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秋如想,這應該是她這輩子打過的最難的一場仗了。
如果是以前,一人敵十幾個人她根本不在話下,可此刻卻是不一樣的,她整個人的狀态都不好,雙手雙腳不夠靈活,一條腿此刻麻木,她隻能站在原地,來一個她殺一個,來一雙擊退一雙。
也幸好她身後是萬丈深淵,那些人也是怕死的主,隻是靠近,卻不敢用力。
宮秋如向後又退了兩步,直直地站在了懸崖邊,她用左腿撐着整個身體,漸漸的,她甚至分不清臉上流下的到底是血還是汗,她的眼睛被血染紅了,在黑夜裏這樣看去,就像是一個修羅。
滿身鮮血,浴血而戰。
宮秋如慢慢走近,整個人的身體狀态都處于一種緊繃。
她的大腦越來越沉,到最後,近乎崩潰。
在她微微一閉眼微晃的瞬間,一個人太突然拽住了她的手,宮秋如臉色一變,下一刻整個身體就是一倒,身體瞬間被幾個人給壓住了,其中一人似乎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臉上,她腦袋更加嗡嗡作響,可她身後,橫七豎八地倒了不少人的屍體,剩餘的幾個人也受了不少的傷。
困住她之後,她身上的幾人都松了一口氣。
可就在他們這一口氣還沒有吐出的瞬間,突然原本緊閉着雙眼的女子,蹙然睜開眼,眼底兇光四溢,那種殘佞的冷光讓他們突然就愣住了,宮秋如瞬間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手裏的簪子從左劃到右,剛好一圈,斬斷了所有人脖頸上血管,那幾個土匪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死死地盯着宮秋如,其中一人還抓着她的手,一人拽着她的衣襟,脖頸上卻相同的噴濺出血。
宮秋如頭頂像是被血澆灌一般,血腥的讓人可怕。
那些屍體,終究還是斷了氣。
齊齊地向後倒去。
宮秋如擡起的手,這才像是脫力般垂了下來,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劃破了她手背上的肌膚,可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最後一擊搏殺拼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不過……幸好,她還是自由了。
她慢慢閉上眼,空氣裏都是血腥味,濃郁的讓她幾欲作嘔。
随着風慢慢散去。
隻是這血腥味,漸漸變得微妙,一聲清脆的腳步聲,突然邁出了第一步。
宮秋如眉心一跳,蹙然睜開了眼。
她的頭貼着地面,所以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一個人正從不遠處慢慢靠近她,她眉頭一直擰着,血把她的眼睛都染成了紅色,所以,她看到的一切都暈染上了血色,空氣稀薄了起來。
那個人的步子很慢,他終于還是走到了宮秋如的面前。
竟是最初暈倒的甯侍衛。
甯侍衛捂着脖子,眼神兇狠,厲聲大笑:“你還真有能耐!都這樣了還能最後殺了他們?哈哈哈哈,你現在還能動嗎?我還要謝謝你替我殺了這些貪得無厭的家夥,哈哈哈,隻要殺了你,我不僅報了仇,還不用付給這些土匪銀子,真是連老天都幫我啊!宮秋如!今天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拿命來!”
宮秋如額頭上的汗珠一顆顆滾落下來,她目光冷冷地看着頭頂上走近的甯侍衛,眼底的冷霜越來越冷。
甯侍衛揚聲得意的大笑着,突然拔出腰間的刀,慢慢揚起,朝着宮秋如的脖頸狠狠砍了下去——
“籲!”
馬蹄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廢棄的馬車前,歐陽沉醉翻身下了馬車,臉上的表情極爲沉重。他朝着馬車快步走過去,猛地掀開,當看到裏面空無一人時,心當下猛地揪了起來。
他轉身,眼神四處亂,根本靜不下心思,隻覺得心裏亂得不行。
“啊——”
他長吼一聲,被恨水握住了手腕,“醉,你冷靜一點!現在沒有看到屍體就證明如側妃還是安全的,你現在要是亂了分寸,那如側妃更是沒有任何希望了!”
“可……可……”
歐陽沉醉捂着頭,“她重傷在身,那些人會怎麽對她,我完全不知道!”
他要是沒有打傷她就好了!
如果沒有打傷她,以她的能力來再多的人恐怕也不是她的對手!
“恨水,怎麽辦?我要救她,可她現在在哪裏?在那裏?”
“王爺!”
梅子突然上前,跪在了歐陽沉醉身前,“奴婢也許知道如側妃的下落。”
“在哪兒?”歐陽沉醉猛地拽起她的衣襟,手背上青筋暴怒,表示他現在極爲緊張的情緒。
“奴婢離開前,聽到他們說山寨,我想他們應該是寨子裏的土匪,隻要查查看這附近有什麽寨子,就能找到如側妃了。”
“李毅!”
“屬下在!”
李毅立刻上前,跪在了歐陽沉醉面前,“王爺,這附近一共有三個寨子,隻有其中一個是在翡靈山上,因爲翡靈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所以至今還沒有人能夠攻破。”
歐陽沉醉聽到這,心裏終于冷靜下來,一把抓着馬缰,快速翻身上馬,調轉馬頭:“給本王帶路!派人回去飛騎營調五百精兵,給本王端了寨子!”
“是!”
歐陽沉醉一聲令下,命令很快吩咐下去。
一人拿着歐陽沉醉的令牌去飛騎營報信,其他所有人以李毅爲首,開始朝着翡靈山而去。
宮秋如看着朝着她砍下來的大刀,她眼睛眨也未眨,她想擡起手擋住,可渾身早已沒了力氣。方才那一擊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能夠撐到現在,已是不易。
難道今日就要魂歸這裏?
那她是否能在奈何橋上看到遲歸?
她……可曾還在等她?
“嘭——”突然,就在大刀就要砍在宮秋如脖頸的時候,一根羽箭突然從一處飛射過來,直接射中了甯侍衛的眉心,穿過了他的腦袋,留下了一個血窟窿。
甯侍衛舉着刀,根本沒想到最後了,他還是沒能殺掉宮秋如,反而被人一擊斃命。
他不甘心地睜大了眼,慢慢朝後倒去。
摔進了深淵裏。
風,慢慢平緩下來。
一陣很輕的步子走到了宮秋如的面前,拿着弓箭,一身淡紫色的裙裳,臉上戴着同色的面紗,她低下頭看向宮秋如,眉眼都像是在笑:“還能站起來嗎?”
宮秋如眨了眨眼,她現在一丁點力氣都沒有。
女子似乎又笑了,彎下腰把宮秋如扶到了石壁前,讓她的後背靠着石壁,才蹲下身,和宮秋如平視。
宮秋如這才看清楚女子,平緩了一下,才靜靜道:“你是什麽人?”
“救你的人。”
“……”宮秋如眸仁深了深,“既然要救我,跟了一路,爲何到現在才動手?”
“你知道?”女子眼底閃過一道訝異。
“嗯。”
嗓子有些疼,宮秋如整個人倦怠下來,顯得恹恹的。
女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宮秋如,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既然已經出現了,就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麽。”
“你……真的很讓我驚喜。”
女子眼底的欣賞更濃了,“看來,我的确沒有選錯人。”
宮秋如表情很平靜,仿佛說的不是她自己一樣,“你跟了這麽久,直到我快喪命的時候才出現,不過是爲了讓我欠你一條命,既然欠了,自然是要還的。”而她在這個時候能夠出現,也的确解了她的圍,救了她的命。她有她的自由,對于她這個人,是選擇救,還是選擇不救。
而她既然被她救了,那就會還。
“果然夠痛快。”
“你的要求?”
“……兵符。我,要歐陽沉醉的兵符。”
“嗯。”宮秋如隻是應了聲,表示她知道了,神情越發倦怠,閉着眼,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呼吸。
女子忍不住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你不問我是誰了?”
“不用。”
“你就不怕我拿着兵符做對紫南國不好的事?”
宮秋如睜開眼,掀開眼皮瞧了她一眼,嘴角上閃過一道殘佞:“随便。”
她不是紫南國的人,也不是這個時空任何一個國家的人,自然不會有忠君不忠君的想法,她想要兵符,她就拿來給她,更何況,失了兵符,對于歐陽沉醉來說,恐怕也是滅頂之災。
她,很樂意。
“哈哈哈,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女子眉眼間都帶着贊賞的笑意,“我會再來找你的。”
她回頭看了一下山下的方向,眯着眼笑了笑,“看來,也不需要我來救你下山了,很快就會有人來帶你離開的。而且,相信,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宮秋如緩緩睜開眼,沉默地看着她,并沒有說話。
女子站起身,“很期待我們下一次的見面。”
宮秋如看着女子轉身,朝着來時的山路背馳的方向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裏。
空氣裏的血腥味淡了些,卻依然難聞的讓人作嘔。她明白女子的話,梅子前去報信,這會兒帶來的人應該快要到了,她重新閉上眼,仰頭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隻覺得渾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樣,什麽也不想做,什麽也不想想,隻是,在這種孤寂中,她越發思念那個人。
遲歸的臉出現在她的腦海裏,朝着她清淺的笑。
溫柔,心疼。
隻是轉瞬間,他的臉卻變成了霄淵的,他在大殿裏看着她時悲傷絕望的目光,讓她的心莫名一觸,有什麽也許早已經在心底起了漣漪,隻是她根本沒有發現而已。
“宮秋如——”
随着陣陣馬蹄聲,一道嘶吼從山下響起。
聽到這聲音,宮秋如猛地睜開眼,隻是眼底卻是掠過一道涼薄。
眉頭死死擰着,緩緩松開,隻是嘴角的冷若寒霜再也沒有退去過。
報複……
她現在,隻剩下這唯一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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