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下朝回家,至夜獨坐書院中,将皇帝賜與的錦袍仔細反複看了,并無一物。細細想來,皇帝賜袍時特地囑咐要仔細觀看,必有緣由。遂拿起玉帶,仔細觀察。發現玉帶内素絹微露血迹,急取刀拆開玉帶,衣帶诏呈現在眼前。
诏曰:“朕聞人倫之大,父子爲先;尊卑之殊,君臣爲重。近日操賊弄權,欺壓君父;結連黨伍,敗壞朝綱;敕賞封罰,不由朕主。朕夙夜憂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國之大臣,朕之至戚,當念高帝創業之艱難,糾合忠義兩全之烈士,殄滅奸黨,複安社稷,祖宗幸甚!破指灑血,書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負朕意!建安二年春三月诏。”
其實,論起皇帝早年間颠沛流離,董卓及李傕、郭汜帶劍上殿,夜宿皇宮,淫辱宮女的遭遇來說,曹操對待皇帝是最恭敬的,不僅把自己的兩個女兒送入宮中,而且對皇帝的禮儀毫無缺失,供養毫不懈擔然而,皇帝并不滿意,因爲”操賊弄權”,“敕賞封罰,不由朕主”,皇帝想要的是無上的權力,是對臣子(奴隸)生殺予奪的控制力,是天下所有的财産與生命掌控的主導權。曹操沒給皇帝這些,所以他有罪,需要殺了他,才能“複安社稷”。
董承覽畢,涕淚交流,一夜寝不能寐。晨起,思索良久,定下一計,開始聯絡将軍吳子蘭、王服,及長水校尉種輯等,圖謀誅殺曹操。
青州,劉備抱着糜夫人新生的兒子劉禅,邊興奮地哄弄着,邊躲在幕後,傾聽着第一屆海外土地拍賣會的現場實況。一幕相隔,拍賣官正在台上塗沫橫飛地介紹着:“……這個島是我們在第一次南下航行中發現的,經過幾年的勘測,我們已大體摸清了島上的情況,把它命名爲:錫島。
這是個物産極其豐富的小島,島上常年氣溫都在30度左右,一年四季隻穿個短褲就可以生活,所以,每年所花費的制衣費極低——做幾條短褲就可以過一年。
由于該島氣溫一年四季不變,所以,在島上種稻米可以一年二熟,甚至三熟。種甘蔗,可以在三四個月内獲得成效,由于該島濕度大,土地肥沃,島上作物生長極快,森林裏樹枝蔽天見不着陽光。早上,你到森林裏拾柴火,你需要帶上砍刀,在森林裏砍出一條路,等到日正午,你必須趕快回來,因爲,再不回來你會找不見回家的路——早晨砍出的路,樹枝已經長好,林子裏再度樹枝蔽天見不着陽光,也見不着路。
這個島,現在被我們成爲‘懶漢的天堂’。什麽叫‘懶漢的天堂’?啊,那就是:在這個島上,隻要你會睡覺,你就餓不死。島上溫度高,你不需要夜裏蓋被子,你隻要會睡覺——會躺在樹下睡覺,好了,萬事搞定。早晨起來,渴了,身邊有樹上掉落的椰果,你可以喝椰汁,新鮮的。餓了,身邊有樹上掉落的面果(面包果),新鮮的。想吃肉了,會系繩子吧,會系繩子你就餓不死,把繩子系個活套綁在樹上,一夜功夫,會有許多傻鳥搶着往繩套上鑽。想吃魚,沒問題,旁邊就是大海,盛産魚蝦,把你的短褲褲腿系上,到海裏輪幾圈,打上的魚蝦你一頓吃不完。
如果這些還不夠,你還想吃更好的,那容易,剛才你撈魚蝦,短褲的褲腿松開沒有,沒松開就好,把樹底下的土刨刨,裝一短褲土——那泥土富含錫,你要是想自己幹,架起爐子來燒火……炒菜的爐子就行了,錫的熔點不高。練出錫來賣掉,回家的船票有了,你回家,到青州想吃什麽吃什麽。
什麽?你連爐子都懶得生——夠意思。好吧,也有辦法,去山裏撿幾塊石頭,那石頭就是錫石,把錫石賣了,什麽都有了。不是吧?你連走幾步路都懶?嗯,也有辦法,在拍賣會上買塊地吧,雇幾個土人爲你耕作,你可以天天躺在樹下,吃香喝辣。怎麽樣?”
劉備回首沖着高堂隆、荀彧等人啧啧贊賞:“好口才,說得我都動了心。”
高堂隆還沉浸在剛才的話裏,驚訝地問劉備:“聽說這介紹詞是你寫的,那地方真有那麽好嗎?”
劉備滿臉的不悅,回嘴道:“你聽過我說謊話嗎?劉備的信譽,還是值幾個錢的。”
高堂隆沉默片刻,豁然表示:“我去去就來。”說罷,他低頭竄出帷幕,一眨眼,已坐到了拍賣場上。
高堂隆進入元老院後,青冀并幽的内政交到了荀彧手中,這場拍賣會正好歸他管。高堂隆可以走,荀彧卻不得不坐卧不安地陪着劉備。他數次焦灼地起身,撩開帷幕從縫隙裏望着會場,表情急切。
劉備見此情景,逗弄着劉禅的小手,頭也不擡地說:“文若,你如果也想買幾塊地,不如讓你的家人出面,怎麽樣?”
荀彧眼珠轉了轉,說:“主公,我長子荀恽已經長成,次子荀俣、三子荀诜還年幼,長子繼承法下,次子荀俣、三子荀诜得不到家産,可現在錫島的土地如此便宜,他們的零花錢足夠買塊地。剛才聽說那塊土地物産又如此豐富,我打算讓荀俣、荀诜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下幾塊地,以便他們将來謀生。”
劉備贊賞道:“好主意,這樣吧。劉禅出生時,親戚朋友也送了許多賀禮,算是小有财富,你去,也幫我買下幾塊地。”
荀彧心中一動,故作好奇地問:“主公打算買哪塊土地?”
劉備漫不經心地在地圖上略一指點,荀彧狂奔而出。随後,他爲劉禅買下劉備所指點的山梁,自己則買下附近的山梁、平地、港口。這片土地最後發展爲錫島最大的港口,最大的錫礦産地。
拍賣會上,誰都知道劉備躲在幕布後面,高堂隆、荀彧先後竄出,積極參與拍賣會,衆人頓時明白此地大有好處。拍賣會頓時掀起**,群情踴躍。
幕布後,劉備喃喃自語,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不懂事的劉禅說:“官員參與自己組織的拍賣會,容易出現強買強賣的現象。可是,現在人們尚不具備公平競争意識,天下未定,我還需要給追随我的人共享利益,所以,他們參加也無妨。”
片刻過後,劉備見左右無人,又對着劉禅說:“海外土地的拍賣,是爲了支持我們拓展海疆。現在這些土地還不值錢,所以,重臣們參與投資,利于政策向海外傾斜,利弊相較,利還是大于弊的。等到契約精神深入人心,公平法則就會浮出水面,那時,再限制官員參與才是正确,不過,這已經輪到你們這些後代了……”
劉備正在自言自語,徐庶探頭探腦來到了會場,等他的目光搜尋到劉備,立刻快步走上前來,報告說:“主公,連雲港快報,渾公子已經登船,三日後會到達青鹿港。”
劉備微微點頭。
時值春耕,各學院已經開學(中國現在的學制來源于前蘇聯——秋季開學,第二年夏季結束。青州采用後世的國際學制,春季開學,冬季學年結束)。此刻,在南方參戰的童子軍已紛紛返回,獨劉渾帶領的各學童家丁遲遲未返。劉渾不敢回青州則罷了,但他還拉上劉封,日日在南方晃悠。搞得孫權天天來青州抗議,劉備迫不得已,連下數道命令,命令劉渾回軍。
論其鬥心眼,三個劉封加在一起,比不上劉渾。因爲,劉渾出身天馬部族,學習漢朝文化,漢朝文化明顯優于部落文化,劉渾心理上沒有傳統思想的禁锢,什麽好他學什麽。思路活泛。劉封在這裏,已經被他當作槍使。所以,劉備最後隻好措辭嚴厲地要求劉封立刻回青州,并許諾不追究他私自出兵的罪責。現在劉封終于無可推托了。
“還有什麽消息?”劉備追問。劉封回青州是早晚的事,徐庶不可能爲這點“小事”來報告。
果然,徐庶續道:“朝廷派人來了。國舅董承遣人來尋主公,使者鬼祟,非要面見主公才說明緣由。”
劉備略一盤算,回答道:“事無不可對人言,隐秘其事,非奸即盜,非貪即賄。告訴他,我青州政務公開,若他有什麽不可在公開場合說的話,那就别說了。回家去吧。”
徐庶皺緊眉頭,不悅的說:“主公,這不好吧。國舅遣人秘密來訪,一定是朝政上有什麽事需要征詢主公的主意,主公不願意私底下說,那麽召集重臣,當着他們的面,說說也行,何必拒而不見呢?”
劉備恥笑道:“國舅派人來,我可以想到那原因,不外乎見我青州富饒,想多索要一點内币,這樣的事,當然不敢當着衆人的面說,朝廷政事皆出于曹孟德,國舅有什麽政事?”
劉禅哭了,劉備哄了幾下,見沒什麽效果,趕快将劉禅遞給奶媽,拍了拍手,劉備繼續說:“董承遣使來訪,他一個小國舅,能有什麽大事?還不是出自皇帝的慫恿,他……”
劉備的語音越來越低,突然脫口而出:“衣帶昭?!”
徐庶驚問:“什麽?”
劉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急促的喘息着,下令道:“傳信羽林軍,自今日起,沒有青州将令,禁止私自調動。快!馬上叫周公瑾自六安北上洛陽,統領羽林軍,嚴守皇宮,沒有我的命令,禁止出洛陽半步。”
劉備踱了幾步,又說:“西河匈奴、遼西鮮卑都已覆亡,這幾年内附的各部族已經養肥了,該讓他們挪挪屁股了。你馬上到西河,召集各部族,選取丁壯,做好秋季出兵準備,目标:西涼。宗旨隻有一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敢反抗者,滅其國,奪其人,搶掠牛馬。”
劉備走近徐庶,拍着他的肩膀說:“田疇處事精細,是個籌劃的好人才;魯肅大局觀好;周瑜善于攻擊;你呢,善于計劃戰略。你們這些新任軍師各有所長,各有所短,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鍛煉一下,你去,幫我把西涼羌族、羯族、氐族教訓一番,軟硬兩手兼顧,願意依附我們的部族,讓他們養羊、養馬、養牛,我們通過收購羊毛與牛羊,把他們固定在土地上,讓各族融爲一體;不願意内附的部族,你給我斬盡殺絕,不留孑遺。”
劉備心中默念:“衣帶昭,皇帝肯定要尋求外部領軍諸侯的支持,除曹操外,所謂忠心王室者隻剩下兩個人,一個是自己,另一個是西涼馬騰韓遂。劉璋苟延殘喘,孫權自不量力,根本指望不上。皇帝下達衣帶昭,這場爲了讓皇帝獲得權力的漢人殺漢人的戰争,必将在西涼與司隸之間展開,提早動手,兵壓西涼或許會讓異族們不敢乘機劫掠。”
劉備不理徐庶的稱謝,自顧自地說:“這位使者,我不見。你回去告訴使者,我記得《孟子》中說過:君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仇。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人之天下也,百姓向朝廷交納稅收,是向朝廷購買生存安全保障、社會穩定保障、公平發展保障。朝廷應該維護社會規則,盡可能公平公正的社會規則,收錢辦事,天經地義,拿錢不辦事,那叫搶劫,是土匪的行爲。朝廷不是匪,不應該把天下百姓當作搶劫的對象,權力與義務是相伴而生,當要求獲得權力的時候,應該多想想,自己能夠履行什麽義務。”
徐庶茫然地問:“主公這些話高深莫測,庶不明白什麽意思。”
劉備擺了擺手,說:“你把我的原話告訴他,他會明白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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