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裏燙得驚人,宮秋如整個人就像是一團火。歐陽沉醉臉色一變,立刻把人闆正了,撥開她臉上淩亂的發絲,看到的就是一張通紅的小臉,卻不知是不是少了平日裏冷漠嘲弄的表情,這樣的宮秋如又是他未曾見過的,帶着幾分妩媚,幾分乖順,莫名的讓歐陽沉醉腦海裏一直存在的魚神驅逐出去,滿心滿眼都隻剩下眼前的人。
他怔愣片許,就一直瞧着她出了神,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俯身下去,竟是吻住了那有些發幹的唇。
含住,輕輕吮吸。
直到懷裏的人不自覺地掙了掙,歐陽沉醉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猛地驚醒過來,放開了宮秋如,退後了好幾步,連光腳踩在地上都沒有發現,等平複下心情才看向宮秋如,這才想起她是病了,連忙轉身,“來人,去把恨水公子請來!”
話一出口,歐陽沉醉就後悔了。
這女人不過是發個熱而已,自己爲什麽要讓恨水跑一趟?
請個普通的大夫不就行了。
可随即又想自己現在要假裝寵愛她,這樣正好給外人一個假象,這樣想通了,歐陽沉醉又恢複了那個冷漠自持的九王,不緊不慢地穿好外袍,套上靴子,面無表情地坐在一旁,靜靜等着恨水來。
恨水很快就來了,先是看到了一臉閑适的歐陽沉醉,再然後就看到了床上包裹的像是粽子一樣的宮秋如。
他有些猶豫,不敢貿然上前,怕又出現當初刑室裏的情景,“醉,你這是?”
歐陽沉醉同恨水多年交情,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想法,俊臉上忍不住露出一抹尴尬的神情,不自在的移開視線:“我沒動她,一回來她就在發熱,你給瞧瞧。”
恨水松了口氣,也沒覺察到歐陽沉醉的異樣。
拿出宮秋如的手,把脈,隻是剛停頓片許,臉色就微微變了,臉上出現難以置信的神情,随後又反複檢查了幾句,才慢慢松開宮秋如的手腕,臉上的神情極爲複雜,歐陽沉醉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看到這,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怎麽了?”
“醉,她……不是發熱。”
“嗯?”什麽意思?不是發熱,她怎麽渾身都是燙的?
“……她、她身體裏,有蠱蟲。”
“……”
蠱蟲?
歐陽沉醉以爲自己聽錯了,走過去,眸色一淩,“恨水,你說她身體裏有蠱蟲?”
“是……”恨水喃喃,搖搖頭,他怎麽也想不出來她身體裏怎麽會被人下了蠱蟲?
“有蠱蟲,那想辦法拿出來就是了。”
“拿不出來的。”恨水撫着額頭,“這種蠱蟲我也隻聽說過一次,叫做血蠱,被下入蠱蟲之後,這種蠱蟲就會融入到人的血液裏,平日裏沒有任何的異樣,可一旦毒發,就會渾身滾燙,就像是發熱,而且伴随的則是昏迷不醒。”
歐陽沉醉眉頭擰起,“一點辦法都沒有?”
“沒有,這種蠱蟲一旦下下去,如果沒有解藥的話,隻有放血,可就算是把全身的血放光了,都難以脫離。血蠱三個月毒發一次,十二次之後,蠱蟲就開始啃噬内髒,直到啃噬幹淨,人徹底死去爲止。”
“……”
歐陽沉醉徹底沉默下來,他盯着宮秋如依然泛紅的臉看,越看越覺得煩躁。
她身體裏怎麽會有蠱蟲的?到底是誰給她下的?
突然,一個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裏,他的臉色越發陰沉。
恨水很顯然也想到了歐陽東覺,隻是覺得不可思議,“醉,新帝怎麽會有這種蠱毒的?”
“……不知道。”
歐陽沉醉搖頭,盯着宮秋如的臉心情煩躁,“她是歐陽東覺派過來的,她若是還有用,不用等到她毒發,歐陽東覺就會給她解毒。恨水,你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先把她弄醒。”看着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他隻覺得不舒服,心口像是壓着什麽,讓他喘不過氣來,尤其是想到這女人跟歐陽東覺的關系,就恨不得直接掐死她一了百了。
“……我盡量。”
恨水不敢直接應承下來,他雖然醫術不低,卻也隻見過一次。
能不能讓她盡快蘇醒,還是個未解之謎。
“歸……”
床榻上,宮秋如突然逸出一聲,很輕,額頭滾下汗珠,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極爲不安,她張着口,像是要找什麽,虛晃的手擡起,在半空中亂抓。恨水和歐陽沉醉一怔,恨水俯身,想要聽清楚她要說什麽,卻被宮秋如一把握住了手。
手被抓住的瞬間,恨水身體蹙然僵住。
同時,身後立刻傳來一陣低氣壓,恨水連忙站起身,想要掙脫掉宮秋如的手,可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萍,用盡了力氣。恨水覺得自己的手被攥得生疼,指骨幾乎被她捏碎,疼得難以言表。他臉上不動聲色,心裏卻起了漣漪。
離得近了,他能聽清她口中念着的名字,隻是一個單字。
歸。
不是歐陽沉醉,也不是歐陽東覺裏的任意一個字,他甚至沒有印象這京中的官家子弟,哪個人的名字裏有那麽一個歸字。自己的側妃昏迷時想着的人不是自己,他現在完全可以想象的到醉積壓的怒意,也忍不住爲宮秋如捏了一把汗。
這女子的秘密,也許完全超過了他的想象。
恨水連忙從藥箱裏拿出銀針,就要紮入宮秋如的手腕上的麻穴。
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是當着醉的面。
可他還沒來得及下針,就看到一隻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修長如玉的手捏着女子纖細白皙的手腕,指下用力,她的手指立刻松開了,可相應的,宮秋如手腕上也留下了指印,紅腫的顔色看起來有些駭人。
也足以想見歐陽沉醉的怒意。
“醉!”
恨水怔住,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動手,“她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
歐陽沉醉的臉極爲陰沉,帶着難以言喻的狂風暴雨。
“……”恨水無言,硬着頭皮替她解釋,否則怕醉發起火會直接把事情弄糟,“醉,她嫁過來的時候我們本來就已經知道了,她心不在這王府,你當初不也是一樣,既然新帝給她下了蠱毒,那麽看來她也并非忠心歐陽東覺,如果可以,我們可以把她收爲己用,并不一定非要弄成這樣?”更何況,他聽到如側妃喚出别人的名字,他爲什麽這樣生氣?
最後一句話,恨水在心裏并沒有說出來,他怕自己一旦說出來,真的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他現在恐怕還沒有發現,他心裏已經漸漸有了如側妃的位置,隻是他沒有發現而已,可如側妃的心思根本不在醉的身上,隻怕到時候醉會傷得更深,所以,在醉發現之前,他要想辦法斬斷他的心思。“醉,如果不能收攏,不如,就放她走吧。”
不可否認,他心裏對如側妃是憐憫的,她并不像他們看到的那麽可恨,從現在看來,甚至有些可憐。
她在宮家隻是一個不受寵的二小姐,後來又被新帝利用,到了王府又被醉折磨成這樣,他怕有一天,事情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醉會後悔,他們……都會後悔。
與其兩敗俱傷,倒不如從一開始就放手。
“放她離開?”
歐陽沉醉瞳孔猛地一縮,蹙然看向恨水,“你讓我放這女人離開?”
怎麽可能?她是歐陽東覺的人,難道把她放回去,好去重新幫歐陽東覺?他還沒這麽仁慈!
“醉……”
“好了!恨水你不用說了,這些事情等以後再讨論,現在你隻管好好把她救醒就行,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
留下這句話,歐陽沉醉完全不想再待在這裏,轉身走出内室,把挽花喚進來幫忙,随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隻是恐怕連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從剛才聽到恨水說讓自己放她離開心裏就忍不住暴躁,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宮秋如醒來時已經半夜,她睜開眼,就對上了一張臉。看到她醒來,挽花才慢慢直起腰,退後一步,語氣裏帶着些意味不明的愉悅:“如側妃,你醒了?”
宮秋如:“……”
宮秋如眯起眼,并沒有動。
雖然她剛醒,卻依然記得自己昏迷前渾身的炙熱,那種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燃燒殆盡的感覺并不是普通的傷風感冒能夠形成。更何況,渾身像是針紮一般的疼痛,更是堅信了她的想法,她坐起身,因爲渾身無力,動作極慢。可即使如此,她的動作依然散漫中帶着不用忽視的戾色,就像是沒了牙齒的老虎,依然是老虎,她還有利爪。
等坐穩了,偏過頭睨了挽花一眼,睥睨的神情讓挽花臉色沉了沉。
可一想到自己偷聽來的,心裏忍不住得意:“如側妃,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好些?”
“我怎麽了?”
看她那興奮的模樣,看來自己的情況并不客觀。
宮秋如這樣想,果然下一刻就聽到挽花帶着得意的聲音:“如側妃,很不好意思啊,你身體裏有蠱、蟲、呢!”
最後幾個字,像是從齒縫裏蹦出來的一樣,昏暗的燭光下,越發顯得挽花的臉有些猙獰。她等了這麽久,就想等一個害她的機會,可還沒等她動手,上天就已經要把她收回去!
“蠱蟲?”
宮秋如皺眉,那是什麽?
“怎麽,如側妃你不知道?”
挽花更加興奮了,端起桌子上已經涼了的湯藥,“喏,這是恨水公子給如側妃你開的藥,據說能讓如側妃你快點醒來,可既然如側妃你醒了,這藥就用不着了,反正你三年後也死定了,喝不喝其實也沒關系了,哦?”
“啪嗒——”随着一聲脆響,挽花手一松,那碗藥就墜落在地上,随之碎成了無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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