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水痛苦地錘了錘腦袋,蹲下身,自責不已:“我不應該不等你醒過來就走的,我要是多等一天就好了!”他不應該因爲李毅呆在了醉身邊十幾年就這麽信任他的,他悔恨地抓緊了腦袋,“醉,如側妃怎麽可能啥翼他們?那晚我找到你們的時候,你們都中了毒,我把如側妃的毒解了,可你身上的血咒和蛇毒和黑蜘蛛的毒中的太深,除了換血沒有其他的辦法了,當時翼他們也在,所以就懇求如側妃給你換血,後來如側妃就答應了,我吩咐四大護法回十八重樓,如側妃當時爲了救你,一直昏迷不醒,後來換血成功了,可她的身體徹底垮了,我怕她熬不到孩子出世,就急匆匆和秋鷹前去天山尋找天山雪蓮,我當時給你寫了一封信,告訴你實情,可我沒想到……沒想到李毅沒把信交給你……”
“……”歐陽沉醉搖着頭,眼睛睜得大大,一步步向後退,“不,不,我不信……”
怎麽可能是真的?
她這麽恨他,怎麽可能答應給他換血?
“醉,如側妃怎麽可能殺翼他們,我離開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那時候你們還沒有蘇醒……”如側妃怎麽去殺人?
到底是誰設計陷害如側妃?
“不——”
突然,歐陽沉醉猛地捂住了腦袋,像是發了瘋一般轉身,就朝着外面沖了出去。
恨水臉色一變,連忙跟了上去。
歐陽沉醉幾個縱身就朝着九王府的後院沖去,直到奔到一個很隐蔽的密室才停了下來,他站在密室外,渾身蓦然就僵在了那裏,許久,都不敢上前一步。恨水趕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歐陽沉醉的背朝前弓着,擡起的手顫抖的幾乎碰不到石門,他眼底閃過一道難過,自責地閉了閉眼。
如果……如果他當時能再多待一天就好了。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慢慢走過去,歐陽沉醉的頭深深垂下,頭發遮住了他的臉,根本看不到表情,恨水有些不忍,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走出這一步,他甚至不知道醉會做什麽?
他閉了閉眼,慢慢推開了門。
前方黑漆漆的一片,隻有微弱的光透過來,他僵硬着步子,慢慢走進去。
身後很輕的腳步聲,一步又一步,小心翼翼又帶着難掩的不安,恨水慢慢朝前走,越是往裏,他覺得心情越複雜,直到終于站在了百蟲窟的最深處,看到四周點亮的燭光下,中間的蟲池,密密麻麻的蟲子爬來爬去,他看得頭皮發緊。而越是走近,恨水焦躁地捂住了心口,終于,當站到百蟲窟的邊緣,當看到池中面目全非的屍體時……
他終于低下了頭,捂住了眼。
而他的身後,歐陽沉醉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崩潰,難以置信地搖着頭,一步步向後退,突然仰起頭,長長地哀嚎了一聲,像是孤狼,聞着落淚……
“啊——爲什麽?!爲什麽?!”爲什麽要這麽對他?爲什麽最終親手殺了她的會是他?!
爲什麽……
告訴他爲什麽?!
随着這一聲,歐陽沉醉突然縱身一躍,也跳進了百蟲窟内。
同一時間,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徐徐出了城門,徑直朝着郊外而去,到了荒無人煙的一處,幾輛更加精緻更加寬敞的馬車停在路邊。最初的馬車停歇下來,車夫跳下來,馬車的帷幕被撩開,一人跳了出來,侍衛模樣的裝扮,隻是擡起頭時,卻是露出了一張極爲俊美的臉。
緊接着,一個女子也跳了下來,隻是,她的一條手臂空蕩蕩的。
女子站穩了之後,看了一眼路邊停着的馬車,忍不住看向男子,“皇兄,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
男子眼底掠過一道光,輕歎一聲,“君兒,跟皇兄回幽蘭國吧,你在這裏,并不快樂!”
“不!”女子也就是燕竹君詭谲地笑了笑,一把拉開帷幕,露出了馬車裏靜靜躺着的女子,“皇兄,誰說我不快樂,隻要這女人離開了,王爺就會重新對我好!重新喜歡我的!”她低低吼出聲,攥緊了帷幕,臉上的偏執讓她一張臉看起來有些扭曲,“皇兄!我既然幫你把她帶出九王府,你應該記得你說過的話吧?”
“皇兄……自然記得。”
“永遠不要再讓她回到紫南國!永遠!”
朝着燕宗平吼出聲,燕竹君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一把推開擋着的車夫,跳上馬車,一甩鞭子,就掉轉車頭重新回城。
隻要沒了宮秋如那賤、人,一切都會回到最初……
一定可以的!
哈哈哈!一定可以的……
燕宗平頭痛地看着遠離的馬車,許久,才長長喟歎一聲,随行的侍衛跟過來,低聲道:“殿下,要不要找人把公主綁回去?”
“不用了。”她既然想留在這裏,那就按照她的意思辦吧。
隻希望,這真的是她想要的。
重新撩開帷幕,燕宗平望着馬車裏容顔蒼白的女子,隻不過三個多月未見,歐陽沉醉竟然把她折磨成了這樣,他不會再放手了,既然歐陽沉醉不能給她幸福,那就讓他來照顧她吧。
“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九王府。
恨水神色倦怠的端着一碗藥從走廊的盡頭走近,到了冼塵樓的廂房外,先是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守門的侍衛,輕聲問:“王爺還是不肯出來嗎?”
“是,王爺從三天前抱着……進去之後,就一直不肯開門。”
“這樣……”
恨水揉着發痛的鬓角,這樣下去根本不行,他知道如側妃的死給醉的打擊很大,可是他這樣下去,身體定然會垮下來的,而且,他現在根本沒有任何的頭緒,十八重樓主殿被毀,需要盡快重新整頓,他去了關押李毅的地牢逼問,用盡了刑罰都沒有逼李毅吐出幕後之人。
如果醉再倒下,恐怕就真的會有一天被新帝羽翼豐滿之後除掉。
想到這,恨水知道不能再等了,他端着藥碗的手一緊,立刻吩咐道:“你們把門踹開。”
“可……”侍衛對視一眼,怕王爺會降罪。
“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是,公子!”想了想,王爺如今這樣,隻能聽恨水公子的了。于是,齊心把門給撞開了,門被打開,立刻湧出一股腐屍的味道,因爲屍體被蟲子毀壞嚴重,傷口嚴重的地方流出的膿血,讓整個房間溢滿了腐蝕的氣息,而房間裏抱着屍體坐在地上的人像是沒有感覺到,垂着眼,看不到表情。
房間裏漆黑一片,隻有微弱的光透射進來。
恨水看到歐陽沉醉這個模樣,隻覺得難受,深吸了一口氣,才端着藥走進來,先把藥放下,才慢慢走到了歐陽沉醉的面前,蹲下,靜靜看着頭發散落的遮住面容的男子,一頭銀絲遮蓋下來,幾乎把他和如側妃的屍體全部蓋住,恨水心下一動,忍不住喚了聲:“醉……”
回答他的卻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他靠近了一些,想伸手奪下屍體,卻被躲開了。歐陽沉醉猛地擡起頭,一雙猩紅的眸仁直勾勾盯着他,卻空洞的讓人心口一縮。
恨水臉白了白,許久,才閉上了眼,沉痛道:“醉,你真的要這樣下去嗎?”
“……”
“如側妃死的不明不白,你繼續這樣,是不是想陪她而去?可這樣的話,如側妃的仇怎麽辦?你忍心讓她含恨九泉?”
“她沒死……沒死……”沙啞的聲音,随着喉嚨咕哝一聲,低低一遍遍的溢出,不知是想讓恨水相信,還是讓他自己相信。歐陽沉醉喃喃向後退,抱緊了懷裏的屍體,警惕地盯着恨水,“她沒死,你們誰也别想奪走她,誰也别想……别想……”
“醉……”
恨水鼻子一酸,半跪在他面前,聲音帶着難掩的痛意,“醉,你看看你現在這模樣,今日是甯後的忌日,你是不是也忘記了?如側妃肯定也不希望你這麽折磨自己……”
歐陽沉醉渾身一震,突然似哭似笑的喊了一聲:“不……她恨我,恨我不相信她……她不會原諒我的……不會的……”
“醉!”恨水揉着眉心,也自責得難以言喻,“你是不是非要給如側妃陪葬啊?就算你真的死了,到了地下,你怎麽和她交代?那些害了她的人到現在還好好的活着,可你呢,你瞧瞧你現在不人不鬼的模樣?!你有沒有想過含冤而死的人是投不了胎的?!”
“……”
歐陽沉醉渾身一僵,他慢慢擡起頭,臉色白得吓人。
恨水知道自己不應該這麽說,可他沒辦法,隻要能讓醉再次振作起來,他不介意撒謊,一點都不介意,“醉,這三天我已經派人去查了,既然你說當初是看到如側妃和新帝在一起,那麽這件事肯定和新帝脫不了幹系,十八重樓主殿遭了重難,我已經通知把各處的人都召集回來了。隻要你一句話,我們可以重新東山再起,而且,你忘記了嗎?如側妃還留給你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藏寶圖。醉,你難道不想看看如側妃留下來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嗎?你難道就真的忍心她死的不明不白?讓害死她的人這樣好好活下去?”
“……”
恨水的話,像是一道驚雷劈在歐陽沉醉的腦仁裏,他摟緊了懷裏的屍體,頭深深埋了下去,許久,整個密閉的房間裏,爆發出一聲嘶聲裂肺的嘶吼,久久不絕……
京都三十四年五月,九王側妃甍,以九王正妃之禮厚葬。據傳聞,九王妃死後三日,九王抱着屍首不肯松手,狀若瘋癫,更是守在墓前四十九日,直到半死。後消失半年,不知所蹤。
同年七月,幽蘭國老皇帝甍,太子燕宗平即位,封号宗帝。
同年八月,宗帝大婚,帝後名不見經傳,無人知其來曆,宗帝排除萬難立她爲後,封爲如後。此後三年,幽蘭國以迅猛之勢與紫南國齊名,燕宗平穩坐帝位,而帝後更是以博古通今足智多謀著稱,幽蘭國無人能望其項背。
而在這三年内,紫南國動蕩不安,朝堂格局風雲變幻,血雨腥風。
更是在京都三十七年,九王歐陽沉醉逼宮,新帝歐陽東覺失蹤,歐陽沉醉順利登基爲帝,号念帝,追封正王妃宮秋如爲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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