太太淚水潸然，無聲的啜泣，哭到後來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瘦弱的身子無力的靠在唐陽羽的手臂上。

……

玉湖胡同，那棵大榕樹下。

唐陽羽和淩雨晴一天都沒有吃飯了，然而兩人誰都沒有胃口。黃碧那邊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出來他們誰也不知道，而且這也不是能打聽出來的事。

一個将死的老人，一個無人照料的孩子，關鍵是他們自己現在也沒辦法照顧小寶。

“要不然就讓小寶暫時在醫院住着吧，單獨的病房，單獨的護士照顧。雖然這不是長久之計，可是這樣黃家奶奶發病的時候還能做個急救……”淩雨晴沒有亂了方寸，隻是她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嗯，也隻能這樣了，明天一早我就去看守所探視黃碧，順便了解一下他的刑期。如果真如他自己所說隻是三五個月那怎麽都好辦，可如果三五年甚至更多，那麽我必須征詢他的意見。畢竟小寶是他的兒子，他有權知道這一切，也有權做出自己的選擇。”唐陽羽擡頭看着天上并不蔚藍的天空，低沉道。

“喂，豬頭，你……你這樣做就不怕小寶和黃碧成爲你的累贅麽？你自己還有媽媽需要照顧，你……你把小寶交給我暫時送去保育院其實是最好的選擇，否則你還要怎麽做？自己撫養小寶長大麽？”淩雨晴咬了咬嘴唇，問了個比較尖銳的問題。

唐陽羽站起身，下意識的活動一下有些酸疼的四肢，“看到黃家奶奶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是關于黃家奶奶的而是關于我媽的，我擔心我媽的腿不是一天兩天能治好的，而且越往後病痛的折磨就會讓她越痛苦。”

“我長大了，剛剛上大學，她是絕對不會允許我整天逃課陪在她身邊的。我在想如果黃碧暫時真的出不來，那麽等我媽的病情相對穩定以後，讓我媽來照顧小寶是不是一個好主意呢？我媽會把小寶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的，她最會看小孩子了。這樣不但小寶有了一個比保育院更好的去處，而且我媽也有了新的寄托，病痛對于她的折磨就會被轉移……”

“淩雨晴，你說我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

淩雨晴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憂郁少年，他在18歲的年紀承受了太多，她笑了，歪着頭看着他，“挺好的，要是這樣我支持你。”

唐陽羽一愣，随後立刻有些激動的雙手抓住淩雨晴的肩膀，“真的？你真的支持我？跟着我一起胡鬧？”

淩雨晴很認真的點頭，“真的支持你，而且我不覺得你這是胡鬧，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你沒想到，那就是還可以實現你對黃家奶奶的允諾，你這樣對小寶對黃家奶奶黃碧出來後一定會改邪歸正浪子回頭的。”

唐陽羽吧嗒吧嗒嘴，“喂，你怎麽對黃碧這麽有信心？我跟你說你是沒見過他，你看他一眼肯定會立刻改變主意。因爲他是那種看一眼就知道是一輩子壞人的家夥，對了，有一句話形容他正合适，狗改不了吃屎！”

淩雨晴冷哼一聲，“豬頭，你不要動不動就小瞧人，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守所，我就親眼見見這個一輩子壞人的黃碧，看看會不會改變主意！”

……

第二天上午10點，看守所内，兩人坐在會客室裏等着，因爲黃碧的案子還沒有正式審理和宣判，所以探視的條件比較寬松，而且還可以在會客室裏見面。

“淩雨晴，你可是好學生，就這麽跟我學的天天逃課真的好麽？”趁着黃碧還沒被帶出來唐陽羽很嚴肅的問了一個問題。

“逃課……其實也沒什麽不好吧，而且我是在監督你，防止你跟壞人學壞！”淩雨晴一眨眼就給自己找了一個十分冠冕堂皇的借口。

黃碧出來了，一個警察站在旁邊看着。

黃碧沒想到唐陽羽會這麽快就回來看他，唐陽羽之所以這麽快就來找他一定是家裏出事了，所以他竟然直接忽略了對面那個傾城傾國的大美女，而是一把抓住唐陽羽的胳膊，顫抖着問“呼……小哥……我……我娘和小寶怎麽樣了？”

他的舉動立刻引起警察的警覺，馬上過來大聲警告并且把兩人分開，“9337，老實點，再這樣就取消探視！”

黃碧一雙小黃眼睛裏寫滿驚恐，誰都看得出他真的害怕了，甚至雙手都在顫抖，他被迫做到桌子對面的椅子上，雙手努力扶着桌角。

“小哥，是不是家裏出事了？”

唐陽羽頓了頓，“黃碧，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黃碧聽了這句反而安定了不少，咬咬牙，深呼吸，慘然一笑，“小說好的吧，我活了這麽久都沒聽過什麽好消息……”

唐陽羽點頭，“好消息就是小寶的疝氣做手術了，很成功，過幾天就能出院。”

黃碧努力的擠出一抹難看的笑容，“嗯，好，好，小哥你是我的恩人，我們黃家的大恩人，你受我一拜！”

黃碧說着再次從椅子上站起來，在警察來沒來得及制止之前，噗通跪倒，咣咣磕了三個響頭，把在場的三人都磕愣了，一時間會客室裏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