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被蜘蛛彈打倒在地的機器人老早就吸引了林沐禅的注意,它已經成了整個硐室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除了它那副硬梆梆的機械軀殼,林沐禅幾乎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賴以藏身的遮掩之物。
林沐禅眼疾手快,他看準落點,就在落地的一瞬間,一邊将地面機器人手中的武器快速搶在手裏,一邊順勢将那個鐵疙瘩向對面牆角拼力一帶,然後撲倒身體将自己埋入機器人下方,随着機器人的翻動快速滾向牆角。等他撞牆停穩身體,那個機器人也随之“咔嚓”一聲擠在了他的身旁。
這是真正的電光火石,是力量、速度、智慧和判斷精準合作的典範之舉。一連串的動作全都在一點一秒之内完成,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雖然疾如閃電,但他的大腦卻是一片空白。沒有下一步的預案,沒有進一步的打算,能夠活着走出去的可能性眼看就要變成一張白卷上又大又圓的大雞蛋,手握拳頭卻一點踏實感都沒有。
無法猜透終局,一切努力與掙紮全都變成了本能的欲望,求生兩字已經占領了他思想的全部高地,理想和信念正在變得一文不值。
林沐禅倒伏身體盡量将自己藏在機器人與牆角形成的狹小三角之内,一邊像狼一樣機警地觀察着周圍變化,一邊劇烈地喘息着。
密集的攻擊短暫地停了下來,室内的觀戰系統似乎也被林沐禅的高超表演弄昏了頭。
休戰罅隙的寂靜常常與恐怖相伴,林沐禅不知道這之後它們還會使出什麽手段。但用它們的同類做盾牌無疑會讓他們的攻擊變得投鼠忌器,林沐禅沒有其它辦法,暫時也隻能先這樣僵持着,走一步看一步了。
幾秒鍾之後,那種熱辣辣的電流一樣的感覺又出現了。林沐禅曲蹴在機器人後面一動不動。
他猜測出現在身上的這種奇異感覺,極有可能是對方在使用某種定向能探測設備,在對他進行活體生命探測,但也有可能是在偵察反抗議者的活躍性或攻擊動态。
此時此刻,他是完全被動的一方,既沒有助手也沒有商量的對象,宇宙影甲的探測功能在裏面什麽都察覺不到。四周除了黑洞洞的槍口和挂在頂上虎視眈眈的三個機器人,餘下的就是一面面冷若冰霜的牆壁。
這兒一定有一套自動智能控制中樞系統,正是它張牙舞爪地指揮着這裏的一舉一動,可林沐禅卻找不到。
他一個人孤立無援,唯一辦法就是破釜沉舟玉石俱焚把這兒的一切都化爲廢墟,但他也得同樣承擔自己成爲廢墟的風險。
整個房子都是敵人,哪怕就是牆上指紋大小的一塊小晶體闆都緊繃着防禦的神經。林沐禅拿起繳獲的武器借着機器人的掩護随意向外面掃去。
他不需要任何戰略戰術或技巧,打哪指哪就行,任何破壞都是勝利,任何損毀都是成績。
他的策略就是破壞破壞再破壞,毀滅毀滅再毀滅,天翻地覆、地動山搖、破釜沉舟,孤注一擲,壞一片算一片,爛一處算一處,能夠全部打爛打碎最好。
他豁出去了,但是一動手才發現那個光涵道武器居然少了後半部分,它的制式按扭竟然集裝在機器人的肘臂上。
林沐禅差點哭了!手無雨鐵,這是要天亡英才嗎?哪裏不能去,怎麽偏偏撞到了這麽一個鬼地方?就是閻王殿也不帶這麽折磨人的!
盾牌機器人正好面部朝外,林沐禅想看清遺失部分到底在哪隻手上都不可能。他的頭腦反應與肢體動作很快就引來了室内火力的瘋狂報複。
前面的盾牌機器人沒頂了幾下便被打得五股豐蹬,盡乎肢解了,但那隻壞手臂竟像長着眼睛似的直接落到了他的左手邊。
林沐禅不假思索地快速将兩截首尾分離的光涵道武器拼接在一起,就在盾牌機器人快要散架的刹那間扣動了扳機。
一道水銀一樣的劍形紫色光流體破甲而出,像淩空拉直身體迎風飛翔的蝰蛇,莽莽光箭吐着淡紫的藍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方的牆壁上噴射而去。
但是它沒有炸毀牆壁,而是被牆壁反射到了其它方向。反射出去的光流又被另一面牆重新反射到另外的牆上。另外的牆又反射到先前的牆上,先前的牆又反射到旁邊的牆上,旁邊的牆又反射到斜側的牆上,斜側的牆又反射到過去的牆上……
如此反複,整個室内隻見一條縱橫捭阖的光影在無拘無束地遊動,在零點一秒的時間内它最少在那個四邊形的合子裏折騰了有幾萬餘次。
分布在牆上的射擊孔似乎在急速回撤,但它們的動作還是慢了一點。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等牆面的保護層完全恢複,它們這中最少已有一多半被無頭蒼蠅一樣的水銀光箭所擊毀。每有擊毀之物,光箭都在縮短,像互相抵消似的,直到最後剩下寸把來長鑽入地下爲止。
林沐禅看呆了,自從進入這裏後,他感覺發生在此處的一切變革似乎都得以秒爲單位來計量才有意義,超過秒的事件都已成了過去。
光箭從出現到消失都是前一秒的事情,但等時間進入第二秒時,頂上的一個機器人便毫無征兆地掉下來,天崩地裂地砸在地闆上。它的身上已經被剛才的蛇形光箭鑿出了七八個透明的圓窟窿,把維腦絡通和天山雪蓮搭上都救不過來了。
剩餘的兩個機器人已經從房頂上空跳了下來,它們腳一挨地便動作輕快地飛身朝林沐禅猛撲過來。
林沐禅推開身前已經散成一堆的盾牌機器廢鐵,一邊急起身側移避其鋒芒,一邊将手中的光涵道武器再次舉起。
那兩個正在前撲的機器怪物一見林沐禅舉起武器,立即來了一個緊急刹車,同時伸出握着阻擋蜘蛛彈丸盾牌的手臂快速搖晃,仿佛在向他說“别開槍,别開槍,我們同意休戰”似的。
無線信号及時通過林沐禅的腦神經傳了過來:“你的确銳不可擋,我們很欣賞你的勇士精神,不過很可惜,就算我們無法将你關進你身後的冥靈監獄,可你還得成爲化石被埋沒,因爲你沒有辦法逃出這裏。”
林沐禅用腦電波說:“如果你們不放我出去,那我就把這兒的一切全都毀掉。”
“從入侵行爲開始的那一刻,程序就已經反轉,所有通道全都成了單行線,隻進不出,你已經出不去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要毀滅這裏,你還沒有這能力,況且也沒有人敢毀掉這裏,除非他甘願毀掉整個太陽系。”
“爲什麽,我不懂。”林沐禅壓住心裏的驚慌問。
“你不需要知道,但你們已經确定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幸運,星盟不會再寬恕你們。”
“什麽?以前?我們才剛來不到十天?而且我并沒有主動犯錯,即便就是現在也是被迫的,星盟要寬恕我們什麽?它在哪裏?”
“瑪克希姆多眠貪睡,它一定是睡過頭了。我的頭頂上方遍布生命的軌迹,戰禍似乎也在重啓,我懷疑他那邊一定出事了。”
“啊……”林沐禅禁不住驚叫了一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