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兵行數十步,有一聲軍号傳來,曹營衆将轉首看着于禁,于禁無奈地苦笑。青州兵的軍号極其複雜,他哪能一一辨别。
衆将正疑惑間,忽聽一聲如雷的呐喊:“呼嗨”,轉頭看看城外,隻見盾兵已立住腳跟,原地踏步着。
片刻過後,一支稀疏的隊伍跟了上來,立腳在盾兵身後。随即,再一聲軍号響起,青州兵陣營裏那不緊不慢的鼓聲,一聲聲敲在衆人心頭。
盾兵一聲呐喊,盾牆分散,逢三一走,嚴密的盾牆分散成三排隊列,盾兵把盾牌側立在左手,右手執短槍,槍尖筆直的伸向天空。随着一擊擊鼓聲,天地間隻剩下盾兵行進時整齊的腳步聲,以及甲葉嘩啦啦的響聲。
鼓聲再變,盾兵立住腳跟,從盾兵身後飛出了一排弩箭,一眨眼,紮入不遠處的地上。曹營諸将舉目眺望,發現盾兵身後跟上的那支隊伍,士兵人人手執着一張弩弓,在這些弩兵的隊列頭,十名身材高大的士兵打着軍旗領先走着,五名格鬥兵(執園盾的刀斧手)圍在軍旗左右,做出保護軍旗的态勢。
鼓聲又變,盾兵再次邁步,不一會,盾兵又止步,一排弩箭飛出,落在離城牆很遠的泥土中。
“二十步,這是弓箭兵在測量射距,每隔20步一測。”于禁輕聲解釋。
“還要你說”,夏侯惇暴躁地斥責道。
城牆上的氣氛極其壓抑,此時此刻,衆人顧不得計較小節,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逼近的青州兵。
“怎麽可能?”曹操憤憤不平,不甘心地問:“這些人原來都是農夫、商人,百工百業的陌民,青州隻用了十餘天的時間整合他們,他們怎麽可能走出這麽整齊的隊形?這些民夫數目幾十萬,青州怎麽可能統一指揮這麽龐大的隊伍?十面軍旗,青州居然要在我的正面一次擺上十個軍團,怎麽可能?他是怎麽調配軍隊的?”
在曹操心煩意亂的呼喊中,盾兵接近的城下。“唿”的一聲,兩三支羽箭掠上了城頭。
“萬勝!”,城下青州兵發出一浪接一浪的喊聲。
“文則(于禁),調我們的弓兵來,我們用的也是青州弓,他們能射上城來,我軍居高臨下,定能讓這些人有來無回。”曹操咆哮着。
于禁搖了搖頭:“主公,這些青州兵用的是弩。青州從來沒給我們賣過弩,沒想到的是,這些弩的射程居然比弓遠。”
弩的形體比弓小,便于攜帶是它的特點,在相同材質下,短小的弩臂決定了弩的射程遠遠比不上弓。曹營諸将過去以常情對待劉備不出售弩弓給他們的舉動,一邊大肆采購着強弓,一邊在心中嘲笑劉備,沒想到,青州的弩弓颠覆了他們的常識。
中國的弩弓出現的比西方早,有部分中國學者據此認爲,西方的弩弓技術是從中國傳過去的。不過,西方的弩弓技術一出現,就走了與中國截然不同的技術道路。當時,西方的弓都使用木質弓臂,而西方弩一出現,就采用了金屬材質。金屬材質的弩臂,保證了弩雖然短小,但具備比木質弓更強大的張力和爆發力,在與弓的對峙中毫不落下風。随着技術的發展,金屬弩徹底埋葬了西方最強弓——阿帕奇(英國長弓)的使用。
青州的弩也采用了金屬材質,正由于弩臂采用金屬材質,所以,弩弓張弦是一個極其艱難的事。爲此,緊接着發明了絞弦器,爲弩弓上弦。随後的實踐又發現,短小的弩臂,瞬間爆發力還是不如弓。爲此,弩的技術進一步發展,出現了偏心輪技術。
所謂偏心輪技術,也就是動滑輪組技術(初中物理知識)。通過兩個滑輪組,将弩弦纏繞到弩臂上。兩個滑輪組,保證了張開弩臂所使用的拉力隻有原來的八分之一,同時,弩弦的瞬間爆發力也被放大了八倍,最高可達6000牛頓。由此,可以把弩弦的張力做到極大,配合絞弦器,很輕松就可将弩弓挂弦。
偏心輪技術的出現,也由此證明了一個簡單真理:機械的力量永遠勝過人力。青州的技術發明、技術革新更加紅紅火火。
不過,将弩的技術研究到了極緻,也帶來了兩個緻命的問題:弩的機件加工繁複,價格昂貴,弩矢的長短重量,精度要求極高。另外,有了一把弩弓,一個卑微的農夫可以殺死一個久經訓練、全副武裝的職業騎士。因此,西方開始由教會出面,控制弩弓的使用。
青州有了蒸汽沖壓機,解決了前一個問題——弩件、弩矢可采用模具一次沖壓成形,滿足了其加工精度的要求。此外,通過控制弩矢的交易,要求所有使用弩弓的人在購買弩矢時,必須的箭頭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也算是勉強解決了後一個問題。
弩弓的大面積使用,讓青州的遠程打擊能力大大提高——不經多少訓練,一個弩兵的射擊精度也會超過久經訓練的弓兵。所以,于禁的解釋一出,城頭上曹将皆明白了這個道理,個個面如土色。
郭嘉臉色一變,馬上提醒道:“主公,城上盾牌不足,請立刻下令士兵拆除百姓的門闆,制作盾牌防禦。”
曹操臉色陰沉,答:“來不及了。”
城外,随着鼓聲号令,三排盾兵逐漸上前列成一隊,一聲号角,盾兵翻腕豎起盾牌,銀光閃閃的鐵盾頓時将強烈的陽光反射到城牆上,讓人睜不開眼睛。
曹操退後一步,避開了光線,郭嘉再度建議:“主公,事在人爲,請馬上下令,讓城上士兵補充盾牌。”
曹操沒有開口,于禁上前一步,代曹操下達了命令:“命令:調兩個,不,三個軍團馬上下城,拆除民房門闆,立刻把門闆遞上城來。”
鼓聲再變,兩列槍兵緩緩上前,随後,一大群穿着各色铠甲的弩兵,排着不怎麽整齊的隊列,神色凝重地步入槍兵之後。
曹操籲了口氣,道:“我說呢,幾日功夫青州兵怎可能統編齊整?原來,有着嚴格訓練的士兵畢竟是少數,青州都把他們放在頭幾排裏。乍一出來,把我吓了一跳。奉孝,你瞧,這後面的士兵紀律顯然不足。”
郭嘉急步上前,俯身觀看城下的士兵,略一觀察,立刻面色慌亂地建議:“主公,請下城躲避。”
曹操恍然,倒吸一口冷氣:“覆蓋射擊,你是說,青州打算用這些隊列不齊民夫,對城上發動覆蓋射擊?”
郭嘉顧不得解釋,拉起曹操就跑。
原來如此,隊列不齊整、訓練不足的民夫,用來沖鋒是不夠的。然而,用來進行壓制射擊、覆蓋射擊,隻需要簡單的軍号就可以協調指揮。青州兵雖衆,但一點不混亂,原因在此。
既然青州兵不亂,出城反擊的希望也就破滅了。
曹操用力摔脫了郭嘉,淡淡地回答道:“大戰在即,吾豈能回避?來人,郭先生是文人,衆位攙他下去,等戰後再回來。”
郭嘉擺脫攙扶的士兵,沖近曹操身邊,用顫抖的指頭指着城牆上的城樓,焦急的說不出話來。
曹操扭頭看了看城樓,答:“也好,我們到那裏面指揮戰鬥。”
城外,訓練不足的民夫排列隊形花費了很久的時間,等到下城拆毀民房的曹軍運來了第一批門闆後,城下的青州兵發出了呐喊——“萬勝!”
呐喊聲此起彼伏,完成隊列的青州兵以此呐喊宣布攻擊準備完成。軍号凄厲地響起,這是預備好,城下發出一片片弩機挂弦的聲音,這聲響彙集起來,那巨大的呲紐聲令所有人的神經也随之繃緊。
“601軍團準備完畢”,“602軍團準備完畢”……,一片報告聲接連響起。
青州預備役是以6字頭編号的,601,602是廣饒功民、勳民、平民組成的軍團,看來,青州兵打算一開始就用重錘擊打。
“預備——”各級尉官拖着長長的尾音,下達了命令:“逐步前進,十段射擊,放!”
“嗖”的一聲弩矢離弦而出,城頭上,鋪天蓋地的箭矢傾瀉過來,發出一片雨打芭蕉淅漓漓的聲音,正面展開的十個軍團約七萬人除了少量的頭排沖鋒勇士,其餘的全是弩兵,第一輪射擊足有六千隻箭落在城牆上,不等曹軍喘息,城下的第二排弩兵越過第一排,邁前一步,随着号令,第二輪弩矢離弦而出。
這就是逐步推進,每一排弩兵射擊僅僅越前一步,射擊完畢後,立即原地蹲下,開始爲弩弓上弦,次一排士兵再度越前一步射擊,如此循環。六萬弩兵每人放完了24輪箭,整個戰線推進了240步,此時,最前排的青州弩兵距離城牆不足100米。
“怎麽會這樣?”城樓内曹操目瞪口呆的看着青州兵逐步推進,随着他們前進的步伐,144萬支弩矢在片刻間密密麻麻的覆蓋在城牆上。
強勁的弩弓射出的箭入地三分,在這樣短的距離内,它可以射穿三毫米的鋼闆,城牆上士兵舉的門闆上,厚厚實實的覆蓋了一層弩矢,弩矢之間沒有一毫空隙,士兵們在弩矢的覆蓋下,抓不緊門闆,稍有不留神,略微傾斜門闆,讓自己的身體露出一絲縫隙,那暴露之處立刻覆蓋上了一層嚴嚴實實的弩矢“大衣”。被射倒地的士兵失落了門闆,敞開了防護。随即,一層遮天蔽日的箭矢覆蓋上來,随後隻剩下一兩聲微弱的呻吟。
軍号再響,一支箭匣裝24支弩矢,青州兵丢棄了射空的箭匣,換上了一支新匣。
乘着這個間隙,曹操舉目向城頭望去,僅僅這一眨眼,城牆上出現了一片弩矢織成的草地,弩矢的間隙中是白色的碎肉和紅色的鮮血,城牆上這一面,八萬守軍就在這一瞬間,全體陣亡,死前,那聲嘶力竭的驚叫聲,疼痛難忍的呻吟聲,絕望的慘呼聲,交織在弩矢落下的噼叭聲中,随後是巨大的空白,天地之間一片沉寂,就連青州兵陣中的鼓聲也短暫消失。
這沉寂仿佛到了世界末日,壓抑的人們喘不過氣來。在一片沉寂中,曹操手足冰涼。
這不是悲哀,也不是驚訝、更不是氣惱,隻是欲哭無淚。曹操的血液、腦漿都似被抽幹了一般,心頭一片空白,一片麻木,完全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心中隻有一句話在不斷地重複著:“這怎麽可能呢?!這怎麽可能呢?!!這怎麽可能呢?!!!”
郭嘉的語氣混合着痛惜與憂慮,隻能盡力勸慰曹操直面現實:“主公,事不可爲也。敵陣之後,槽車、投石車、雲梯正在向前移動,一但弩兵第二輪射擊開始,在如此箭羽的打擊下,此城失陷是早晚的事情,巨平城一出南門就是徐州魯國境内,如今,巨平三面被圍,唯南門無敵,請主公開南門突圍!”
與此同時,并州西河茲氏城,劉備接到了青州元老院第四道緊急征召令,要求他立刻回歸青州,統領大軍。
“也罷,戰争持續到現在,西河城的戰鬥已沒有懸念,放棄了抵抗,企圖在大草原上和我們兜圈子的匈奴騎兵,沒想到的一點就是,我不仁。我來到這裏,不是和匈奴講仁義的,我是來亡族滅種的,戰争進行到這裏,放棄抵抗,表露恭順,對我毫無作用,隻會讓殺戮更加徹底。
大草原上,有了望遠鏡,我可以觀察到一百裏以外的動靜,這是騎兵跑一天的路途,任何的穿插、迂回對我青州兵無效,有了後軍兩萬的志願者,那就是兩萬隻蝗蟲,他們會在大草原上,搶光所有的戰馬!殺光所有的男人!奪走所有的牛羊!至于匈奴右部,有了張郃、趙雲兩員名将,我還有什麽擔心的?”
想到這裏,劉備站起身來,詢問田疇和徐庶:“子泰、元直我需要留一個人,帶一個軍團在此駐紮,統領後軍,安置新遷來的各部族功民,另外,還需要随時接應北線的張郃,你們誰願意留下?”
徐庶連忙拱手:“子泰處事精細,這樣的事情,他最擅長,不過,我願意留此,學習一下處理雜物,以便今後可以爲子泰兄分憂。”
随着任職年限将至,沮绶、田豐的退伍事宜就擺在眼前,劉備寵信田疇衆所周知,徐庶此刻的表現,就是爲了顯示自己有能力輔佐田疇。
劉備點點頭,道:“西河背靠呂梁山,是你們四大軍師今後的封地,呂梁地區礦産資源豐富,品種齊全,除煤炭外,還有赤鐵礦、磁鐵礦、鉛礦、白雲石、石棉、石墨、大理石等。新開拓的殖民地,百年之内稅額僅爲一個金币,希望你們,能夠管理好自己的封地,本着誰占領誰擁有的原則,在你們各自的轄區内,隻要願意接受你們的統治,向你們納稅,就是你們的子民,稅負輕薄,就可以讓你們的子孫後代安享這膏腴之地。元直多多費心了。”
田疇舉起馬鞭,一點桌案上攤開的地圖,意氣風發的說:“主公,我建議立刻派周瑜爲前導,順汾河直下,攻擊潼關,我軍随後行動,将曹操留在弘農的軍隊全部包抄,斷了他的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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