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秋如沒有走着去大堂,她讓侍衛把她用躺椅擡去的那裏。
在門口,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剛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燕竹君,她的面容很不好,妝容也顯得單薄,額頭上甚至有因爲着急湧上來的一層虛汗,可遠遠看到宮秋如,她還是在李嬷嬷的攙扶下,穩住了腳步,整理好了姿容,儀态萬千地朝着她走來,“如夫人,許久未見,這是怎麽了?”
“哦,腳腕斷了。”宮秋如說的風輕雲淡。
可她說完,很明顯看到燕竹君眼底湧上的一股狂喜,她抿唇,“側妃看到我這樣,似乎很高興呢?”
“怎麽會?”
燕竹君長長出了一口氣,真解恨啊,果然像是奶娘說的,王爺根本沒有善待她。
那麽,她就還有機會。
宮秋如不在意她的口是心非,掃了一眼她身後跟着的李嬷嬷,笑得意味深長,“還不知道王爺喚我們來到底什麽事呢?”
燕竹君摸了摸胸前的青絲,“可不是?”
豆蔻的指甲劃過眉眼,燕竹君掃了一眼宮秋如蒼白病态的容貌,可即使如此,依然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心底掠過嫉妒,可也隻是一瞬,王爺在這裏,她不能露出絲毫的不妥,她要忍耐,很快這女人就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說完,直接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可入了大堂,燕竹君卻是愣住了。
她先是看到了主位上面色黑沉的歐陽沉醉,再則就是地下用擔架齊齊擺放着的幾個人,他們看到她走進來,齊齊看向她,或者是她身後的李嬷嬷,而李嬷嬷看到那些人,一張老臉徹底慘白下來,怎……怎麽會?他們怎麽還活着?!
燕竹君是不認識這些人的,她不明白王爺爲什麽這會兒要把他們找來,可無論是什麽,氣勢她絕對是要壓宮秋如一頭的。這樣一想,她正了正表情,規規矩矩的給歐陽沉醉行了一個禮,“王爺。”
“嗯。”歐陽沉醉面上看不出情緒,随手擺了擺。
燕竹君在他右手下方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李嬷嬷也連忙跟了去,隻是腳下差點絆了下,躲在燕竹君身後,用眼狠狠剜了他們一眼:敢多嘴,你們等着!
那幾人看到這一幕,想到馬車外那三個握着明晃晃大刀的漢子,更加氣結。
要不是爲了幫她,他們何苦成了這幅模樣?
她竟然還要殺人滅口,好,她既然不仁,就休要怪我們無意。
大不了魚死網破,再說了,那人說了保他們,暫且相信一次也好,深吸一口氣,他們對視一眼,暗暗沉下心。
李嬷嬷看到他們老實了,以爲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又忍不住洋洋得意了起來。
“還不進來?”
歐陽沉醉早就聽到了大堂外的動靜,宮秋如和燕竹君的對話也落入他的耳際,這會兒不見宮秋如,他越發拿捏不住她的心思,他可不認爲這幾個人能夠自己飛到他面前,定然是有人專門把人送來的,而這個人,他不認爲還會有别人。
最初的震怒過後,此刻殘留的隻餘下莫名的複雜。
可聲音還是比起以前的冷漠好了些,卻依然帶着天生的涼薄。
他的話剛落,擡着宮秋如的人已經走了進來,看到藤椅上的女子,歐陽沉醉擰眉,她不是能走了嗎?怎麽還這樣?
視線微轉,落在燕竹君的身上,又收回了視線。
宮秋如讓人把她放在下方就讓他們下去了,也不出聲,也不回答,隻是垂着眼,看不出情緒,不知是在沉思還是睡着。
歐陽沉醉對于她的态度原本就沒有抱多大的态度,除了那晚他威脅下的一次主動,其它的時候,她都是這樣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着實讓人生氣。
可這次又不是針對她的,就随她去了。
他是厭惡宮秋如是歐陽東覺的人,可這不代表着有人可以把耍他,想起自己那晚像是一個笨蛋一樣被控制着情緒一步步走進了設計好的圈套,他就覺得自己心口像是有一股火,在升騰而起,讓人心煩。
“可知道本王這次爲何要讓你們過來?”
“妾身不知。”
“……”
對于宮秋如拒不合作的态度,歐陽沉醉直接無視,目光一轉,直接看向了燕竹君,或者是她身後的李嬷嬷,“不知道的話,那本王來告訴你們,底下的這些人看到了嗎?他們剛剛跟本王說了很有意思的一件事,知道他們說什麽嗎?”
“不……不知。”燕竹君視線遊轉,不知爲何心裏湧上一股不安。
“他們說,那日如夫人逃跑的事,是有人設計好的,這事,君兒你怎麽說?”
“……”
燕竹君的臉色更加白了,她卻是穩定好自己的情緒,搖搖頭,“王爺在說什麽,妾身聽不懂。”
“聽不懂,那你們就再說一遍好了。”
下面爲首的阿四得到指示,朝另外幾人看了一眼,怨恨地看向李嬷嬷,“王爺,就是這個老婦,他诓騙我們說,隻要事成了之後就會給我們一筆銀子讓我們離開,我們就信了她的話,先是用迷香迷倒了如夫人,然後搬到後門裝成要逃跑的樣子,等如夫人被抓了之後,她就領着我們去了刑室,讓我們動手敲斷如夫人的膝蓋骨,誰知道……誰知道……”想起那一晚,如夫人嗜血的模樣,他們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我們成了這模樣之後,李嬷嬷就把我們帶走了,可今晚她原本是要送我們走的,可半路上她卻是要殺人滅口!”
“你胡說!”
李嬷嬷再也忍不住了,驚叫出聲。
隻是在看到歐陽沉醉涼涼看了她一眼後,再也不敢多說什麽,卻是立刻走了出來,跪在地上,“王爺要相信老奴,老奴絕對沒有。”
“王爺,小的有證據,當初就是怕她使詐,她吩咐我們辦的事都有書信往來,而且,以前那些美人被冤枉的事情我們都有參與,我們也有證據,還有,替我們診治的是東街同仁藥鋪的老大夫,隻要抓來問一問就行了。”
阿四說完,從懷裏掏出一疊紙,朝着歐陽沉醉的方向遞過去。
李嬷嬷看到這,立刻要上去搶,被侍衛一腳踹到了一旁,拿住,管家結果,遞到了歐陽沉醉面前,歐陽沉醉一張張翻看,越看臉色越沉。
到最後,一把扔在了李嬷嬷的面前,面色發狠,“真是老潑皮,做下這麽多的龌龊事,這些,你還有什麽話說?”
“……”
李嬷嬷頹敗地倒在地上,看着那些證據,面色慘淡,知道自己再說什麽也沒有用了,可想到燕竹君,忍不住擡頭看了她一眼,立刻就看到燕竹君面色白得吓人,顧不得其他,立刻磕着頭,“王爺恕罪,老奴認罪!這些都是老奴一個人幹的,跟側妃娘娘一點關系都沒有!老奴該死,老奴任憑王爺發落,隻懇求王爺不要冤枉了側妃娘娘……”
“懇求?嗤!”歐陽沉醉冷笑一聲,“你以爲你是誰,敢在本王面前提‘求’這個字?”
“王爺……”
燕竹君的淚滾落下來,她也起身跪在了地上,“是妾身管教不嚴,妾身……”
“夠了!”
歐陽沉醉有些厭煩她每次出了事就一副楚楚哭泣的模樣,嘴角的笑越發冷,“以前你處置那些人本王當看不見,因爲你對于本王來說是特殊的,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想着把本王玩弄與鼓掌之間,本王最厭惡的,就是被耍着玩!而君兒你,獨獨犯了這個錯!”
“王爺,妾身沒有……”燕竹君淚珠滾落的更兇了。
她心裏很是不安,歐陽沉醉語氣裏的不耐讓她更加不安心,王爺這是什麽意思?她隻是……隻是……
她的話沒有說完,歐陽沉醉擺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這才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宮秋如,視線落在她不鹹不淡的臉上,“這一次,讓你受委屈了。”
終于,宮秋如擡起了頭,她直勾勾地盯着歐陽沉醉,清冷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大堂,“委屈?既然王爺也這麽說了,那可否讓我不委屈呢?”想這麽了了這件事?他想的還太過簡單。
歐陽沉醉自然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沉吟片許,道:“你想如何?”
“……”
宮秋如沒有說話,卻是露齒一笑。
她從未像是這麽笑過,清澈毫無雜質,可明明這樣明媚的笑,四周的空氣卻冷笑了幾分,歐陽沉醉眉頭擰緊了,阿四幾人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即使過了這麽多日,還是覺得被這如夫人一眼,手腳都開始疼了起來。
宮秋如沒有看他們,她從藤椅上慢慢走了下來,修長的雙腿朝前一跨,穩穩站在了地面上。
燕竹君回頭,瞪大了眼,她、她她不是說她不能走了?
“很驚訝?我是說了腳腕斷了,可不代表不能接上。啊,我差點忘了,你可是恨不得我立刻死在你面前的,對了,側妃娘娘你可能還不知道甯霜現在怎麽樣了吧?咦,也不對,可能你都不知道甯霜是誰,就是那個被你設計肋骨全碎的小丫頭。”宮秋如說到這,停頓了一下,腦海裏忍不住響起當初恨水的話。
——如夫人,甯霜肋骨全碎,恐怕即使她以後醒過來也難以行走了。
——我會盡量幫她恢複,隻是能到什麽程度,就不可而知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她眼底流露出的狠意越發冰冷,憑什麽甯霜變成那麽模樣了,她們還能安然處之?視線幽幽流轉,最後釘在了燕竹君的身上,莫名讓她後脊背湧上一股寒意,宮秋如卻很快移開了視線,看向了歐陽沉醉,“你問我想如何,那我來告訴你,甯霜如何,今日,我也讓她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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