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陳必時的安排,将由薛華毅以代軍長的身份指揮十五軍,羅耀武很快就會有一個新的職務。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羅耀武在回到前線司令部的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三日就會收到任命。可惜的是,美日台聯軍在南北兩條戰線上發起的進攻打亂了陳必時的安排,讓羅耀武沒有能及時收到任命。
萬幸的是,在陳必時治下,有沒有任命隻是一紙公文的差别。
即便沒有任命,羅耀武也能履行新的職責:代替陳必時指揮登島部隊。
最初的時候,羅耀武還有點不明白。以他與陳必時的關系,還有他在登台部隊各位軍長中的影響力,即便留在前線,也能頂替陳必時指揮作戰行動。事實上,在此之前,羅耀武就經常這麽做。
直到十三日下午,羅耀武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陳必時與方士謙的矛盾終于發展到不可調和的地步。
當初支持方士謙發起反擊的高層肯定沒有想到,兩位上将的矛盾會這麽快爆發,而且影響到了整個作戰行動。
桃園防線失守之後,上面開始追究責任。
與陳必時預料的一樣,方士謙并不承認反擊失敗,把四十一軍全線潰退故意說成了誘敵深入,結果十五軍沒能守住防線,不得不讓還沒做好準備的四十一軍倉促投入戰鬥,結果一敗塗地。
也就是說,應該由陳必時承擔責任。
雖然陳必時也不是吃素的,在高層辯論中,他拿出了兩個證據。
一是四十一軍在潰退之前已經崩潰,在埔心牧場集結的部隊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爲了證明這一點,陳必時拿出了十五軍的調查報告,即從潰退下來的四十一軍将士的作戰報告,以及方士謙讓軍事警察部隊調查四十一軍全線潰退的命令。
二是充當預備隊的五十四軍一直在新竹市,沒有進行前線部署,甚至沒有開赴前線,也就沒有能夠起到預備隊的角色。也就是說,如果有人要爲四十一軍的倉促反擊負責,也應該是五十四軍的軍長、而不是十五軍的軍長。
但是陳必時的反駁隻保住了他與羅耀武,卻沒有能夠改變事實,即反擊失敗後,桃園防線全面失守,不得不動用遠程炮火,從而導緻戰争規模擴大。
毫無疑問,高層關心的就是這個問題,而不是有沒有辦法守住新竹防線。
雖然沒有資格參加高層會議,但是回到前線司令部,羅耀武就明顯感覺到,在戰争決心這個問題上,高層仍然搖擺不定。
可以說,這是一個非常耐人尋味、也非常讓人覺得諷刺的問題。
别說軍人與政治家,就連國内的很多老百姓都知道,仗打到這個份上,需要擔心的不是打成什麽樣子,而是如何收場。從國家立場出發,不管是實現統一、還是完成複興,都得在戰場上使出全部力氣,盡一切可能擊敗對手、或者給予對手重創。也就是說,首先就得樹立起堅定不移的信念,而不是畏首畏尾。
可笑的是,确實有人畏首畏尾,而且不是普通軍民。
至于個中原因,就算羅耀武比普通軍民知道得多得多,也沒有本質上的差别,即這并不是一場老百姓願意看到的戰争。
從一開始,就有人低估了這場戰争的難度,認爲能夠輕易取勝!
有了錯誤的開始,要想走上正軌,自然是難之又難。
明确這個認識之後,羅耀武也就能夠理解陳必時的處境,更能明白,陳必時爲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把他叫回來了。
十四日上午,陳必時才回到前線司令部。
調整好作戰部署後,他把羅耀武叫了過來。
“你馬上去聯系薛華毅,告訴他,除非收到我的直接命令,不然十五軍無論如何也得在濁水溪防線上堅持一周。”
羅耀武愣了一下,沒有明白過來,因爲陳必時剛剛向十五軍下達了命令。
“這不是命令,是請求。”陳必時長出口氣,朝羅耀武招了招手,讓他坐了下來。“上面已經同意了,從及時起,由你擔任攻台作戰參謀長,全權負責台島上的作戰行動,任命書很快就會下達。雖然仍然由你兼任十五軍軍長,但是由薛華毅指揮。我不會下達命令,因爲這不是命令。”
“老陳,是不是……”
“你覺得十五軍能堅守一周嗎?”
羅耀武的眉頭跳了幾下,說道:“那得看二十四軍與二十七軍能堅持多久,如果給我們足夠的時間修好防線,堅持一周應該不成問題。”
“天亮前我就給二十四軍與二十七軍下了死命令,就算拼光,也要守在雲林縣城,直到接到前指命令,才能突圍。”
“這……這不是等于讓……”
“這不是重點。”陳必時打住羅耀武的話,點上香煙猛抽了幾口才說道,“這次回去連續開了十多個小時的會,好不容易讓上面相信,大潰退與我們沒有關系,完全是方士謙在前面亂搞。到底是怎麽回事,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所以我也不會多說。重要的是,經過昨天晚上的戰鬥,上面終于認清了一件事情。”
“什麽?”羅耀武也點上了煙。見到陳必時的時候,他就知道發生了很重大的事情。
“你覺得,我們有機會取勝嗎?”
羅耀武塄了一下,随即苦笑了起來,這是一個已經讨論過好幾次的問題了。
“不管怎麽說,上面至少相信,我們已經輸掉了這場戰争、或者說我們即将輸掉這場戰争。”陳必時把話挑明了,而他平常很少用這樣的方式說話。“雖然從目前的戰局來看,我們還有一些機會,可是要想取得勝利,必須具備一些先決條件,而我們沒有這些條件,比如至關重要的制空權,比如海峽通航能力,比如更多的主力部隊等等。不管怎麽說,在不具備這些條件的情況下,堅持得越久,我們将輸得越慘。”
“你是說……”
“上面基本還是同意了由我提出來的撤退計劃,接下來一周、最多十天,将是最爲關鍵的時刻。”
“如果要撤退的話,三天就足夠了。”
“你說的是作戰部隊?”陳必時苦笑起來,“如果隻撤走作戰部隊,三天确實夠了,可是我們還有好幾萬傷員,還有上百萬噸的裝備物資,還有上百萬民衆,至少有部分台灣民衆打算跟随我們撤回大陸。關鍵問題是,上面已經明确表示,不管是自願,還是非自願,我們得想辦法把占領區内的台灣民衆撤回去。”
“有這個必要嗎?”
“我怎麽知道,又不是我做的決定。”陳必時回答得非常幹脆,“不管上面怎麽想,我們隻是執行命令的軍人,所以需要一周、甚至十天才能完成撤退工作。”
羅耀武歎了口氣,說道:“等下我就給薛華毅打電話。”
“記住,這是我的請求,而不是命令。”陳必時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認爲羅耀武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又說道,“十五軍不但是最先上台的部隊,還可能是最後撤離的部隊,能夠堅持下來,沒有愧對祖國、也沒有辜負人民的希望。如果要說什麽的話,是我對不起、對不起十五軍的将士。不管怎麽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隻要盡到努力,有沒有取得最終的勝利都不怪你們。告訴薛華毅,十五軍已經盡到了職責,應該第一批登上回國的渡輪,可是他們是十五軍、是空降兵、是真正的戰士,所以要留在最後面。至于能不能堅持一周,沒有人會責怪他們,也沒有人會追究責任。”
羅耀武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陳必時的意思。
沒有下達命令,而是個人請求,表明陳必時并不希望十五軍拼命,即便無法完成阻擊任務,也不用承擔責任。
“十五軍的撤退工作得由你親自安排,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要讓我們的戰士撤回來。”
說到“我們”的時候,陳必時故意加重了語氣。
羅耀武心知肚白,在羅耀武之前,十五軍的軍長就是陳必時,所以陳必時一直對十五軍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别的事情我就不多說了,你去安排就行,如果有什麽麻煩的話,直接來找我。”
“我現在就去打電話。”羅耀武非常制取的起身告辭。
“我讓小張準備了兩份早飯,看樣子你也沒有吃,等下過來。”
“我……”
“有城隍廟的灌湯包,我想你很久沒有吃過了吧。”
羅耀武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陳必時讓他過來,肯定不是爲了請他吃幾個城隍廟的灌湯包,而是有要緊事跟他說。
因爲通信部門使用了最新式的具有抗幹擾能力的數字語音電台,所以前線司令部已經與各軍部恢複了語音通信。隻花了十五分鍾,羅耀武就把陳必時的請求告訴了薛華毅,并且讓他明白了陳必時的意思。
去安排好十五軍的撤退工作後,羅耀武回到了陳必時的辦公室。
兩份早飯已經放在茶幾上,秘書小張正與兩個警衛員在忙着給文件行李打包,看樣子陳必時即将離開這裏。
雖然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吃過城隍廟的灌湯包了,但是想到煩心的事情,羅耀武一點胃口也沒有。
正直勇敢的軍人注定會像嶽飛與袁崇煥那樣,成爲曆史上的悲情人物嗎?(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readnovel。,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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