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九月二十一日,我帶領雷騎與狼騎進入博昌縣城,與黃巾軍正面對峙,開始了博昌會戰。
會戰一開始,局勢似乎就對我們很不利。陰曆九月的天氣,已經進入了初冬,天空中飛舞着細碎的雪花,初雪的天氣,雪花剛飄落到地上,就立即融化開來。道路變得泥濘不堪,使我們騎兵突擊的能力大大下降。空氣變得如此濕潤,以至于我們的弓兵無法發揮威力。
進入博昌城中,見到守軍的慘狀,我直慶幸及時召集了廣繞守軍——目前,參戰的馬韓士卒已傷亡過半,樂安本地公民隊由于沒來得及重新武裝,手持簡單武器,身無防護铠甲的他們,傷亡達到七成。而所有的殘軍收攏起來,不足5000人。來犯的黃巾軍卻不下20萬人。
尤其值得憂慮的是,由于我們不能聽任這股盜匪進入樂安。所以,守軍們不能消極防守,甚至等敵軍過後抄敵人後路的戰術都不能用。每次敵軍攻城,守軍們不得不出城戰鬥。風雨過大,導緻雖然守軍們依托城牆,卻得不到城上的遠程火力支援,就這樣,守軍士兵們一點點苦熬時間,頑強的一直堅持到我們援軍的到來。
見到雷騎狼騎進城,早聽說過他們威名的馬韓士卒歡聲雷動,受到他們的感染,沮喪的樂安本地士卒稍稍振作了低落的士氣。不過,不等我安撫這些苦戰的士兵,田疇已領着城内的官員急急出迎。
我迎着歡迎的人群而上,動情的摟住田疇的臂膀連聲贊歎:“子泰,辛苦你了,以2萬士兵擋住20萬大軍,而且還能等到我援軍的到來,這樣的功績,唯子泰可爲——真是‘誰如磐石擋道,唯我将軍子泰’”
田疇苦笑着回答:“主公再别笑話我了,2萬人馬,現在四去其三,主公再晚到一日,疇就與城俱亡了。”
我張開雙臂,緊緊的擁抱着田疇:“子泰,快别這樣說,我怎麽會讓你殒命在這小城中呢?道路泥濘,我心急如焚啊,士兵們緊趕慢趕,終于才在這時間趕到。不過,我既然來了,就絕不會讓戰死的勇士的鮮血白白流撒。好了,快告訴我城外的情況。”
田疇皺着眉頭,疑慮的說:“主公,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一般都要休兵整甲,據我所知,冀州、汝南的黃巾都已經歇兵,此前,中郎将皇甫嵩在冀州廣宗與張角的弟弟張寶決戰,夜襲敵軍,擊破敵陣,斬首3萬餘人,目前正與張角陷入相持階段。現在,冬季無法興兵,看情形,雙方都在等待春季的來臨。
可就在這時,突然之間,青州的黃巾就像瘋了一樣,空群而出,向冀州急進。疇就在疑惑,外面天寒無食,張角招集這麽多的人馬去冀州,到哪裏尋找養活他們的糧食?”
按照我以前的計劃,青州現在應該是歇兵整伍,做好度過嚴冬的準備。黃巾軍的突然行動出乎我的意料,對此我也很是疑惑,聽到田疇的話,仿佛一縷陽光透過了迷霧:“你可能說對了,張角是瘋了,在冬季到來前召集部下離開根據地,在野外行軍、攻城,這确實違反了軍事常識。但是對于這樣的瘋子,不能以常情衡量。創始神曾經說過:欲想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我看,張角既然瘋了,他離死也不遠了。”
掃視了一眼周圍的士卒,我吩咐:“子泰,目前隻有馬韓士卒的士氣可用,再說,他們裝備也最完好,我命令:立即整編樂安剩餘士卒,把他們打散編入馬韓士兵隊伍。授予馬韓幸存士兵出雲公民待遇以及青州公民待遇,告訴他們,他們爲出雲、青州流過血,從今往後就是我們一家人,出雲青州兩地任他們置産安居。至于陣亡的士兵,蔭及妻子兒女,使他們妻子兒女也因此功獲得功民待遇,歡迎他們來此地安居。
對于樂安本地的傷亡士兵,該授勳的授勳,該升遷的升遷,傳令樂安百姓,下達緊急征召令,征召所有适齡男子參加博昌會戰。告訴他們,後面是他們的家園,是他們的土地、是他們的妻子兒女,我們退無可退,必須在此戰鬥。我宣布:戰後,所有參戰人員,無論平民與罪民,都授予功民身份。”
轉頭看着身邊的人員,看到畏縮的劉渾躲在隊伍裏,我心中一動——看來,這次死亡的威脅真正吓着他了,那就給他找點事幹,轉移一下注意力:“渾兒,發布征召令的事你去做,要讓傳警的号角響遍樂安大地,所有能拿槍的人,無論功民、平民與慧民,全部拿起槍來,到博昌參戰,保衛他們自己的家園”。
說到這裏,我在馬上俯身詢問田疇:“廣繞守軍到了嗎?”
田疇馬上回答:“他們離此城尚有40裏,預計,還需半日或者一日時間。”
“好,子泰,雲長、翼德兩人陪夫人巡視出雲,我接到消息急急趕來,隻來得及通知他們随後而行。兩軍會戰,必須等他們到來,我們才能正式展開。現在,我倆先去城頭觀察一下,你順路給我介紹一下敵情。”
田疇邊走邊說:“此次黃巾突然來襲,我方之前對敵襲毫無準備
,對敵情毫不了解。不過,似乎起事以來,經過幾個月連續戰鬥,黃巾已經有了戰鬥經驗,再不是漫無邊際的一哄而上。我們在激戰中發現,黃巾也似乎分成了幾個隊列,一**向我們發動攻擊,我們兵少,這種攻擊方式讓我們毫無喘息之機。但是,經過我們多方打聽,也找不到絲毫黃巾軍統軍将領的消息。”
站在城頭上,我舉着望遠鏡遠遠的端詳着黃巾的營寨,那些營帳東一個西一個散落在營内,營内的炊火也毫無章法的散落在營中。哼哼,離進退有據差的太遠,看來,黃巾軍雖然學會了一些戰法,但這短短的時間裏,這些不識字的農民隻有靠自己的體會,了解一點兵陣的常識——能有多大進步,難說?
“子泰,派一名能說會道的機靈鬼,前往敵軍營寨走一躺,向他們下戰書,約期決戰。”
田疇聞言,立刻安排人手,搜尋這樣的人才。
放下望遠鏡,我思索着說:“雖然我軍初來,疲憊不堪,但是,子泰,若是我軍乘夜襲擊,你看有幾成把握破營。”
田疇搖頭反對:“不妥,雷騎狼騎的馬匹,才下船就長途跋涉,恐怕适應不了青州氣候。現在道路泥濘,不利突擊,最重要的是,雪還繼續下着,不利縱火。萬一突擊不成,陷入酣戰,以雷騎狼騎兵力,恐怕讨不到便宜。在這泥濘的道路上戰鬥,雷騎狼騎兩軍,不知能發揮幾成戰力?”
我略一思索,點頭同意了田疇的判斷:“不錯,既然不能夜襲敵軍,那我們就把夜襲計劃告訴敵軍,讓他從此日夜不得安甯。告訴守軍,我們既然有了雷騎狼騎,敵軍再攻時,我們不再需要出城迎擊——一雷騎狼騎的突擊能力,即使放他們越城而過,他們也跑不了多遠。命令:軍隊整編立即開始。”
等三日,我需要三日時間整編隊伍,我需要三日時間等待援軍,等待天晴。黃巾軍能否給我三日時間,這全看說客的功力了。
我們選出的說客在日暮時分到達了敵營,經過自報名号後,黃巾士兵通報:“大漢宗室,中山靖王之後、遼西出雲屬國城主、青州别駕,兼領齊國相、涿縣野人劉備劉玄德遣使,特向大賢良師手下諸将下達戰書。”
在營中的正中心,一座大軍帳内,幾名黃巾将領正在争執着什麽,聽到黃巾士卒的通報,帳内諸将停止了争論,商量了一下後,其中一名黃巾将領揚聲傳令:“傳青州别駕,劉備劉玄德使者進帳。”
不一會,一名矮小的漢子昂然步進了黃巾大帳,揚聲宣布:“青州别駕劉公玄德使者谷山軍前下書,營中諸将,請報名接書。”
帳中的黃巾将領相互看了一眼,用眼色打着商量。旋即,一名氣宇軒昂的大漢邁前幾步,伸出手來大聲回答:“青州牧左髭丈八接書”
青州牧,這個官銜一報,明顯的吓了谷山一跳,心中暗呼:“乖乖,這官銜比主公還大,是該按平等禮節遞交戰書,還是以下位者的身份呈示戰書?”
谷山心頭猶豫,但顯然,黃巾将領沒有這份顧慮,左髭丈八一捋他那著名的大胡子,伸出粗壯的手,大大咧咧的向谷山吆喝:“把那玩藝交給俺。”
“且慢”,不等谷山伸手交遞戰書,暗影中,一個面色姜黃的男子竄了出來,止住了左髭丈八的行動。
隻見他俯身在左髭丈八的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随即,左髭丈八臉上浮現出尴尬的表情,很勉強的點點頭:“谷使者,我軍諸将都在帳中,就請你在此宣讀戰書吧。”
谷山面色很爲難的答複:“左将軍,這樣做似乎不合體制。”
左髭丈八顯然有點惱羞成怒,低沉的嗓門,咆哮着:“兀這漢子,哪麽多事,讓你讀,你就讀給俺聽,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俺的話就是新規矩,快讀。”
谷山眼珠一轉,趕緊回了一句:“将軍既讓我宣讀戰書,請帳中諸将各自報名,以便谷某回去能夠轉告主公,戰書都已傳達到何人耳中。”
左髭丈八縮回身子,頗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帳中諸将見狀,一個個上前一步,報出名号:“平漢将軍”、“泰山(郡)太守雷公”、“樂安(郡)太守白雀”、“齊國相”等等。
谷山目視着那個臉色姜黃的人,鄭重的詢問:“将軍,帳中所有人員都已報名,将軍的名姓可否讓谷某知道。”
那名臉色姜黃的漢子頗有點意味深長的回答:“我乃故地公将軍張梁屬下左騎校尉,現任濟南相楊鳳是也,你可回去通報你家主公。”
谷山點點頭,順勢展開了信件,大聲宣讀:“遼西出雲屬國城主、青州别駕,兼領齊國相劉備劉玄德緻黃巾諸将:
諸位自泰山而來,軍卒隊列蔓延數裏,破齊國,入樂安,欲過境乎?欲劫掠乎?
如今,博昌難下,複天降薄雪,諸位宿于野地,五食無衣,想來,必饑寒難忍,與進乎?欲退乎?
備起于行伍,平生凡大小百餘戰。每戰,軍旗指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諸位來齊國時,備受皇命所遣,恰好不在齊國境内,未能掃塌以迎諸位,備之過也。
博昌,小城也,(城)壕不過尺,城(牆)不過丈,軍不過萬,全賴備手下人努力,導緻諸位屢攻不下,前行不得。如今,備親提援軍來到博昌,四方赴援者日衆,每過一日,博昌力量增長一份,而諸位在野地煎熬一日,邊損一份力量。以諸位之力,恐怕再也難入樂安。
前方,是諸位的大營,備不知諸位入樂安欲行何事。然,後方,是備所治下的樂安,樂安百姓希望看到備的勇猛,爲他們擋住戰禍。也因此,備退無可退。諸位欲入樂安,必須先擊敗我劉備。
諸位在野地安營,我觀大營軍伍不整,若能乘夜色揮軍進襲,諸位必然混亂,一戰可定青州。然,備與黃巾将領張勇(張牛角)戰于渤海時,曾賜給他一份榮耀,準許他與我戰鬥而死。我看各位也都是勇者,敢于揮弱軍來犯青州,敢于同每戰必克的劉備對陣沙場。我就賜于你們堂堂正正與我戰鬥而死的榮譽。
勇者之間的戰鬥,沒有失敗者。但是,戰争與婦孺無關,我今日止住夜襲的兵馬,希望你們整頓行伍,把營中虛耗糧草的婦孺交給我,由我安置,我們雙方挑選精壯勇士,三日後,戰于博昌城外。”
約戰書宣讀完畢,帳内一片靜寂。
左髭丈八清咳一聲,打破了沉默:“劉備好大的口氣。俺們黃巾軍善戰之士,不下20萬。劉備既然來到博昌,我等正好爲張牛角報仇。要我們交出婦孺,沒門,他要夜襲,來吧。”
楊鳳從鼻子中發出一聲響亮的哼聲,冷靜的建議說:“劉公玄德,勇士也,其與我軍戰于冀州,每戰過後,不殺降俘,不辱降将。我等戰于博昌,屢攻不下,士卒傷亡過大。天氣漸漸寒冷,我軍凍斃凍傷者不計其數,這些人不能戰鬥,反而需要人來照顧,劉公願意爲我軍照顧婦孺傷者,此誠仁人之風也。拒之,怕有損我們名聲。
況且,劉公百人敢攻擊鮮卑千人大營,而我軍現在毫無防範,一旦拒絕劉公的約戰,恐怕日日夜夜要擔心其乘夜來襲。如此一來,士卒們白日如何戰鬥?”
“平漢将軍”不悅的發話:“楊鳳,你怎麽這樣說話,居然稱呼那個狗官爲劉公,難道,你怕了他不成?”
楊鳳勃然大怒,厲聲言道:“劉公來信,雖然傲慢,但言辭之間卻沒有侮辱我們,若我們反而辱罵劉公,豈不自取其辱。”
說着,楊鳳站起身來,鄭重的宣告:“不管諸位如何想法,我楊鳳已經決定:與劉公來一場勇士之戰。此戰,無論勝敗,千秋萬代之後,世人談起這場戰鬥,都要提及我楊鳳——這确實是劉公賜予我們最大的榮耀。”
随即,楊鳳高聲發令:“來人,把使者送到我營中安置,明日一早,我們把營中傷病婦孺交給使者,請劉公妥善安置。”
回過頭來,看着帳中諸将,楊鳳譏笑的說:“此戰,我們若能擊退劉公玄德,樂安郡就是我們的了,那些劉公安置的婦孺,豈不回到我們身邊。如果此戰敗北,人既身死,還貪戀婦孺什麽?諸公行事,實在令我齒寒。”
楊鳳的話立即在帳内引起共鳴,黃巾諸将開始低頭沉思。
正在此時,一名黃巾士卒連滾帶爬的沖進賬内,喘息良久,報告說:“博昌西門來了股士兵,正在等待進城。”
左髭丈八騰的站起來,急急的喊道:“敵人援軍來了,快點,俺們出去看看。”
黃巾諸将一哄而出,湧出大營,在一個高坡上遠遠眺望博昌西門的動靜。
不知是黃巾諸将的疏忽,還是他們不了解軍伍之事。在他們商量軍情時,居然沒有讓我軍的使者谷山回避。如今,他們亂糟糟的湧出大營,在明白的人故意不說,不明白人懵懵懂懂的情況下,谷山也借機大搖大擺的随行。
風雪交加中,靜寂的大地上,隻聽見風的呼号聲。遠處的情景似乎是一幅水墨畫。朦胧之間,一支一眼望不到邊的黑色隊列,靜靜停留在西門。在白色的大地上,那支隊伍一身黑色的鐵甲,林立的長槍筆直的伸向空中。黑白搭配,畫面格外生動。
風大雪大,一團團雪花飛舞在隊伍之間,那支隊伍靜靜的站在西門前,士兵們各個站的筆直,聽任風雪在臉上飄落——沒有喧嘩,沒有騷動,整齊的隊列沒有發出一點聲息。
良久,博昌的城門打開,這支隊伍靜靜的站在城外,毫無動靜。不一會,一名查驗的軍官走出的城門,與援軍中一名軍官模樣的人交談。隔的太遠,黃巾諸将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隻見他們經過三言兩語後,雙方開始相互敬禮。随着一名軍官的揮手,方才像是死物般的隊列一瞬間活了過來,開始緩緩的移動,這中間,沒有一絲雜音。
觀看的黃巾将領見到這情景,不禁發出一陣陣吸氣聲。嚴整的軍紀、嚴明的号令,鋼鐵般的戰士——與這樣一支軍隊正面相逢,厮殺,這該需要多麽大的勇氣。
“使者大人”,楊鳳的話打破了沉悶的氣氛:“今夜請宿于我營中,老弱婦幼,我明日全部交給大人,希望劉公能夠妥善安置他們。”
谷山孤零零的話語在寒風中飄蕩:“楊将軍放心,我家大人決不會坑殺降俘。”
黃巾将領的目光都轉向了左髭丈八,在衆人的目視下,左髭丈八深深吸了一口氣,決然的說:“使者大人,左某今日就開始清點老弱婦幼,明日一早,他們就會交到大人手中。三日後,左某整頓隊伍,與劉公戰于博昌。”
黃巾諸将狠狠的一跺腳,參差不齊的說:“與這樣一支隊伍戰于博昌,确實不能留下老弱,既然左将軍願意一戰,我軍豈甘于後,戰。”
與此同時,城頭,我與田疇手扶着城牆,看着廣饒援軍緩緩的進入城内。
田疇搓着手,哈着氣,沉穩的說:“主公,廣饒軍隊已到,博昌無憂矣。下一步,我們需要開始籌劃兩軍會戰的事宜了。”
伏身看着我的廣饒本軍進城,我頭也不擡的回答:“博昌會戰,已經開始了。
孫子兵法說:匹夫不可奪志,三軍不可沮氣。我們送戰書給黃巾,就是一場奪志沮氣的攻心之戰。以我過去的百戰之名,威脅敵軍,逼迫敵軍向我們低頭。以我過去寬待降俘之名,讓敵軍心頭軟弱。
如果,敵軍願意交出老弱婦孺,這說明,敵軍心中已隐隐的認爲我們是不可戰勝的。那麽,一旦開戰,若戰事不順,敵軍就願意投降,願意和他們的老弱婦孺待在一起。
博昌會戰,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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