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秋如從客棧裏出來拐進了一個小巷子裏,等再出來的時候并沒有隐蔽行迹,她慢悠悠的走着,每一步踩在青石闆上,耳邊聽着打更聲,臉上的表情漫不經心。
很快,身後跟上了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是歐陽沉醉派過來的人,她挑眉笑笑,權當不在意,朝着九王府的方向走去。
她可以想象得到,在九王府中,那個人此刻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她卻毫不在意。
反正自己在他心目中已經是萬劫不複的人,她不在乎多加上幾條罪名。
等秋鷹把人找到,她的計劃……将正式開始。
走過了一處隐蔽的巷口,突然伸出了一隻手,濃烈的血腥味立刻撲鼻而來。
宮秋如眼神一眯,立刻就要反手。
可回過頭動手的瞬間,目光對上對方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桃花眼時,瞳孔一縮:是他?
“我不會殺你!”
男子的聲音壓低了,攬住了她的腰帶進了巷子裏。
宮秋如原先已經從腰間快速拔出的匕首又放了回去,放任男子把她拉進了黑漆漆的巷子裏,男子的呼吸極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她整個後背都貼着男子,能清楚的感覺到他情緒的起伏,被男子摟着,鼻息間的血腥味更濃了。
男子的呼吸幾乎噴在她的脖頸間,她垂着眼皮,不動聲色。
她不清楚男子到底有沒有認出她。
而原先跟着她的人看到她被人拽進了巷子裏,對視一眼,立刻閃了進去,卻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是愣了一下。
男子很顯然沒想到她會有跟誰,眸色黯淡下來,難道真的要命絕于此?
他原本看到女子單獨一個人,想借着她的幫忙引開那些白衣人,可現在反倒是讓人提前發現了情況。
傷口疼得讓他整張臉白得吓人,他一手提着劍,另一隻手攬在宮秋如腰間,懷裏女子的冷靜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放了……夫人!”
那兩個人原本想喊“如側妃”,怕洩露宮秋如的身份轉口。
“我……”
男子桃花眼黯淡下來,卻是更加抱緊了宮秋如,他的耳朵很靈,那些白衣人已經來到了四周,他眼神一轉,提起劍橫在了宮秋如的脖頸上,威脅道:“讓你的人把那些白衣人引開,否則,我殺了你!”
說完,怕效果不夠,又向下壓了壓。
細嫩的皮膚上立刻劃破了一道口子,有血絲滲透出來。
宮秋如眼神一沉。
男子沒有發現,可那兩個人正對着她卻是發現了,想到這如側妃在王府裏的所作所爲頓時爲她身後的男子捏了一把汗,然而,讓他們意外的是,宮秋如非但沒有反擊,而是擡起頭,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們。
低冷的聲音像是渡了一層冰,讓他們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去,引開他們!”
“啊?”
兩人瞪大了眼。
他們聽錯了吧?以如側妃的性子不鬧個天翻地覆怎肯罷休?
難道……他們一直以爲錯了?
其實她也是怕死的?
瞄了一眼她脖頸上的劍,又想到王爺的命令,對視一眼,恭敬的颌首,轉身就閃了出去。
男子立刻松了一口氣。
可随之身體又僵住了,剛才他原本沒有認出女子是誰,可她一出聲,他就聽出來了,腦海裏立刻湧現出那雙魅惑人心的雙眸,手裏的劍立刻撤離了幾分。
他絕不認爲這女人是個好說話的,她可比他狠多了。
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宮秋如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見了,采花賊先生?”
“……”
男子桃花眼怔了怔,下一瞬間,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感覺眼前一花,同時手腕上一麻,等他再看過去的時候,手裏的劍已經被奪了去,此刻正橫在他的脖頸間。
巷子外很快就傳來刀劍碰撞的聲音。
那兩個人很快不敵,卻突然聽到一人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拿出了什麽,道:“大膽,我九王府的人也是你們敢動的?”
“……”
四周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宮秋如冷哼一聲,眸光一挑,突然出手。
男子隻感覺脖頸上一痛,下一刻,就已經沒了意識。
而巷子外,兩個跟随拿着王府的令牌伸到了那些不知身份的白衣人面前,幾個白衣人對視一眼,皆是驚訝的挑眉,下一刻對視一眼,什麽也沒說,很快收了兵器朝着另一個方向追去。
那兩個跟誰松了一口氣,這才趕緊走進了小巷子裏。
可那裏,卻空無一人。
隻有地上一灘血迹,看起來驚心動魄。
完了,如側妃這是……被那人殺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感覺一股陰冷的小風從後脊背一直蹿變了全身。
他們……死定了!
而在他們心裏已經“死會”的宮秋如此刻正面無表情地坐在客棧的椅子上,看着秋鷹把桃花男甩到榻上,蠻力撕開他的衣服,神情陰沉地上藥包紮,每一個動作,冷硬而又沉重,顯得頗爲不情願。
宮秋如權當沒看到,等秋鷹包紮到脖頸上還流着血的傷口時,她終于開口:“那個傷口就留着吧。”
秋鷹看着那道不輕卻也不重的傷口,眼神終于緩了緩。
立刻收了手,退到了一旁。
他也不問宮秋如爲什麽去而複返,也不問這人是誰。
既然主子帶了過來,那肯定有她的想法。
可想到這人很可能傷了主子,他又覺得這人不可饒恕!
秋鷹目光定定地盯着宮秋如脖頸上細微的傷口,因爲她皮膚白皙,所以此刻看起來格外滲人。秋鷹大手攥了攥,還是忍不住低聲道:“主子,你的傷口需要處理。”
宮秋如随手摸了摸,血已經凝固了。
搖頭:“不必了。”
這傷口留着……可有大用處。
桃花男慢慢轉醒,睜開眼就對上了一張鐵面具,他心一縮,立刻坐了起來。
隻是下一刻又直挺挺摔了下去。
渾身軟綿綿的,頭頂的面具遠了些,這才看清是個戴了面具的人。
他心下一沉,難道自己還是被抓住了?
腦海裏閃過自己昏迷前的一幕,心一抖,側過臉,就對上了宮秋如托着下巴的臉,隽秀的臉上閃過一道瞠目,半天沒緩過神,以前在九王府的時候他就見識過她的心狠,可他卻不知道她的伸手,自己當時雖然受了重傷,可在那樣的情況下能夠輕而易舉一招制服自己,她的身手,真的不錯!
可偏偏,他因爲沒有感覺到她的内力,完全掉以輕心了。
他閉了閉眼,心神沉沉:“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
宮秋如慢慢站起身,朝着桃花男走了過去。
她一走過去,秋鷹就退到了一邊,目不斜視,卻神經繃緊警惕着男子的動作。
即使下了軟筋散,可他怕有個萬一。
宮秋如看着他的臉,俯身,胸前的幾縷青絲漫不經心地落在男子臉龐,明明很溫情的動作,可由女子做起來,格外的讓他不安,桃花眼裏終于失了冷靜,擡起眼重新看向宮秋如。
卻正好看到宮秋如眼底的戲谑:“辣手摧花?流雲無雙?”
她話裏的嘲弄讓男子臉色黑了黑:“你怎麽認出我的?”他那次見她時,可是一臉的髒污不堪,他有那個自信,連他那老爹都認不出他。
“怎麽認出的?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桃花眼……很招人。”
她說的緩慢,手指卻是撫上了男子的眼皮。
男子心一顫,神情莫名,突然一挑眉,頓時邪魅多情,“原來,九側妃,你這是看上小爺了?”
宮秋如身後的秋鷹眼神一頓,很快又垂下了視線。
宮秋如聽到這,卻是笑了,漫不經心地點頭:“看上?的确是看上了,不過,可不是你這個人,而是……”她的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輕柔,紅唇離男子極近,鳳眸微微一挑,勾魂攝魄,男子失神的瞬間卻是聽到了兩個字:“眼珠。”
“嗯?”
他錯愕的僵住了。
腦海裏什麽旖旎都散的一幹二淨:“你說什麽?”
他是不是出現幻覺聽錯了?
她不應該說是他這個人嗎?
可等他看清楚了女子眼底的認真,後脊背莫名蹿上一股子寒意:“你别開玩笑了。”
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玩。
從剛剛坐起身那一下他就發現自己被下了軟筋散,他身體沒事的時候還不可能打得過這女人,更不要說他還受了那麽重的傷加上如今身體還不能動。
“我一向不開玩笑。”
宮秋如臉上的笑意散去,直起身,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看到她脖子上的血痕,他心一抖。
“你是因爲我傷了你?”
“……”
宮秋如沒有回答,可男子心卻是涼半截,沒有否認那就是默認了?
媽的!
這女人要多狠,就因爲這道微乎其微的傷口就要他的眼珠子?
他可當時是緩着勁兒來的,看着嚴重,其實根本沒傷到什麽!“你也太狠了吧?”
“狠?”
宮秋如掀了下眼皮。
男子立刻心一顫,他自認爲自己這麽多年走南闖北見識過不少人,可還真沒看到過這樣的,隻一個眼神就能讓人覺得心裏發毛,不是那種陰森森的,而是那種透到骨子裏的驚悚。
她整個人就像是一個黑漩渦,能把人吞得渣都不剩。
“我……有什麽事情,其實好商量。”
男子吞了吞口水,幹巴巴地說了這麽一句。
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可不想在這麽英明神武的年紀香消玉損。
他這風流不羁的一生,可才開了個頭。
“好啊。”
宮秋如回答的也幹脆。
她要的就是這一句話。“既然如此,那麽,就先表示下你的誠意吧?”
“誠意?”
“你的身份。”
“……”
男子臉上有些不羁的笑慢慢散了去,眼神也變得複雜。
“怎麽?不想說?”宮秋如眼底的笑意卻反而起了,“那也好辦,等我剜了你的眼珠子之後,把你脫光了衣服扔到最大的青樓外,相信明天我也能得到想知道的。那樣的話,其實……更加有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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