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雲郡主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下個月初三,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也代表着,紫南國的使臣隻能再留在這裏二十多天。
等歐陽沉醉一行人離開後,宮秋如轉過身,看向神色依然溫和的男子,歎息一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那天去了行宮?”
“嗯,知道。”知道她那日去的真正目的,燕宗平連日來的積郁一掃而空,半摟着她,忍不住抵了抵她的額頭,“對不起沒有告訴你,可我擔心你會……”
“你以爲我會心軟?”
“……”
燕宗平垂下眼,這相當于默認了。
宮秋如歎息一聲,“你以爲經曆了這麽多,我可能會心軟嗎?宗平,我說過,你給我點時間,那麽,我就會真的考慮,不是說說而已。”這三年來,他的好,她不是看不到,可她心裏有陰影,她需要時間慢慢接受。
可她是真的已經開始考慮了。
可這樣小心翼翼的燕宗平,讓她又不知道說什麽。
燕宗平卻在聽了她的話之後,眼睛微亮,卻也看到了她的無奈,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是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喏,這是你說的?”
宮秋如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可你不覺得還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嗎?”
“嗯?”燕宗平愣了愣,随即想到宮秋如怎麽會突然來這裏,歎息一聲,“是不是易峥和你說了?”他說過不讓易峥多嘴,他果然又去找她了!
“是啊,如果易峥不說,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告訴我了?”
“我不想你擔心,方子寫的并沒有問題,這些時日你也辛苦了。”
“可他們的确是因爲喝了我寫的方子才會疫情加重。”所以,她有責任,所以聽了易峥的話,她立刻就來找他了,沒想到會正好聽到那些話,于是就讓胭脂回去拿了早就準備好的藥,她也沒有真的想要歐陽沉醉的命,畢竟他現在是紫南國的皇帝,如果歐陽沉醉在幽蘭國出了事,兩國之間,恐怕百年都難以平複。
她不想給燕宗平惹麻煩。
他給了她三年的安穩,她不能爲了一己之私讓他陷入絕境。
可她奇怪的是,沂河鎮的瘟疫怎麽會更加嚴重?
“宗平,我知道你不告訴我這些是不想我自責,可事情終歸是要解決。”燕宗平是一個好皇帝,他在乎這些臣民,他有一顆博愛的心,所以,那些臣民有事,他定然心焦,而且,這也許是一個契機,想清楚了這些,宮秋如把自己來時就想好的決定告訴燕宗平:“我想親自去一趟沂河鎮。”
“不行!”
燕宗平想也沒想就拒絕。
他怎麽可能讓她去那麽危險的地方?
“可你也應該清楚,禦醫已經束手無策。”她曾經看過很多古方,對于疫情也了解一些,她過去,就算不能除去瘟疫,至少能防止疫情蔓延,而且,她也想幫他。如今整個幽蘭國都在傳如後寫的治療瘟疫的方子導緻疫情加重,相信沂河鎮也已經怨聲載道。
如果她放任這些言語繼續傳下去,恐怕很快就會有老臣禁言。
她很清楚他會護着她,到時候,他會陷入兩難。
甚至……導緻他這三年來樹立的仁君形象徹底崩塌,這不是她想看到的情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而且,去一趟沂河鎮不知道要多久,正好可以躲開歐陽沉醉。
相信她回來時,歐陽沉醉已經離開。
不是怕他,隻是不想連累燕宗平。
“可……”燕宗平依然憂心,“萬一你要是染上瘟疫,如果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你不能離開都城!”堂堂一國之君,貿然離開,必然會引起紛亂。“我答應你,我隻待一個月,一個月就算疫情真的控制不住我就回來。”
一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她解決疫情。
她不相信那方子真的沒用,定然是出了什麽問題。
“這……”
“就這一次。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可以派人跟着我。”宮秋如退一步,一點點打消燕宗平的顧慮。
燕宗平沉思許久,才緩緩颌首,“我讓易峥和你一起,如果一旦出了問題,就立刻讓他帶你回來!”
“嗯。”
宮秋如應下來之後,當夜就帶着一行人和易峥出了都城,前往沂河鎮。
趕了五天的路,一行人才到了沂河鎮。
因爲方子出了問題沂河鎮的百姓對宮秋如頗有怨言,易峥并沒有暴露宮秋如的身份,隻是和随行的另外兩位禦醫一起,以女醫官的身份進入了沂河鎮。
剛走進沂河鎮,饒是宮秋如早有準備,還是被眼前的情景怔了一下,到處都是行屍走肉一般的百姓,面黃肌肉,眼神無光,拖着沉重的步子在清冷的鎮子裏晃悠,仿佛多走幾步就會摔倒似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宮秋如眉頭重重擰起,越是往前走,神情越是複雜。
突然,一道極輕微的呻吟聲從一個角落裏傳了過來,宮秋如臉色一變,朝着角落走去,走近,才發現那裏蜷縮着一個人,渾身髒兮兮的,頭深深埋在雙膝裏,聽到腳步聲,身體吓得越發顫抖。
等到宮秋如幾人走近,更是驚慌失措。
快速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吓得面無人色:“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說完,爬起來就要跑!
可剛爬起來又虛弱地摔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隻能蜷縮成一團呻吟着,哀嚎着,痛苦着。
雖然這人隻擡頭看了一眼,宮秋如還是看清楚了他臉上潰爛的傷口,這是患了瘟疫的人才會有的症狀!
易峥顯然也看到了,愣了一下:“不是說患了瘟疫的都被隔離了?”
怎麽還有漏網之魚。
宮秋如沒有回答,卻是朝着那人走去,像是要去查看,立刻就被易峥給攔住了,壓低聲音道:“夫人,讓禦醫看吧,别讓主子擔心。”
“……”
宮秋如搖頭:“沒事,我有分寸。”
先前來的禦醫并沒有查出什麽,恐怕再讓他們看也查不出什麽。
正好讓她遇到了一個患者,剛好可以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
看出宮秋如的堅決,易峥歎息一聲,沒有再阻止。宮秋如蹲下身查看,可當她檢查了一番這人的傷患,的确是嚴重了很多,和瘟疫發病的症狀也相似,可她總覺得有什麽地方很奇怪。
她又仔細的看了看那傷患,在看到那人的指甲時,臉色微變,猛地站起身,看向易峥:“走,去醫館!”
“夫人,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易峥看宮秋如臉色不對,邊走邊問道。
宮秋如搖搖頭,沒有說話,她現在還不确定,她要先去看看。
“那這個人怎麽辦?”
易峥指了指身後,宮秋如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那人驚恐不安的目光,想了想,“先帶回去,等我們去一趟……”
“把他抓起來!”
突然,一道厲喝聲傳了過來,打斷了宮秋如的話。
宮秋如轉身,就看到一個中年男子指揮着一群村民把那個患者直接拉了起來,綁好就要帶走。
宮秋如眉頭皺了皺,易峥立刻攔住了:“你們要把他帶到哪裏去?”
“哪裏?”
那中年男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當然是隔離開!他現在得了瘟疫,不抓起來很快就會傳染給别人!你們還愣着幹什麽?擡走!擡走!”
易峥臉色也難看了下來,剛想說什麽,被宮秋如攔了下來,對他搖搖頭。
這人說的的确沒錯,如果不隔離開,的确會傳染給别的人。
雖然無情了些,卻是目前爲止較爲妥當的辦法。
宮秋如卻并沒有直接去醫館,而是跟着那中年男子一行人,她要看看瘟疫到底嚴重到了什麽程度。
中年男子帶着染了瘟疫的人到了離鎮子外不遠的一個村莊外,直接讓人把患者給推進了圍困了起來的一個不大不小的苑子裏,苑子很大,從裏面能聽到哀求聲和痛苦聲,四周的衙役像是沒有看到,面無表情的守着。
那中年男子惡狠狠警告:“别讓他再逃出來!”
“……是!”
衙役喏喏應道。
宮秋如臉色很難看,在中年男子要離開時,一把抓住了他:“你把人都困在這裏,可有讓人醫治?”
“醫治?”那中年男子冷哼一聲,“還醫治什麽?染了瘟疫,連當今皇後都沒辦法,他們就在這等死吧!”
“宮裏來的禦醫呢?”
“禦醫?他們除了讓喝那方子裏的藥,喝了有什麽用?不是更嚴重了!放心,等明天一把火把這些人都燒了,沒了瘟疫的源頭,整個鎮子就安全了!”
“……”宮秋如眉頭死死皺了起來,“誰讓你這麽做的?”
“誰讓?我!不這麽做,整個沂河鎮的人都要死!”
那中年男子猙獰着臉,猛地一揮手,就帶着人走了……
易峥擺手,立刻有人跟了上去,很快就帶回來消息,“夫人,他就是這沂河鎮的縣官。”
宮秋如眼神沉了沉,“派人跟着他,阻止他動手!易峥,你現在跟我去醫館!”她要盡快證實自己的猜測對不對,才能救這些人。
易峥讓其他人跟過去,他則是和宮秋如一起去了醫館。
醫館外冷冷清清,根本一個人也沒有,隻有一個大鍋還在燒着,裏面煮沸的藥湯沸騰着,卻沒有百姓願意喝。
宮秋如走到大鍋旁,裏面的藥物彌漫出來,她嗅了嗅,讓易峥找來一個碗,喝了之後,的确是按照她寫的方子,是治療瘟疫的。
“夫人,可是這湯藥有問題?”
否則爲什麽沂河鎮的人瘟疫的情況沒有緩解反而加重了?
宮秋如搖搖頭:“湯藥沒問題,是人有問題。”
“嗯?”易峥愣了一下,“微臣沒聽明白。”
“這湯藥是治療瘟疫的,而那個‘染了瘟疫’的人身上的瘟疫早就除了。”
“可他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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