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前線的官兵知道,這隻是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僅此而已。
從前線潰退下來的大部分部隊都得經過平鎮工業區,得在九連的陣地上稍做停留,再前往楊梅鎮的埔心牧場接受整編,最後搭乘火車、或者沿一号公路線前往新竹市,在那邊重新編入戰鬥部隊。
四十一軍的部隊退下來之前,葉振邦就收到命令,盡量救治傷員,特别是軍官。
雖然葉振邦不太明白爲什麽要加個“特别”,因爲軍醫有救治原則,即按照病情、而不是軍銜來決定救治順序。但是葉振邦也不需要管那麽多,平鎮工業區是他的地盤,到底怎麽救人,是他說了算。
至少在莊仕佑不管戰鬥行動的情況下,由他說了算。
按照葉振邦的安排,甄志明等軍醫都是按照病情的危重程度來決定救治順序。
在他們救治的上原中就有一批防空部隊的官兵。
六日夜間,野戰防空部隊沒有跟上去,但是在七日天黑之前,至少有兩個配備自行高射炮的野戰高炮營被派了上去,在戰線後方一公裏的地方部署了防空陣地,并且在戰鬥中幹掉了數架敵機。
“我就親手擊落了一架‘雷電’,兩台發動機吊在機身外面,飛得很低,先被三連的一門高射炮打掉了一台發動機,規避的時候正好朝我這邊來了,隻用了一個短點射就把它打了下來。”
在包紮傷口的時候還喋喋不休的是一名四十一軍的少尉軍官,一看就是個排長。
“你們不相信嗎?至少還有三架美軍的戰鬥機被打了下來,雖然與我無關,但是我都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
少尉叫龔繼輝,正是四十一軍自行高炮營的一名少尉排長,也是一門高射炮的炮長。
“你用眼睛盯着美軍?”蹲在旁邊的陶安康比劃了一下,“黑燈摸火的,看得清楚?”
“當然不是裸眼,是通過光學瞄準系統,反正說了你也不懂。”
陶安康笑了笑,故意撂了下背在身後的狙擊步槍,告訴少尉排長,他是狙擊手,沒有不懂的道理。
做完這個動作,陶安康才把一根大熊貓遞了過去。
“沒辦法,雷達受到幹擾,根本用不了,也不敢用。”龔繼輝知道陶安康不是在跟他吹牛,也不會無故給他散煙,還是很難得的好煙。接過香煙,點上抽了一口,他才說道,“過來之前,上面就下了命令,盡量不要使用火控雷達,說是美軍的‘野鼬鼠’幹掉了很多自行高射炮,要我們用光電瞄準系統。”
“四十一軍上去了幾個高炮營?”
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話,龔繼輝回頭看了一眼。
“他是我們的排長葉振邦,也是代連長。”陶安康介紹了一下,又對葉振邦說道,“龔繼輝少尉,高炮營的。”
葉振邦點了點頭,靠在了旁邊的牆壁上。醫療室設在地下,就那麽大個地方。
這時候,甄志明也處理好了龔繼輝胳膊上的傷口。“好了,刮破一塊皮,最多少了二兩肉,沒什麽大礙。”
“不打破傷風針?”龔繼輝朝軍醫看了過去。
甄志明愣了一下,笑着說道:“破傷風的潛伏期有一周,而且發病率隻有百分之二,要是你能有幸活到一周之後,再考慮會不會中了大獎吧。”
龔繼輝撓了撓頭皮,顯得有點不好意思。
在甄志明這樣的軍醫面前,他都是個“新嫩”。
“沒什麽事的話,我去處理其他傷員。”甄志明跟葉振邦打了聲招呼,走之前又對龔繼輝說道,“怕感染的話,記得每兩天換一次紗布,換的時候用酒精或者雙氧水清洗傷口,實在沒有的話,肥皂水也行。”
“行,我記住了,謝謝你。”
見到少尉軍官那客氣的樣子,甄志明笑着搖了搖頭,離開了狹窄的醫療室。
葉振邦遞了根煙給龔繼輝,等着少尉軍官回答他開始提出的問題。
“就一個營,我們軍就一個自行高炮營,還有一個加強來的高炮營。”
“全完了?”葉振邦問得很直接,因爲在他看來,這不是什麽震撼性的問題。
龔繼輝愣了一下,神色也頓時黯淡了下來。抽了幾口煙,他才長出口氣,說道:“全完了,至少我一路回來沒有見到一輛車下來的高炮。如果不是轉移陣地的時候,前面那輛高炮的行走機構出了問題,把道路堵死了,我也不會下車,也就躲不過那枚砸過來的炸彈,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裏了。”
“活着就好。”葉振邦拍了拍龔繼輝的肩膀,“你先休息一下,等車隊來了,我再派人來叫你。”
“葉排長,我……”
“兄弟,既然活着,就要努力活下去。”陶安康把住龔繼輝,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龔繼輝不是笨蛋,立即看了出來,這幾個穿着空降兵野戰服的軍人肯定有很多故事,而且是充滿了鮮血與淚水的故事。
在這片血與火的戰場上,誰沒有幾個催人淚下的故事呢?
其他地方,更多的傷員正在等着救治。
因爲連裏就那麽幾個軍醫,所以葉振邦把懂得急救的官兵都派了上去,還讓其他官兵幫着安置傷員。
不管他們來自哪個軍,在一個戰場上、在一塊陣地上,那就是兄弟。
中午之前,第一批輕傷員在團部派來的警衛部隊的護送下離開了九連的陣地,前往埔心牧場。
雖然迎接警衛部隊與送走傷員的工作由莊仕佑負責,葉振邦沒去插手,但是少尉排長有總很奇怪的感覺,即那個警衛排的官兵不是來接傷員的,而是來押送傷員的,似乎擔心那些能夠行走的傷員會臨陣脫逃。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諸葛宏彥最了解葉振邦的想法,說他是葉振邦肚子裏的蛔蟲也不過分。“我找幾個撤下來的軍官聊過,在前面投降的官兵不少,甚至有些來不及撤下來的營連被美軍包圍之後成建制的投降。”
“可是有必要這麽對待撤回來的傷員嗎?”
“誰知道裏面有沒有間諜呢?”
“間諜?”葉振邦看了眼諸葛宏彥,“你是在開玩笑吧?”
諸葛宏彥笑了笑,說道:“不管怎麽說,這些傷員帶回來的消息确實動搖了軍心,你看看我們連的那些新兵就知道了。”
葉振邦苦笑了起來,表示明白諸葛宏彥的意思。
諸葛宏彥說得非常正确,上面擔心的就是那些見過“場面”的傷員會散布“謠言”,從而動搖軍心。
像葉振邦這樣的老兵見識過美軍的厲害之處,即便有人告訴他,美軍将四十一軍炸得潰不成軍,他也不會有半點驚訝,更不會有半點畏懼,在二零九高地上,他們領教過更加猛烈的轟炸。
對九連這樣的部隊來說,“謠言”也沒有多大影響,畢竟那些十多天前補充的新兵身邊都有幾個老兵,而那些在二零九高地上戰鬥過的老兵會告訴新兵,美軍确實很厲害,隻不過沒能拿他們怎麽樣,也就不用害怕。
問題是,對後面的部隊,特别是那些遭到重創,以新兵爲主的連隊,任何關于美軍戰鬥力的“謠言”都會引起災難性的後果,至少上面某些人,特别是負責軍隊思想工作的那些人會這麽認爲。
“别想那麽多了,想了也沒用。”諸葛宏彥拍了拍葉振邦的肩膀,“我去找排長、班長談談,讓他們給新兵做做思想工作。這種糗事情就算與我們沒有半毛關系,也不要沾上,不然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要一對一的做工作。”葉振邦擡頭看了眼天空,“沒事的話,下午就讓新兵呆在坑道裏面,反正還有些設施沒有修好。你與陶安康好好準備一下,晚飯後我們開個全體會議,你倆做下報告。”
“報告!?”諸葛宏彥立即笑了起來,“我可不是指導員。”
“誰讓你當指導員了?隻是讓你做個報告,把之前的戰鬥經曆拿出來吹一吹,讓那些剛來報道的兄弟知道,戰鬥沒有那麽可怕,美軍也不是刀槍不如,隻要我們正常發揮,選對戰術就能打敗敵人。”
“得,還是你去說吧。”
葉振邦微微皺了下眉頭,沒有明白過來。
“别說新兵,我這個老兵都被你這兩句話鼓動起來了,是不?”
“你小子,誰跟你開玩笑?”葉振邦笑着搖了搖頭,“跟你說正事,四十一軍兩天不到就全線潰退,就算美軍一下沒能反應過來,也很組織追擊行動,說不定今天晚上就會打到我們這裏來。”
“有這種可能,我帶人去……”
“八連頂在前面,要你插手嗎?”
諸葛宏彥呵呵一笑,沒再轉移話題。
“關鍵還是士氣。這裏不是二零九高地,一馬平川的,如果連抵抗的士氣都沒有,美軍一個沖擊就能把我們推平,那還打個屁啊。”
“好吧,你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說什麽呢?”
見到諸葛宏彥答應了下來,葉振邦也沒多羅嗦。
可以說,九連面對的問題,也是整個一三三團、四十五師、十五軍,甚至是所有登台部隊面臨的問題。
四十一軍全線潰退對士氣造成的影響,絕對比在戰場上受到的損失嚴重得多。(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readnovel。,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