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石撥開,潭底立刻紅光大現。
照得整個潭底像是被紅光徹底籠罩一片,仿佛爲兩人身上鍍上了一層紗衣。
美得近乎夢幻。
霄淵有些怔怔地盯着那散發出火焰一般光芒的透明晶體,他并不清楚那是什麽,可看她的表情,卻是極喜歡的,眼底有着怔怔盯着她專注的側臉,神情有些怔忪。
看一個人看到失神,這樣的情況從未有過。
可不知道何時,他的視線仿佛整個都被她吸引住了一般,他躲不開,也……不想躲開。
她就像是他的一道溫暖,當那夜他被群狼圍攻時,那種孤立無援的境地讓他突然就想到了多年前的那一幕,殘忍絕望,他覺得自己體内的血咒像是要徹底爆發一般,可就在那個時候,她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當時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她身上的光,是暖的。
宮秋如現在能完全确定這就是赤焰冰了。
能夠散發出火焰一般的光芒,卻又是寒冰,隻有赤焰冰才擁有這樣的性子。
她難掩眼底的驚喜,把手探向了赤焰冰。
隻是她的手剛拔出赤焰冰,整個潭底猛地一晃,随即,她的身體被猛地向後一扯,被攬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身後人的雙手像是鐵一般箍着她向後,而她能清楚的看到從她拿出赤焰冰的一霎那,那個空缺了的地方有漩渦飛旋而出,像是一個黑洞一般,朝着兩人噴湧而來,幾乎要把人給吞噬掉。
她臉色微微變了變,她猜測過各種危險,竟是沒想到會是這樣。
霄淵轉身帶着她朝上遊動,可他們的動作再快,卻也比不上兇猛的漩渦。
很快,兩人越遊越慢,身後的黑洞幾乎要把他們吞噬。
而在那一刻,她明顯感覺到攬着她的手臂一緊,她擡起頭,就對上了霄淵淩厲肅殺的目光,有那麽一霎那,她仿佛看到了一個天神,霸氣穆然,卻把她完全擋在了危險之外。他把她向着上方一抛,強勁的内力像是一道屏障,隔開了她和黑洞之間的距離。
宮秋如身體在那一刻完全沒有自覺。
她第一次呆在了當場,隻是看着自己身體朝着水面快速浮起,而那個把她抛出去的男子卻因爲慣性整個被吞噬進了那個黑洞裏。宮秋如眼睜睜看着,突然就覺得心裏像是有慌亂一晃而過,那種不安,那種焦躁,那種煩悶,許久都沒有了……
她怔怔看着,張開嘴,卻莫名發不出一句話。
霄……淵……
“嘩啦!”
一聲水嘩聲響起,宮秋如的身體沖破了水面,被慣在了岸上。
松軟的草地并沒有傷到她,可她的臉色卻是白得吓人。
死死盯着水面,四周的亮光刺目的眼睛發酸,她盯着盯着,腦海裏隻剩下霄淵被黑漩渦吞噬掉時的血瞳,紅色的琉璃石一般,裏面卻隐隐含着一抹笑意,那種笑,讓她蓦地捂住了眼。
爲什麽?
他不是十八重樓樓主嗎?
他不是冷血無情嗎?
爲什麽那個時候要救她……
腦海裏遲歸最後死的那一刻的模樣突然和霄淵的交織在一起,讓她頭疼欲裂,心像是被一隻手緊緊攥着,幾乎要呼吸不過來。她猛地放下手,站起身,就要重新再跳進深潭裏。
可下一刻,從深潭底部,突然爆發出一陣巨響。
浪花幾乎沖出數丈之高,一道暗色的身影從水面破空而出,凜然的氣勢直接就那麽撞進了宮秋如的眼睛裏,水花落下,他高大的身影落在岸邊,清冷的視線鎖在宮秋如臉上,臉上的肅殺突然散去,眉眼柔和了起來。身後的日光灑在他身上,仿佛鍍上了一層光,銀色的發,俊美的姿容,他整個人,在那一刻不再是惡魔一般的存在,竟是像極了一個谪仙。
宮秋如怔怔看着他,許久都沒有回過神。
直到霄淵朝前走了一步,她才突然像是驚醒了一般,猛地瞪大了眼。
突然,她死死抿住了唇,臉色由慘白變得黑沉,她盯着霄淵就那麽看了半天,蓦地轉身,攥着赤焰冰就朝着山洞走去。
她的步伐踏得極重,顯而易見的她生氣了。
霄淵愣住,根本沒反應過來她爲什麽生氣,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怎麽了?”
宮秋如一把甩開他的手。
腳步絲毫沒有停歇。
霄淵低頭,看了眼自己被甩開的手,表情莫名,他頭發上還滴着水珠,看起來沒有那麽冷漠,跟在她的身後,跟着她進了山洞,看着她背對着他坐下來,隻露出一個挺得極爲筆直背。
他站在洞口,并沒有走進去。
就這樣站了半日,她也就那樣僵持着。
等最後一縷日光灑落進山洞時,宮秋如才站起身,轉過身,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她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隻是淡漠的成分居多,站到霄淵的面前,掃了他一眼,眉眼之間都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隻是淡淡的道:“跟我來。”
霄淵點點頭。
她肯和他說話讓他松了一口氣。
可看到宮秋如又重新走回了深潭前,他臉色微微變了變。
宮秋如仰起頭,盯着看不到盡頭的懸崖峭壁,突然開口:“我們可以離開了嗎?”
“……”
霄淵身體一僵。
什麽?
他上前一步,微眯着眼睛看着宮秋如的側臉。
“你内力恢複了吧。”
宮秋如像是沒注意到他的視線一般,隻是直勾勾地盯着頭頂看,半晌,才回過頭來,眼底的情緒陌生的緊,“霄淵啊,你這麽耍着我玩有意思嗎?”他明明已經恢複了内力,可他卻不告訴她,看着她當時像是一個傻子一樣看着他被漩渦吞噬掉,那種孤助無依的絕望她從多年前承受了一次之後再也不想承受。
“……”
霄淵臉色發緊,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她會知道。随之想到自己當時危險之下使出的内力,歎息一聲,“本宮沒想着瞞你。”
宮秋如沒說什麽,隻是問道:“你什麽時候恢複的?”
“……昨夜。”
“……”
“咬了你之後。”
宮秋如的眼睛眯了起來:“那時候你有意識?”
想到自己後來替他包紮以及做的事情,她臉色變得暴躁,她神色陰狠,死死盯着他,當看到霄淵沉默下來時,積壓了半日的怒意徹底爆發出來,一拳揮過去直接打在了霄淵的心口。她以爲霄淵會躲開的,隻是沒想到他卻硬生生承受了下來,隻是垂了眼,抿緊着唇不說話。
宮秋如看着他這樣,突然像是失了力氣般:“就這樣吧,送我上去吧。”
她是因爲他掉下的懸崖,可他卻也救了她一命,這個人情她會還,可她絕不會爲這一掌道歉。
霄淵看到了她眼底固執,半晌,才靜靜點頭:“好,本宮帶你離開。”
他仰起頭,看了一眼暗下來的蒼穹,閉了閉眼,眼底有什麽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卻又被的他很好的掩飾了上去,他走過去,單手環住了她的腰肢,宮秋如把臉偏到一旁并不多看他一眼,霄淵眼底閃過失望。縱身一躍,借着強勁的内力就開始朝着崖頂飛掠而去——
不知道中間停歇了幾次,不過最終好在他們還是飛到了崖頂。
雙腳重新站在祁連山頂時,宮秋如的目光落在還綁在不遠處樹幹上的繩索,垂下眼,推開霄淵的胸膛,轉身就朝着山下走去,卻被霄淵抓住了手腕。
他這次握得有些緊,宮秋如掙了掙沒有睜開,擡起眼,眼底有怒火升騰而起:“放開!”
“……不放。你到底生什麽氣?”
如果是怪他騙她,可他隻是不想那麽早就離開崖底而已。
這麽多年了,他第一次感覺那麽輕松,和她在一起,很舒服。
所以,他才會故意隐瞞自己恢複内力的事,就算是因爲這樣,她也不至于這麽生氣。
宮秋如臉上的表情更冷了,冷笑兩聲,一腳踹了過去,正好踢到了霄淵的膝蓋骨,宮秋如的力道不小,他吃痛,眉頭忍不住皺起,可手上依然不松開。這終于惹惱了宮秋如,她手肘上翻,快速的用膝蓋最硬的地方撞在他的胸前向下三寸處,那裏被狼的爪子抓傷,傷口還沒有好。
這樣撞下去,傷口定然崩裂開。
她狠下心,可到了終了,還是收了三分力道,可依然撞得霄淵不輕。
霄淵繃緊了表情,血瞳鎖在她的臉上,攬着她的腰肢,貼得極近,近到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拂在脖頸上,帶着一種暧昧的旖旎,讓他莫名心馳。
他瞳孔微微縮了縮,攬着的力道更緊了。
宮秋如看一擊不中,又尋着他脆弱的地方下手,幾次下來,兩人從外人看來倒像是玩鬧。
以至于十八重樓的四大護法到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兩人“深情”相擁,羨煞旁人。
四個人卻是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們一向不近女色的樓主懷裏竟然還摟了一個,再細看一眼,那女人還有些熟悉,竟是先前見過一面的那個歸姑娘,他們瞪着眼,直勾勾地盯着看。直到霄淵不耐煩地擡眼掃過他們的臉:滾!
四人小身闆一抖,立刻轉過了身背對着霄淵。
宮秋如掙了半天掙脫不開,停下動作,擡起頭眼神像是冰刀子:“樓主這樣對一個有夫之婦耍流氓,有意思麽?”
霄淵僵住了:“……”
四大護法身闆繼續抖:“……”耍流氓,他們沒聽到……沒聽到……
他張了張嘴,變天,血瞳終于變了神色,眼神轉變了幾次,才終于頹敗地松開了手:“本宮讓他們送你下山。”
宮秋如搖頭:“不必。”
向後退開一步,轉身,當看到四大護法時,眼底的冷意更深,他可真有本事啊,恢複内力不夠,還已經私下裏通知了自己的手下,可恨,實在是可恨!
可她更覺得可恨的是,自己竟然在他救她時把他和遲歸兩人重合在一起……
攥緊了拳頭,她慢慢垂下了眼皮,等再睜開,神情已經恢複了正常,整個人利落肅殺,帶着一種極端的強勢,快速消失在幾人的視線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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