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過去一百三十餘年,毫不起眼的庸碌凡人,也因得到大量修煉資糧而成長起來,如今已經成就結丹後期。
在這時候,他勤勉踏實,心思缜密而又不失機敏的好處顯露,竟在器道一途,有了長足的進步,短短百餘年,便達到了能夠獨力煉制珍品寶器的地步。
作爲資質平庸之輩,這等成就,已經足以自傲了,将來前程,也比預料之外的遠大。
李晚對其多有賞識,便是在這等大能聚議的場合,也常常帶着随身服侍,以鍛煉其心性能力,看看是否能夠拔擢晉升。
劉秉聽到李晚下令,當即站了出來,道:“各位前輩,此事緣起于韓前輩委托本盟袁供奉,煉制上品道器九曲魔刀……”
劉秉口齒清晰,叙事簡練,不一會兒,就把此事的來龍去脈介紹了個清清楚楚,包括韓家老祖的追償要求☆萬~書~吧~小~說☆~nsb~m和袁正的減免請求都擺在衆人面前。
說完之後,他施了一禮,迅速退回到之前站立的角落。 此事的前因後果,果然與他們打探的相差無幾,不可調和的矛盾便是,韓家老祖想要從延山這邊得到許多,而延山并不是太樂意付出如此代價。
至于袁正,他自己沒有本事擔負起這賠償,哪怕變賣靈峰,攫奪老本,也未必能夠。
真要到這一步,幾乎便等于徹底将其廢黜,整個人都徹底無用了。
“不知各位道友,對此事有何看法?”李晚朗聲問道。
殿中一片沉默。
這時候不沉默不行。本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多說一兩句,便有可能沾上,誰願看到?
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們也不願意多管閑事。
“都沒有人來說說看嗎?沒有的話,那就我來好了。”
衆人聞言,并不奇怪。李晚是英仙殿器道首座,對此事,本就負有過問之責,切實解決,也在他職責之内。
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意欲爲何。
“李某倒是覺得,袁道友此番所爲,并無過錯,隻是時運不濟。不幸蒙難而已,我們身爲其同僚,理應施出援手,幫助其渡過難關。正所謂。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再大的事情,也可以化解。” 一片安靜。
所有人聽到李晚這一番話。都是愕然無語。
誰也沒有想到,本來就對袁正并不待見的李晚,竟然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
其實此前。李晚對待袁正等人,雖然談不上處處針對,但也可以說是不假辭色了。
一旦抓住其錯處,不落井下石,就算他心善了,竟然連疾言厲色,嚴肅批評都不見,反而還爲他說話?
并無過錯,這是對袁正遭遇的定性,時運不濟,也将未歸布建大型法陣,損毀靈脈之事,輕輕帶過,不但如此,他還号召大家施以援手,幫助袁正度過難關。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片刻之後,殿中響起一陣輕微的聲響,是各人衣袍擺動,或者手腳與桌椅摩擦所生。
各方目光相投,私下裏傳音議論起來,繁雜的氣機充盈殿中。
“李道友,袁道友此番,隻怕不是時運不濟那麽簡單吧?”李堅眼睛眯起,瞳中閃過一抹精光。
“哦?你有什麽指教,不如你來說說看,究竟該如何定性?”李晚淡然道。
“這個……”李堅頓時啞然。
他當然能夠聽出李晚話裏的意思。
李晚要他來說,就是要他背負起給此事定性,着手解決的責任,說不得,最後賠償和懲處袁正之事,都得落到他的頭上了。
“李道友,你可千萬不要上他惡當,袁正一人不要緊,但大家可都在看着呢。”齊齡山急忙傳音道。
“我當然知道,李晚想要我做這個惡人,你放心,我在這裏,是絕不會說袁正一句壞話的,此事本也與我們無關,他要怎麽處置,就由得他去!”李堅回應道。
其實李堅對袁正,早已經是持可有可無态度,就算落井下石踩上幾腳也無妨。
反正,袁正也沒有本事翻身,更不可能報複。
但事關衆人感觀,落井下石,可是要敗人品的,若是袁正招惹了他,要以此爲立威手段,不妨踩得狠絕一些,以震懾他人,但此刻這麽做,隻會得個刻薄寡恩的名聲。
這并不是什麽好名聲,也不利于今後賢良來投,會寒人心的。
于是,李堅苦笑一聲,微微拱手,立刻便就閉嘴不言。
爲了不給李晚捉住機會,他甚至還垂下頭去,連目光接觸都不肯。
渾身破綻就是沒有破綻,這等态勢,換成誰來,也不好強行要他表态了。
李晚面上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但隻是一閃而過,就連一直關注着他的殿中執事,也隻以爲是錯覺。
“還有沒有道友想說什麽?沒有的話,就都聽我說。”李晚繼續道。
“李道友乃是本殿首座,還是由您裁定吧,大家都聽着呢。”智山道人呵呵笑道。
他最近受了李晚不小恩惠,接取到的煉器委托都油水頗豐,寶材供應也足,出來附和,正是投桃報李。
盧書等人也附和,一派應者如雲的場景。
“那好,我就說說,如何處置此事爲好。”李晚壓了壓手,繼續說道。
“此前韓道友已經和我商定,賠償數額不可減免,這是誠信之道,我也不打算違背,既然如此,也隻好全額賠付了。好在韓道友寬宏,允許以各種等價之物交接。”
衆人聽到這裏,心中迅速盤算一下,發現就算允許以各種等價之物交接,也不是那麽容易付清。
等閑修士無法煉制珍品道器,同等價值的寶材,需得煉制多件上品道器,才能賺回來。
或許袁正可以從延山得到平價寶材,但他手底已經無人,極難應付繁雜瑣事,更不用說,交足聯盟供納和應付其他開支。
這是要入不敷出,很快就得賠個精光。
“李道友,請恕我直言,就算能夠以各種等價之物交接,袁道友手頭上,怕是也沒有,難道還有别的什麽辦法,能夠補足?”智山道人疑惑道。
他與李晚同聲同氣,并不怕搭上一句話,就被李晚坑害。
他這一問,可謂是道出了衆人心聲。
衆人也好奇觀望。
“季道友言之有理,所以我的打算,是用其他辦法補足。”李晚道。
“李道友,難道,你想要動用公帑?”李堅聽到這裏,心中一驚,震驚說道。
不怪他如此失态,竟然連剛才的教訓也忘記,是因爲他突然想起一法,有可能解決此事。
那就是,假公濟私,用公帑開支,許以恩義。
明着是同情道友,接濟困難,暗地裏,卻是利用公帑之物邀買人心,得到袁正投誠。
雖然袁正已經沒有什麽大的價值,但作爲普通客卿投靠,還是值當的,隻要拉攏收買的代價低,這就并無不可。
之前他們不願動用寶尊樓的寶庫幫他,就是覺得并不值得,但李晚手中的公帑不同,那是聯盟之物,公家持有。
衆人聽到李堅的話,不禁也一陣嘩然。
如果李晚當真如此,那……
那還真拿他沒有辦法!
修真聯盟不是世俗官府,這裏也沒有什麽條條框框,修爲實力,各自權柄,就是規矩。
英仙殿的西庫,就在他手中掌管,一心要假公濟私,别人又能奈他何?
李堅等人,甚至連查看公帑出入的資格都沒有,因爲事涉聯盟機密,隻有他也擁有了長老名位,才勉強能有資格。
這還要看他是否能夠在長老會中立足,拉得方銘等人支持。
但方銘等人,手中同樣掌有泷仙殿公帑,未必願意以此爲由對付李晚,因爲李晚也同樣可以提出查驗他手中賬目。
這是兩敗俱傷。
所以大家默認的規矩是,各掌各庫,井水不犯河水。
唯一能治的,恐怕就是殿中的人心了,雖然此時與衆人幹系不大,但多少也可說,是慷他人之慨,成自己之私,哪怕李晚再強勢,别人也難免怨言。
“公帑之物,貴重非凡,都是要用在實處的,還請三思。”李堅别有用心道。
“是啊李道友,一旦開了這個先例,以後大家煉器失敗,是不是也可以找您?”齊齡山更是直接。
他也顧不得剛才勸說李堅不要答話了。
“動用公帑的話,确實不妥。”
“袁正何德何能……”
“他的私事,不該如此,要動,也是盟裏總庫與我們西庫分擔,再由他本人付出大半。”
衆人此前都事不關己,高高挂起,但事涉公帑,與自己切身利益相關,卻都坐不住了,哪怕明知,這裏面的财物未必能夠落到自己頭上,但動用它去幫袁正,還是并不樂意。
一番下來,竟然有大半表示反對。
李晚無奈道:“都安靜,聽我說完!誰說我要動用公帑了,我會以自己解囊相助,不必大家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