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的經曆,令他身心俱疲,無語凝噎。
“這世道,難道真就那麽黑暗?”
明明是靈尊秉政,清明開放的時代,卻仍還有黃通這般的纨绔衙内作威作福,孟章不禁爲自己的弱小與無力湧起了深深的悲哀。
“孟師弟,你這又是何苦?金靈玉精花,成長到萬年以上,那可是能夠比拟道器的頂級寶物,雖說這處地方地脈萎縮,不足以供它生長那麽長久,但以你采摘的那份,也該有十幾個年頭的品相了,可是煉制三元大藥都夠用!”
夜晚,另外一位林姓修士找上門,跟孟章閑聊,提及此事。
林師兄自顧自道:“你不知道,黃通他想要你手中之物,是打算弄來加以調配,當作結丹之時的神元大藥!”
孟章不信道:“神元大藥,就他?”
林師兄看着孟章,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你怎麽還不明白,他要這物,不是自己用的,而是給他父親用的!如今他父親已經到了凝煉真丹的重要關口。”
孟章面露冷笑,道:“那他倒還是個孝子賢孫了?可這跟我又有什麽關系。”
林師兄道:“原本是沒有關系的,可自從你不慎暴露此事,就有關系了,他們晏家和黃家,好不容易才出了這麽一個有望結丹的人才,爲了得到合适寶材,肯定會不惜代價,巧取豪奪,到時候,你區區一個寒門出身,沒有根腳的外院弟子,難道還想保住寶物?”
孟章神色一滞,眼中湧起了濃濃的悔意。
是啊。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錢财露白。
自己這般的弟子,就是别人眼中的腳底泥,又怎麽能夠保得住财物?
林師兄歎了一聲,道:“你不要覺得這世道黑暗,還有更黑的,你沒有見過,也就是在宗内,還有你抱怨憤懑的餘地。若是換成其他宗門和莽江湖,這會兒怕是都已經墳頭長草了,你别怪師兄說話不好聽,卻是真心之言。”
孟章神情松動,隻是仍舊滿心不甘:“那物是我費盡千辛萬苦,幾乎把性命葬送在,方才得來,若他黃通能用其他寶物來換,還差不多。但憑什麽白白給他拿去?”
林師兄搖頭:“若能用别的寶物來換,就不叫巧取豪奪了,他要的就是明搶你,依我看。你還真不如把它交出去,将來黃家和晏家都不會虧待你。”
“呵呵……”孟章慘然一笑:“不會虧待……”
“難道他黃通搶了我的寶物,把我收作鷹犬,當狗使喚。也叫不會虧待?”
林師兄目光微動,道:“這話就重了,不過黃通的确不會直接給你好處。該有的好處,都要到别處去拿。”
“我若真攀附上了權貴,确實可能作威作福,得到不少好處,但這些好處,同樣是巧取豪奪别人,盤剝别人而來。”
“我孟章,甯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這等事情,不做也罷!”
孟章斷然說道。
話不投機,便是連前來勸解他的林師兄,也不好多說什麽,很快便告辭了。
“怎麽樣,那小子沒有答應吧?”
不久之後,山門中的另外一處庭院中,黃通半倚在逍遙椅上,摟着一名妖娆的女弟子,慵懶地問道。
剛才還一副知心朋友模樣,勸解孟章的林師兄,此刻正一副恭謹忠心的姿态,讨好地道:“黃師兄真是料事如神,那小子就像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我是好說歹說,也勸不了他。”
“他這是自尋死路!”黃通面色漸漸冷了下來,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我說黃師兄,林師弟,你們何苦那麽費勁,直接找個借口把那孟章調出山門,在外頭把他殺了,不就完了?回頭再讓人把他住處和經常去的那些地方搜上一遍,準能找到。”妖娆女修聞言,咯咯笑道。
“你真是頭發長見識短!”黃通沒好氣地在她豐滿的胸脯上捏了一把,冷笑不已,“我還會不知道派人去搜?裏裏外外,早就已經尋遍了,沒準就是裝在寶囊貼身收藏,如果不先搞定他,有個屁用?”
妖娆女修聞言,尴尬一笑。
林師兄笑道:“黃師兄所言極是,就算要對付他,也不必急在一時,先找到了我們要找的東西再說!”
當然不必急在一時,黃父結丹,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其他寶材也正在逐漸搜羅之中。
更重要的是,長久試探,慢慢誘供,更顯他的功勞。
數月過後的一天,寒山别院外百裏,一座名爲枯骨林的荒林之中。
兩個身影急速閃逝,飛快地穿梭在稀疏的枯樹林中。
跑在前頭的,正是幾個月前被打壓迫害的孟章。
此刻的他,全身衣衫破爛,神情萎靡,面無人色,上下俱皆布滿大大小小地傷口,顯然經過一番慘烈的生死搏殺。
而後面,卻是一身白衣,持劍而奔的林師兄。
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腳尖輕點樹枝,身輕如燕,輕輕松松,便追了上來。
“孟師弟,不要再逃了,你是逃不掉的。”
林師兄注視着前方已經搖搖欲墜的孟章身影,輕歎一聲,幽幽說道。
不久之後,兩人一追一逃,竟然來到了一座深不見底的懸崖邊。
在孟章的前方,道路已經被截斷,兩方俱是陡峭不平的山野荒地,空曠無掩,而後方,林師兄高高一躍,如同大鵬展翅,轉眼便至。
“狗賊,你跟那黃通,竟然是一夥的!”
孟章猛然回頭,充滿血絲的眼瞳中,布滿了憤怒與憎恨。
林師兄面對孟章的指責,默然一陣,道:“孟師弟,不要怪我,要怪,就隻能怪你自己太天真,竟然當真以爲,我會冒着得罪你的危險把那寶物出手,豈不知,這方圓萬裏之地的道場,坊市,都是彼此消息互通的,你我都是無權無勢的外院弟子,就算真如你所說,僞裝易容前去,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孟章怒道:“那你也不必反過來害我!”
林師兄輕歎一聲,道:“你自己找死,還能怪誰?若非爲了套出你口中确切的藏寶之地,我一個煉氣後期,即将得到正式資格的高等學徒,爲何會整天與你厮混,對你多有照顧?當真以爲,我們來自同一世俗國度,就有同鄉之誼?你也不想想,你隻是賤民出身,而我乃是平南王之子……”
孟章身軀一震,眼中湧起了深深的悲哀,轉而卻又變作絕望。
林師兄自顧自道:“我早對你說過,身懷重寶,卻沒有相應實力,就如同孩童持金過鬧市,你要是早早把它獻出,或許還能留得一命,但現在……”
“現在,我必死無疑了麽?”孟章打斷他的話,不甘喝道。
林師兄劍鋒一轉,指向他,平靜地往前而去。
孟章一邊後退,一邊含恨道:“既然如此,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好過的!不就是金靈玉精花,不就是神元大藥嗎?你們想要,就來拿啊!”
他的神态,已經貌似瘋狂,突然轉身,飛快往懸崖奔去。
林師兄看見他的動作,心中一驚,随即卻放下心來。
那懸崖看似雲霧籠罩,深不見底,實際上才不到千丈,摔死孟章這樣的煉氣前期弟子,是足夠了,但要阻擋他這樣的後期弟子,卻還不足。
他自忖,算孟章想不開,要跳崖赴死,也不可能藏得住寶物,最終還是要落到他手中。
不過就是多費一番功夫,攀爬下去尋找罷了。
就在這時,林師兄突然看到,孟章縱身一躍。
孟章轉而面向林師兄,面含詭笑,從寶囊中掏出一株如同白玉雕成,散發着淡淡金芒的奇異靈藥。
金靈玉精花!
他在半空中,猛一張口,就把整株的天材地寶都含吞了進去。
“哈哈哈哈……”
孟章含淚而笑,痛快無比!
“該死,你竟然把它吃了!不過你還是太天真,以爲吃了寶材,就能消化得了?隻要把你的屍骨找到,帶回去煉化,照樣能夠煉出神元大藥來!”
林師兄憤怒大吼。
林師兄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孟章竟然如此果斷決絕,頓時心如滴血。
數十年份的金靈玉精花,竟然就這麽被他白白糟蹋了,這是暴殄天物啊!
就算能夠利用血丹之法煉成大藥,功效大打折扣。
黃家那裏,也免不了吃頓挂落!
“本來還想留你一條全屍,這是你逼我的!”
林師兄手掐法訣,劍光一閃,手中飛劍便如同利箭射出,瞬間穿過孟章胸膛。
然後,林師兄連飛劍也不收回,立刻如同猿猴攀越,從另一側的峭壁狂奔而下。
他要第一時間趕到崖底,把孟章的屍首找到!
林師兄并沒有看到,就在孟章胸口受創,瀕死墜落之時,整個懸崖附近的時空,都似發生了一陣奇異的扭曲。
如同水波般的漣漪蕩漾開來,一個毫無感情波動的低沉聲音響起:
“神魂特質符合要求,輪回者身份确定,準予進入……”
孟章的身軀,突然憑空消失不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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