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之北,袁術占領壽春後,将之改爲淮南郡。經過多年搜刮,郡内已殘破不堪,除壽春外,南方隻剩合肥城尚堪入目。東側,靠近徐州的方向隻剩下義成(今蚌埠)城還有點人氣。
合肥城由袁術大将軍張勳帶領樂就、雷薄駐紮,義成城由大将軍橋蕤帶領梁剛、李豐統領。首将紀靈與陳蘭、張炯、劉勳與僞成朝沛相舒仲應、長吏楊弘留在壽春,貼身保護袁術安全。
六安國伸出一個硖角進入豫州,硖角東側毗鄰芍陂湖,城東湖擋在路中,城西湖在西側,三湖中間有小路可通,可選擇的行軍路線隻有這兩條小路。
然而,城東湖與城西湖之間是戰略要地霍丘,袁術在那裏駐紮了一支兵馬。雖然在人心惶惶下,霍丘不難一舉而克,但袁術也沒想到讓霍丘兵馬阻擋住素有“善攻城”之名的劉備,他隻想用霍丘兵馬預警,好讓他有時間準備行裝逃竄。
至于城東湖與芍陂湖之間道路,泥濘難走,一旦下雨,那裏就成了漿糊路。劉備手下主力是騎兵,這樣的路對于騎兵來說是災難。袁術在這道路上沒有駐軍。
在兩條道路的終點,袁術還特意修建了陽泉堡,冀望它能支援霍丘,遲滞劉備兵馬。
開戰前,劉備軍中參謀商議作戰計劃時,皆圍繞着三湖間兩條道路做文章,計劃書寫了數份,劉備全部打了回去。參謀們不解,最終要求一名有劉備義子(收養的孤兒)之名的人上前探問,劉備的回答讓衆人大開眼界:“我們的主力是騎兵,對騎兵來說,隻要路況好,道路遠近不是問題。地球是圓的,通向壽春的路不止一條,參謀的眼光太狹窄。”
這是劉備第一次對于夷學(船隊帶回的大秦書籍)争論發表看法。
劉備的表态頓時開啓了參謀的智慧,幾天後,參謀們拿出一份計劃,要求全軍東向,繞過芍陂湖,甚至繞過再東側的瓦埠湖,從合肥城西北側進擊壽春的計劃。劉備對此大加贊賞。
袁術重兵都在西側的陽泉,若青州兵突然出現在壽春東側,必然出乎袁術意料,一定會因此打亂袁術手腳。
此後,一切戰略計劃圍繞東進方案展開。爲了迷惑袁術,青州兵對陽泉一帶展開了密集巡邏,表現出一副尋找行軍路線的架勢。對于東路,則通過誘惑居民遷移入六安,再通過他們的嘴,了解路況,雇請向導。
大漢曆四零二年七月二十五日、公元一九六年七月二十五日傍晚,雨,青州兵忽臨壽春東門。
大雨傾盆,壽春城樓上,守卒畏畏縮縮躲避在城垛口,風雨聲中,隐隐傳來銅号聲,一名守卒好奇地向外一望,頓時,嘴裏響起了驚恐的呼喊:“敵襲,青州兵來了。”
衆守卒不顧大雨,紛紛趴在城垛口向外張望,雨中,出現了一支黑黢黢的騎兵隊伍,這支騎兵淌着雨水走近城東門,随着一聲軍号響,他們整齊地抽出軍刀,一動不動地站在雨水中。
這時候,雨越來越大起來了,風吹的雨絲斜斜地打在人臉上,順着騎兵的身軀,雨水嘩嘩地流淌。數名青州尉官冒雨前後奔跑,雨聲中,城頭守卒隐隐聽到青州尉官的呼喊:“保持戒備,定軍姿。”
傾盆大雨澆在青州騎兵身上,這些人卻單臂擎着軍刀,目光兇狠地瞪着城頭,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壽春城一陣慌亂,暴雨蓋不住喧嚣的傳警聲、驚叫聲、奔跑聲。不一會,城内大将紀靈陪同袁術登城查看敵情。
城下,劉備見到城頭黃羅傘蓋移動,知道袁術登城,大聲命令:“起歌,男兒當殺人。”
城下,暴雨中,青州兵站的像釘子一樣,大聲高唱戰歌:“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
睚眦即殺人,身比鴻毛輕。
又有雄與霸,殺人亂如麻。
馳騁走天下,隻将刀槍誇。
今欲覓此類,徒然撈月影。
君不見,豎儒蜂起壯士死,神州從此誇仁義。
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我欲學古風,重振雄豪氣。
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
身佩削鐵劍,一怒即殺人。
……
血流萬裏浪,屍枕千尋山。
壯士征戰罷,倦枕敵屍眠。
……
古來仁德專害人,道義從來無一真。
君不見,獅虎獵物獲威名,可伶麋鹿有誰伶?
世間從來強食弱,縱使有理也枉然。
君休問,男兒自有男兒行。
男兒行,當暴戾。事與仁,兩不立。
男兒事在殺鬥場,膽似熊罴目如狼。
生若爲男即殺人,不教男軀裹女心。
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
仇場戰場一百處,處處願與野草青。
男兒莫戰栗,有歌與君聽:
殺一是爲罪,屠萬是爲雄。
屠得九百萬,即爲雄中雄。
雄中雄,道不同:看破千年仁義名,但使今生逞雄風。
美名不愛愛惡名,殺人百萬心不懲。
甯教萬人切齒恨,不教無有罵我人。
放眼世界數千年,何處英雄不殺人!(将軍令。男兒行作者:提琴手)”
暴雨也蓋不住殺氣騰騰的歌聲,歌聲嘹亮直沖雲霄,城頭上,袁術紀靈等人禁不住滴溜溜打了個冷戰:“天下第一鐵軍,名不虛傳。”
天下間,沒有哪個諸侯敢于如此**裸推崇殺戮,劉備軍中作此歌,不負其“瘋狂之名”。這是“叢林法則”第一次在華夏大地上隐晦的被提出來,其中蘊涵的殺機,讓城頭上袁術士兵戰栗、恐懼。
片刻間,劉備的辎重兵在騎兵背後紮營完畢,一隊隊騎兵一邊高歌着,一邊緩緩步入營帳。城樓上,隻餘一群瑟瑟發抖的雜兵。
劉備一動手,陳登統領的徐州兵當即策應,揮軍南下攻擊義成,牽制了梁剛、李豐的回救。與此同時,孫翊率領200人的騎兵,放過趕回救援的樂就、張勳部隊,兵不血刃地占領了合肥。
日日提放,袁術卻沒料到劉備膽子這麽大,敢不打外圍,直撲他的都城壽春。
劉備在六安采用的是兩季稻,收割早,袁術領地内種植的是粟,現在還沒開始收割。劉備兵臨城下,袁術慌亂間緊閉城門,城内連糧秣都不齊全,隻好一邊向合肥、義成求援,一邊在城内大肆搜羅,随後,城内民心已亂。
第二日晨,雨後的大地泥濘一片,薄霧蒸騰,城外劉備的軍營響起了一陣陣軍号聲,城頭上袁術的士兵依垛眺望,隻見劉備軍營内,炊煙缭繞,一隊隊士兵踏着泥水在營内跑操,青州尉官的喝斥聲傳得格外遠,城頭上聲聲入耳:“生命在于運動,昨日大雨寒氣入骨,兄弟們,跑出一身汗來,強身健體,聽号令,一二一……”
城頭上守兵聽到這話,不自覺地按照城外軍營的号令聲,披着濕漉漉的軍衣,在城頭上跑起步來,嘴裏兀自念叨着:“一二一……”
城外,軍營中的口号突變,城頭上守卒不自覺地随着軍營内的号令,一字一頓的喊着:“一二一,活捉袁術,一二一,踏平壽春,一二一,揚我軍威……”
正說到這,徹夜未眠的袁術引領着部下大将走上城頭,聽到士兵嘴裏的念叨,紀靈暴怒着,沖上前去,用皮鞭抽翻了幾個跑步的士卒。
袁術皺着眉頭,望着城外的軍營,不解的問:“劉備就來這麽點軍隊?這一點兵力他就敢圍城?視我大成如無人矣。誰敢爲朕出馬,滅了敵軍的威風。”
劉備确實目中無人,九個旅團的騎兵部隊外加一個師團的步兵就敢直逼壽春城下。昨夜大雨,看不清劉備立營的情況,今日随着太陽升起,薄霧漸消,劉備營寨的面貌呈現在居高臨下的袁術眼中。
劉備立寨的方式及其古怪,一字排開的栅欄不是一根接一根的緊密排列的木牆狀,相反,每根相鄰木樁之間,透着很大的間隙,這間隙剛好可以容一人側着身子鑽入,每五根木樁連接成木排,每兩片木排間用工字釘連接——怪不得昨夜暴雨中劉備立營如此迅速,原來是将每片木排連接起來,便成了一個營寨。
袁術心中一喜,正準備開口說話,忽然看見一物,複緊緊的閉上了嘴。
疏營容易被偷襲,袁術本打算建議本軍乘夜偷襲,然而,他看到了幾個在栅欄邊巡邏的青州士兵,牽着一條狗,在栅欄裏來回巡視着,再細細一觀察,無奈的打消了偷襲的念頭。狗是警覺的動物,夜裏聽到腳步聲,立刻會叫個不停,守夜的士兵有瞌睡的時候,狗卻沒有這個習慣。劉備将狗引入軍營,想要偷襲他的軍營,而不被察覺,幾乎不可能。
袁術暗自尋思,自己也該弄幾條狗上城牆,放下偷襲的心思,拾起舊話題:“誰敢爲朕出城殺上一陣?”
諸将默然,大将紀靈勉強道:“劉軍與我軍作息時間不同,我軍日出而食,日落而息。我聽說劉備日出後一個時辰才開始起床,日落後,數小時才上床睡覺,如今,我軍士兵大部分已就食完畢,觀劉備營寨,尚未開始吃飯,現在立即動手,出城戰上一場,未必不能勝也。”
衆将聽了紀靈的話,都做白癡狀瞪着紀靈,紀靈左看看,右看看,尋不見一個自告奮勇的人,一咬牙,一橫心,喉道:“點起軍馬,我來出戰。”
衆人長出一口氣,阿谀聲不絕于耳。袁術也禁不住誇獎連連,然而,紀靈卻無喜無悲,他分明感覺得到衆人望向他的目光,就如同看着一個死人,充滿着憐憫。
走下城頭,紀靈開始點校軍馬,不過,他高估了袁術軍的籌備能力。昨夜大雨,材火盡濕,袁術雖然起得早,但早起的鳥卻沒吃上蟲子,等他下城後,袁術軍的夥夫尚在跟濕材奮鬥。
暴怒的紀靈連連催促夥夫加緊動作,等到所有的袁軍士兵吃罷早飯,紀靈特地登城瞭望,劉備軍營中炊火已息。
“陛下,靈無用,現在才整軍完畢,劉備軍已進食,先機已失,臣懇請取消這次攻擊。”
袁術譏笑着問:“紀将軍,你不是故意拖延吧?”
紀靈惱怒的辯解說:“劉備軍中具有行軍車,爐竈均在車内,以煤石作爲燃料,雖出野外,但野炊甚速。我軍雖處城中,但大多材火都被雨水打濕……”
看着袁術等人滿臉意味深長的奸笑,紀靈的嗓門越來越低,最終沉默下來,微微一拱手,再跪下來,向袁術重重的扣了幾個頭,長身而起,走下城樓。
“打開城門”,紀靈高聲大呼,訣别般的沖着城頭微一拱手,揮舞着三尖兩刃刀催馬沖出城門。
爲了加快突擊速度,紀靈首先打開了城門,然後,才放下了吊橋,吊橋才一落地,他便沖了出去。
轱轳,本來是宋朝末期傳入中國的,袁術的吊橋還使用手工牽拉繩索,緩緩放下,吊橋沉重,這一過程花費了很多時間。紀靈,出了城,扭頭看看從狹窄的城門口一對對湧出的袁術士兵,方才想到:“失誤了。劉備在東門,我爲什麽不從北門或者南門出來,繞到西門攻擊他,那樣可以打他個不提防。”
此刻,劉備軍營中軍号亂響,等紀靈沖出了城外,劉備的軍寨栅欄邊,已站滿了一排弓弩兵。随着軍号的響聲,一對對弓弩兵不斷地向栅欄處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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