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陽羽在洗澡，他身上味道很大，臭的要命。

他很聰明的進門之後就将房門反鎖，迫不得已，否則淩雨晴會像張波那樣沖進來幫助他。雖然此刻的他真的需要幫助，但是他卻也真的不能接受幫助。

他不想再尴尬也不想再麻煩别人，自己自足才是王道。

淩雨晴沒在别處，搬了把椅子堵在門口，對着裏面大喊，“姑奶奶不信你一輩子不出來，裝什麽正人君子？張波不是早看過了麽？還真以爲那是什麽寶貝東西？”

嘩嘩水聲也擋不住淩雨晴的大嗓門，她平常還是挺斯文的，說話不大聲，笑不漏齒，喜歡微笑。但是唯獨對唐陽羽例外，不但總是大聲叫嚷而且還總是爆粗口。

沒辦法，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唐陽羽假裝聽不見，他不可能永遠不出去，可是現在卻絕不會出去，切，以爲他傻啊？會中她的激将法？

唐陽羽緩緩的躺在那個并不大的浴缸裏，用一種極其難看的姿勢，但是他不在乎，醫生說要溫敷，他自己沒辦法按照張波的法子做到，那麽他可以躺在浴缸裏。

這是一個笨法子也是個聰明的法子，所以很快他就在笑了，因爲溫水終于讓他身體的疼痛慢慢消逝而去。

他緩緩的閉上眼睛，盡量放松全部身心來享受這一刻的時光。

他很喜歡房間裏這個有些古老的浴缸，不大，甚至有些粗糙，可是卻足夠的舒服，讓他有一種家裏的歸屬感。

沒錯他的家裏有一個浴缸，那麽貧窮的家裏有一個浴缸，跟這個差不多，在主房旁邊的小房子裏，房頂上放一個太陽能的黑色水袋子，就組成了一套簡單又實用的泡澡工具。

浴缸是也不知道從哪裏弄回來的。

爺爺幾乎每天都要泡澡，他說他從小這樣，改不了。唐陽羽小時候爺爺經常帶着他一起泡，本就不大的浴缸會迅速被填滿，但同時填滿的也是祖孫倆滿滿的溫情和樂趣。

爺爺。

爺爺已經走了好幾年了，如果爺爺不死多好，如果爺爺現在還活着他就依然可以躲在他懷裏使壞，伸手抓他的胡子。

爺爺總會輕輕的拍一下他的腦袋瓜，愛憐的說一句，“壞小子。”

現在沒人說他是壞小子了，而因爲自己發生的意外張波很可能被吳暖情送往國外，他不希望這樣，因爲這不是張波自己的意願。

他腦袋裏想着的不是如何恢複自己的身體而是如何再見吳暖情一次，讓她打消這個可怕的想法。家人親人之間怎麽可以這麽無情和絕情呢？

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突然他好像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他吓了一跳，立刻本能的坐起身，仔細偏頭傾聽。

什麽聲音都沒有。

唉，是他自己太一驚一乍了，房門反鎖了淩雨晴還能進來？

切，她還真敢把門撞破？

他的嘴角閃過一抹小小的壞笑。

“你個蠢貨，光鎖門不關窗戶有用麽？”

“轉過來讓我看看到底傷成什麽樣了？張波說不可忍視，難道碎掉了麽？”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衛生間門外響起，衛生間的門他可沒關，淩雨晴是怎麽進來的？他鎖了門沒有關窗戶？

真的麽？

他怎麽這麽馬虎大意！

“不要，别進來，你進來我就，我就……”唐陽羽吓的大聲拒絕。

“就怎麽樣？姑奶奶就進來了，怎麽樣？張波說你這情況必須有人在身邊照顧，換藥和溫敷。哼。”淩雨晴嘴裏說着進來可是腳下卻不肯動，别看她嘴裏大膽快活，可實際上心裏也是十分爲難，打鼓。

她還不如張波呢，張波好歹比她經曆豐富多了，而且本身是張波自己惹的禍，她再害羞再沒辦法也要伸手幫忙。

淩雨晴則不是非要如此，例如她可以将他送進康複醫院什麽的，她不是沒有這個錢。隻是這個蠢豬會答應？

淩雨晴心裏的小鹿撲騰亂跳，還沒有下定決心。

裏面的唐陽羽已經迅速起身，渾身濕漉漉的直接穿衣服，可是越是慌忙越是出錯，腳下一滑撲騰一聲摔倒在地。

摔得很疼，但他硬是一點都不敢出聲，咬牙忍着。

否則外面的女魔頭聽見了必然會沖進來。

作孽啊，他泡澡溫敷好好的女魔頭爲什麽要進來啊？

剛剛緩解一點的疼痛再次襲來，疼的他臉上的肌肉都跟着打顫。

他緩緩，小心的站起身，沒有再去穿衣服，而是慢慢返回浴缸，然後他超脫了，不在乎了，伸展身體，閉上雙目。

“淩雨晴，我正在用洗澡水溫敷，你要想進來參觀就進來吧。”

語氣中居然有一種中年人的憂郁和滄桑，淩雨晴聽了一愣，反應了好辦法，然後才咳嗽兩聲，“咳咳，醫生說可以泡澡溫敷麽？這種事不能亂來的。”

“醫生？醫生沒說可以，但醫生也沒說不可以。”唐陽羽微皺眉頭，覺得這事無所謂，同樣都是溫敷有區别麽？

誰知外面的淩雨晴偏偏很在意，立刻給張波打電話，結果得到的結論是不能，淩雨晴深呼吸，再深呼吸，對着裏面，“你個蠢貨，趕快給姑奶奶出來，泡水有可能引起傷處熱脹和感染！”

唐陽羽還是不在乎，慢悠悠回道，“醫生的話也不能都聽，你以爲醫生都是好人？我們那爲了多賺錢專門坑病人的醫生可多了。”

淩雨晴恨的牙根直癢癢，“蠢貨，京大醫院的醫生不會騙你也不會吭你錢，給你1分鍾出來，否則姑奶奶就親自進去把你拎出來！”

唐陽羽突然沒了動靜，淩雨晴很奇怪，可她又不敢進去，嘗試着喊了幾聲，還是沒反應，她有點害怕了，這家夥因爲任性暈倒了？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輕輕推開衛生間的房門，下意識像浴缸上面看去，然後她就聽到了熟睡的聲音。

唐陽羽這混蛋居然無視她的話和警告，沒心沒肺的睡着了，嘴角還帶着特别滿足的笑容。

“喂，起來！”

“混蛋，你等着，姑奶奶去找刀，活剝了你！”

淩雨晴瘋了一般沖出浴室真的去找刀了，唐陽羽不得不醒了，剛才那一小會他在學爺爺的樣子。爺爺說唐門的手藝之所以精妙絕倫是因爲一直在發展改進和變化，而不是一門手藝一代代傳下去一成不變。

時代變了，東西變了，人的想法和喜好變了，手藝自然也是要變的。

變，唐陽羽突然想，他沒能從爺爺那學來的東西是不是可以通過求變來彌補呢？南派還有一家牛比的修複人家族，他完全可以去找人家虛心求教啊？

雖然人家從不教授外姓人。

但是問題總是有辦法解決的，什麽事總有第一次的，而他一點也不介意成爲那個家族的第一次，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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