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心中苦澀。
事已至此,她沒有辦法再爲自己辯解,無論有心無心,這都稱得上是個緻命失誤,完全和她初衷相悖。
她要的是投獻立功,可不是找死。
“元神有缺,便無法參透本源,凝煉至高奧義,這在越高境界,越顯緻命,本座也甯可相信你是無心,因爲這等影響,必将要到修爲高深的時候才會暴露,而你月府之中,并沒有發現它的條件。”
在銀月心亂如麻的時候,李晚淡漠的聲音響了起來。
“然而,若真大規模采用此物,造就的修士,不是一兩萬個,而是千萬,億萬,甚至數以億兆計!這麽多的修士,千百年間不曾發現這等缺陷,最終爆發出來,何等緻命?”
雖然李晚說的是可能出現的情況,真正用上了,必然會提前察覺,緊急制止,不至于那麽嚴重,但也足夠令人觸目驚心了。
“靈尊,敢問你是如何知道此事?”銀月突然想起一事,奇怪問道。
“自然是解析此丹成分,以試驗爲引,收集線索,利用蔔道手段推演出來,然後再倒推驗證,得以确認。”李晚看似交代清楚,實則含糊其辭。
銀月知道自己還沒有資格知道太多,隻好道:“我明白了,不過聖教也利用此物栽培修士,似乎并不擔心修爲高深之後出現問題,我曾見修煉有成的教中高手,不似元神有缺。”
銀月說到這裏,也不得不再次解釋:“銀月并非推卸責任,還望靈尊明察。”
李晚點點頭,道:“好,本座姑且信你,不過,你怕是忘了。盤氏還有别的手段。”
銀月微怔:“盤氏的手段?”
李晚點撥道:“我曾令麾下謀士分析,他們提出,盤氏在中古之時,曾經接觸制造神人的秘法。或有靈肉合一的解決之道。”
銀月聞言,身軀劇震,這才确信,自己的确是被教中高層欺瞞了!
實際上,這也許并不是欺瞞。而是禦下的手段。
想通其中關節,頓時就像有根尖刺,狠狠紮在她的心房,令她痛徹心扉,寒意徹骨。
過去她爲聖女,自覺身份不凡,頗受重視,卻原來,還是逃不過棋子的宿命。
“夫君,你把發現的那個缺陷告訴她。就是爲了讓她明白,自己受到教中高層欺瞞?是否想要策反她,令她真正投誠效命?”
在銀月離開之後,蕭清甯出現在觀瀾堂,向李晚詢問道。
剛才她沒有出面,但卻一直在暗中關注,也察覺到,此事對銀月打擊實在不小。
李晚道:“不,我剛才的确想要知道,她是否有意爲之。但看來,的确是不知情,至于揭開此事,是否能令她死心塌地。都算是意外收獲。”
蕭清甯道:“難怪夫君點到爲止,并沒有責罰她,不過,她治下諸修已經在服食此丹,是否要停下來?”
李晚道:“不用,推演結果畢竟是推演所得。還是親眼看看爲好。”
銀月是棋子,她治下那些修士,何嘗又不是棋子?靈元丹的作用巨大,哪怕明知會造成元神有缺,李晚仍然想要一試。
說話之間,那些修士的命運便已注定。
不過李晚也并非随意而爲,他解釋道:“我已經從多方探知,盤氏可能會有解決這一問題的辦法,若有機會,應當能夠彌補,實在不行,我們自己也可以嘗試解決,但我們在丹道一途的根基比較薄弱,丹仙門都沒有辦法,我們恐怕也無能爲力,還是派人盯緊他們,找機會弄到手更加實在。而且,未來時代有末法預言,元神之道本來就要衰弱,或許到了那時候,這個缺陷将不再會是缺陷,反而還因丹中有所保留,将會成爲最好的修煉資糧!”
蕭清甯問道:“何以見得?”
李晚耐心道:“靈元丹的問題,是由其選材所造成,用凡俗藥材和妖獸血肉中提煉的精元作爲根本,先天就決定了缺乏一些精純靈氣所能提供的營養,長期如此,元神難凝,而傳統法道,使用進駐洞府,捏碎靈玉釋放靈氣等等手段直接吸收,是爲食氣,并不存在這一問題。”
“然而,預言之中的未來之世,是末法時代,本身就缺乏元神修煉的條件,倘若丹藥保留部分功效,反倒能夠成爲極佳的資糧!”
“假設正常的靈玉、靈氣用作修煉,能夠獲得百分裨益,靈元丹能夠獲得一二十分,而到了未來時代,直接吸收靈氣變成奢想,正常修煉連一二分都難得,那麽,孰優孰劣,不言而喻。”
蕭清甯聽完李晚這一番解釋,不禁也是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或許丹仙門的那些高手們,正是預見于此,才不在意那麽多,但銀月隻知其一,不知其二,輕易就被李晚唬住。
蕭清甯不由感歎一聲。
各方巨擘謀慮深遠,算計精妙,眼光獨到,還真不是銀月這個小小聖女能夠比拟。
這兜兜轉轉,靈元丹又成爲了重要的戰略物資,價值大小,全憑一心。
……
銀月聖女這回似乎真的受到不小打擊,回去之後,接連幾月,都是寝食難安。
雖說李晚已經講明了不予追究,但她身爲太上教聖女,見慣勢力戰鬥,僚屬争鋒,深知自己一身安危榮辱都系于人手,實與魚肉無異。
她是真的有些後悔了,後悔自視過高,貿然行事,惹出禍端。
又一個月夜,銀月聖女再次在庭院中舒臂飄搖,翩翩起舞。
月華扭曲,在空中化作如夢似幻的流光虛影,而後,一個體态婀娜的虛淡人影在光幕之中浮現出來。
“銀月,你有什麽事情?”赤月尊者依舊氣息虛弱,但卻不失關懷。
“我這邊險些出事了,那靈元丹竟然有問題,莫非盤氏有意爲之?”銀月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赤月。
赤月聽後。沉吟一陣道:“我也不知詳情,不過你不用擔心,既然這次沒有追究,以後未必會再算在你頭上。”
銀月道:“這樣豈不還是任人宰割?”
赤月尊者輕歎一聲。道:“銀月,你糊塗啊!自從你落到李晚手中,就已經是任人宰割了,所謂功過是非,都隻是借口而已。難不成他想對付你,還要顧及名聲嗎?你當初就應該低調一些的。”
銀月不想再談這個,隻道:“現在後悔也沒有用,恐怕誰都知道,我的手中還另有奧秘,如果李晚對它們感興趣,遲早要被榨出去,與其到時難看,還不如換個投獻功勳。”
赤月尊者沉吟一陣,道:“也隻能如此了。”
與赤月尊者密商一番。銀月已經下定決心,繼續在這條路走下去。
不過向上次那樣貿然行事,絕非智者所爲,銀月改了一種方式,那就是把自己所知整理抄錄,獻給李晚。
這裏面所涉技藝和秘方範圍廣闊,層次高深,實在出人意料,竟然有武道通神法訣,丹道新方。禦靈秘法,控屍奇術等種種。
甚至還有器道的本命法寶道途,李晚《大器真經》當中,一些保密等級不高。但卻又隻在宗内流通,不曾傳開的部分。
“太上教竟然不動聲色,收集如此之多的道途技藝,還真是不可小觑!”
這一下,李晚算是明白,靈元丹的秘方。究竟是怎麽得來的了。
“《大器真經》洩密,非同小可,我們内部也要徹查!”蕭清甯看着銀月整理出來的器道典籍,面色有些陰郁,“不妨找銀月問問看,或許會有線索。”
“不必了,我已經問過她,都是以前收羅的,經手的人怕是已經作古,而且這部分流傳出去,不見得是壞事。”李晚道。
這倒不是他大度,自己辛辛苦苦研制的東西流傳出去也不在意,而是他過去弱小之時,不願出現競争對手,要嚴格保密,但現在已經成就巨擘,隻要核心關鍵不外洩,其他部分,都已經無足輕重。
甚至這些技藝的流傳,還可以在一定程度繁榮器道,促進相關産業的發展。
傳統道途敝帚自珍的做法并不可取,一味無私奉獻也非正道,李晚心中自有算計,什麽能外傳,什麽不能外傳,都在掌控之中。
由于九龍域精修器道,在其他方面隻是涉略皮毛,因此,對銀月所交出的秘典,利用程度也極其有限。
不過李晚秉持凡人修真之心,一心要爲取代法道而布局,自然少不得參研他道成果,博采衆長。
靈元丹的出現,就給他示範了一個極佳的例子,這等寶物,在一定程度上颠覆了法道修煉的傳統,但卻又承前啓後,不會像絕玉相關成品那麽超前。
如何把這些與自己器道結合,無疑是個難題,但卻是李晚極感興趣的難題。
……
數月之後,聚寶福地中。
“李長老,這些是您想要的功法秘籍和各道技藝,我們還特意尋找了一些身懷相關傳承的散修,他們都願意加盟九龍域,投效于您。”
善财老人笑呵呵地帶着幾名侍從進來,放出幾方錦盒,盒中琳琅滿目,盡是染成各種顔色,分别上着标号的神識玉簡。
這種神識玉簡是九龍域的産物,乃是專門用于記載功法和相關技藝的形款,容量不小,可見僅僅隻是這幾方錦盒,也代表着極大的價值。
李晚不緊不慢地放下手中茶杯,淡然一笑:“有勞道友了。”
善财老人滿面笑容道:“李長老言重了,這是在下的榮幸,還望李長老多多照顧敝方的生意。”
“這個好說。”李晚一伸手,所有錦盒納入袖中,然後站起身來,道,“帶本座去看看那些人。”
不久之後,李晚穿過星門,返回九龍域。
蕭清甯帶着侍女在後宮迎接,問道:“夫君,你想要的那些東西可有買齊?”
李晚道:“都已經買到,聚寶福地的效率很高。”
蕭清甯感慨道:“看來此世商業,比想象中還要發達許多,幽天畢竟地處偏遠,以前的目光,有些短淺了。”
李晚道:“不盡然,據我所知,這些東西能夠得以流傳,也是在盤氏叛亂之後才開始的,換在以前,一樣弄不到手。”
“每遇戰争,禁锢松動,才有破而後立的條件,這也是曆史規律。”
蕭清甯想一想,也确實如此,輕輕點頭道:“不管怎樣,我們都可以趁機吸納。”
李晚道:“不錯,這是一個好機會,趁着陽天和蒼天那邊戰火連天,我們正好可以放心施展。”
此後,彈指之間,又再過去了一個甲子。
九龍域一直緻力于消化上次戰争的收獲,把穆陽界經營起來,同時聯絡聚寶福地,四方福地,海天福地等等幾個商會勢力,積極收羅東面那些被戰争打散的大小豪強,外流資糧,功法技藝等物。
無論秘籍,資糧,還是人才,隻要是有用的,統統都要。
說起來,這些流出的東西,大多還是來源于樂仙域和周邊那些已經覆滅的大小豪強,其中大頭被盤氏得去,它也由此獲得不小的裨益。
據應征參戰的胡山老母等人回報,盤氏太上教在這些年間,進行了必要的休整,實力有所增長,又再一次蠢蠢欲動。
九龍域這邊,雖然得到不少好處,但都是用實實在在的資糧和法寶換來,其實也非常有限。
至少,遠遠無法和剿滅穆陽山的收獲相比。
就在這時,陽天星域那邊,仙盟巨擘之一,坐鎮陽天的長老會長老東绫天尊,慘遭暗殺。
盤氏太上教立刻抓住機會,對她坐鎮的煜華天展開大舉進攻。
由于巨擘隕落,煜華天内人心惶惶,竟是望風披靡,等到仙盟反應過來,緊急馳援,已經是半壁江山損失,岌岌可危。
幾乎是在這同時,周邊一個北冥氏的古老家族本部也遭遇襲擊,其太上長老橫死,族内多名巅峰高手死傷殆盡。
另外一個陽姓世家,同樣發生侵襲事件,坐鎮的半步長生長老被殺,多名護法死傷。
這些消息接連傳出,諸天頓時爲之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