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五日清晨,中國高層還在爲要不要派部隊渡過鴨綠江而争吵不休的時候,平壤守軍指揮官李漳珠大将通過國際廣播頻道,宣布向韓軍無條件投降,接受韓國的整編,并且号召所有朝鮮軍民放棄抵抗,擁護民族統一。
兩個小時後,韓軍先頭部隊開進平壤,占領了勞動宮等國家機構。
此時,十多萬平壤守軍正在向韓軍繳械。
受此影響,中國的高層會議也提前結束。
北京時間十點三十分,李漳珠宣布投降後大約四個小時,中國外交部正式發表聲明,李漳珠僅爲朝鮮人民軍平壤守軍指揮官,不具備代表朝鮮政權的資格,所以中國不承認由其宣布的任何投降聲明。
半個小時後,中國當局正式宣布,如果韓軍不立即終止侵略行動,中國将在必要情況下出兵朝鮮。
雖然韓國當局立即發表強烈抗議,譴責中國的外交聲明是**裸的軍事威脅、是在毫無理由的幹涉韓國的内政,并且立即宣布招回駐華大使、驅逐了中國駐韓外交人員,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韓國的反應算個屁,關鍵是中國通過此舉傳達的外交信息。說得透徹一點,就是中國的底線。
問題是,中國的底線到底在哪?
平壤已經被韓軍占領,就算金正哲流亡到中國,朝鮮政權也已名存實亡。在至關重要的外交申明中,中國當局卻沒有明确指出韓軍應該在什麽時候停止軍事行動,或者應該在什麽地方停下步伐。
與外交申明相比,更加模糊的是中國的立場。
打,還是不打?
别說外界,連中國高層内部都沒有扯清楚。
外交部發表聲明的時候,羅耀武已經坐上返回沈陽的飛機,陳必時也回到總參謀部。按照狄劭康的指示,總參謀部應該盡快拿出一份切實可行的軍事計劃來,并且針對當前朝鮮半島上的戰場情況,對戰局發展做出準确評估。雖然這是劉誠志的責任,但是在陳必時接管總參謀部後,也就與劉誠志沒有多少關系了。
軍事計劃不成問題,陳必時的抽屜裏就有好幾份。
關鍵是評估戰局發展,因爲發展得太快,所以誰也無法做出準确評估。陳必時心裏非常有數,别說政治家,就連最優秀的軍人也很難判斷出韓軍打到鴨綠江南岸的準确時間,更别說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美軍。
問題是,無法準确判斷戰局發展,任何軍事計劃都沒有實際價值。
可以說,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返回總參謀部之前,陳必時隻指明了一點,即不管高層有什麽決定,要想保證本土不遭到入侵,必須在韓軍進入平安北道、慈江道、兩江道與鹹鏡北道之前出兵朝鮮,建立起縱深在一百到一百五十公裏的防禦屏障。
至于爲什麽,陳必時沒有說明,也沒有必要說明。
很明顯,隻要韓軍順利推進到鴨綠江與圖們江南岸,就算不打算渡江,蓄勢待發的美軍也會主動發起進攻。
讓美軍打過鴨綠江,情況就複雜了。
連狄劭康都認爲,即便美軍打過鴨綠江,韓軍也不會跟進,畢竟韓國的基本目的是實現國家統一,住在青瓦台的韓國總統肯定不會像那些自吹自擂的學者那樣,認爲長白山是大韓民族的故土,也就不會爲此成爲中國的世仇。
不管怎麽說,要是能減少一個敵人,就有理由犧牲朝鮮。
問題是,韓軍不會趁火打劫嗎?
陳必時是軍人,不是政治家,可他也看得出來,真要到那一步,哪怕美國沒有開出任何好處,韓國也會表現得非常積極。原因很簡單,日本已經在台海戰争中出力,即便在進攻中國本土的時候有所保留,也搶在了韓國前面。
因爲韓國的國家安全建立在與美國的同盟基礎之上,國家的根本利益就是維護與美國的同盟關系,在美國的盟友中居于主要地位,加上又與日本有世仇,所以韓國絕對不會甘于人後,将在戰場上替美國沖鋒陷陣。
再說了,到時候美國大可信口雌黃,開出一些韓國無法拒絕的理由,比如将長白山許諾給韓國,幫助韓國政府制造出兵中國本土的理由。
所有迹象都表明,韓軍不會停止前進,也不要希望韓國會在接下來的戰争中袖手旁觀。
既然遲早要與韓國敵對,就應該抓住時機,采取積極主動的戰術,在本土之外建立一道防禦屏障。雖然沒人指望能将敵人擋在國門之外,就連陳必時都認爲,戰火燒上本土隻是遲早的事情,而且不會等太久,但是能多一道屏障,就多了一份希望,也爲整個中華民族争取到了一點喘息時間。
這麽簡單的問題,誰都看得懂,可是并不是誰都支持。
陳必時最擔心的還不是能不能及時出兵占領鴨綠江與圖們江南岸的那幾塊地方,而是耽擱下去,讓局勢變得更加複雜。
按照李一帆提供的情報,在是否協助美國反攻大陸的問題上,日本的态度非常暧昧。
不是說日本不想趁火打劫,有足夠多的理由相信,日本的軍國主義野心并沒被兩顆原子彈炸碎,而是因爲美國單獨占領日本,加上随後爆發的冷戰讓美國不得不像武裝德國那樣武裝日本,使得曾經給整個亞洲帶來深痛災難的毀滅之火獲得了生根發芽的土壤,也獲得了重新危害世界的機會。
日本需要一個機會,卻不再低估中國的潛力。
雖然全世界都認爲是美國擊敗了日本,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如果沒有中國,美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别想赢得那麽輕松。
日本在等待最恰當的時機,或者說在觀察中國的反應。
陳必時堅信一點,既中國在朝鮮戰場上任何軟弱表現,都會成爲日本再次入侵中國的主要理由。
這讓陳必時的态度變得非常複雜。
日本能夠征服中國嗎?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因爲曆史早就證明,沒有任何民族能夠征服中國,所謂的征服者,最終不是被趕出華夏大地,就是被中華民族融合。
問題是,短期的傷痛誰也無法避免。
這種刻骨銘心的傷痛,肯定能夠成爲推動中華民族奮發圖強的動力。
顯然,此時中國面臨的局勢,遠比六十多年前複雜,絕對不是出兵與不出兵的選擇,而是對未來的選擇。
是一個浴火重生的中國,還是一個修修補補的中國?
正是如此,在如此重大的戰略決策上,陳必時完全能夠理解狄劭康的艱難處境。雖然狄劭康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來過,但是他能夠坐上最高的位置,并且在數十年前就展現出了過人的才華,得到前國家領導人重視,就有足夠的戰略眼光,不但能夠看到陳必時所看到的,還能看到陳必時沒有看到的。
陳必時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中華民族的命運再次系于一人之手。
即便還有不少人擁有發言權,但是他們的作用都是對決策者産生影響,而不是代替決策者做出決策。
這是曆史的宿命,還是命運的輪回?
陳必時不信命,他一直認爲,“命運”是弱者爲失敗找的借口。
即便不能決定命運,也要産生影響。
回到總參謀部,這位掌握着中**隊指揮權的上将做了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找出一份大比例的朝鮮半島軍事地圖,然後用紅色鉛筆在上面劃出了一條線。
這條醒目的紅線,就是狄劭康要的“底線”。
陳必時是不是胡亂劃的,恐怕誰也說不清楚,隻是全世界很快就會知道這條線的準确位置:西起平安南道的青川江河口,經德川與白山,沿着蓋馬高原南面的赴戰山脈一直向東北延伸,經鹹鏡山脈到達輸城川的清津港。
因爲這條線大體在北緯四十一度上,所以又被稱爲“四一線”。
雖然狄劭康還沒有做出決策,但是陳必時不是不知輕重。在去找狄劭康之前,他讓秘書将那份做了标記的地圖複制了幾份,用專機送往沈陽,交給先一步趕回去的羅耀武,并且讓羅耀武做好入朝準備。
與六十多年前不一樣,這次能夠動員的兵力非常有限,入朝目的也截然不同。
因爲早就與羅耀武談過,所以陳必時不需要專門打招呼。說得不好聽一點,羅耀武能夠從少将軍長晉升爲中将軍區參謀長,得到陳必時的器重,肯定有幾把刷子。在陳必時這樣的軍事統帥眼裏,關系很重要,可是能力更重要!
做完這些事情,陳必時才給狄劭康打了電話。
按照狄劭康的吩咐,陳必時在吃午飯之前趕了過去,并且将準備好的作戰計劃、以及各種文件帶了過去。
這不是鴻門宴,陳必時隻帶了一名秘書。
如果是鴻門宴,就算多帶幾個人也沒用。
不管怎麽說,主角是狄劭康,陳必時也不是舞劍的項莊。陸軍上将隻知道,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不能再拖下去了。
就在這個中午,就要拿出最終決策。(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readnovel。,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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