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來揉去，我會長不高的。”
小地瓜噘着嘴，一把推開陳青帝的右手，并就勢舞動起自己粉嫩的小拳頭，似乎在像陳青帝示威。
陳青帝露出一嘴燦爛的白牙，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是很疼愛的，他道，“聽你的，不揉就不揉，好吧？”
“這才像話。”小地瓜蹭蹭鼻子，下意識的挂住蘇驚柔的脖子，然後爬大樹般，摩擦到蘇驚柔的後背上。
“你就知道慣着她。”蘇驚柔沒好氣的嬌怒道，“現在脾氣越來越大了。”
陳青帝笑笑，嘴中喃喃自語，以前欠小地瓜太多，現在怎麽舍得管教？
不過這句話，終歸是沒有說出口。
一個時辰後，陳青帝四人抵達一座郁郁蔥蔥的山嶺地帶。這座山占地幾萬平，綿延蟄伏，宛若一條蒼龍盤繞着巨大的身軀。
陳青帝沒有繼續走下去的打算，揮揮手，示意幾人休息。
然後他慢慢端出一杯酒，面朝山峰，手腕擡起，随後輕輕覆下，一杯酒，如同淅淅瀝瀝的雨珠，随風悠揚。
“師父，不孝徒陳青帝，來看你了。”陳青帝眨眨眼，眼眶微紅。
蘇驚柔識趣的帶走小地瓜和李元霸。
山風呼嘯，吹起漫天的枝葉。
陳青帝再次站起身，認認真真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依舊是面朝山峰，而後轟然跪下。
九個大頭，一次比一次沉重。
最後額頭貼着泥土，就這麽保持着這個姿勢，紋絲不動。很難想象，當年被外界一度捧上‘中原王’神壇的陳青帝，會做出這麽令人動容的舉措。
“如今這天下，熙熙攘攘，紛争不斷，越來越有亂世江湖的迹象了。而你當年最心疼的徒弟，也成爲了天下人敬仰的中原王。”
“可惜這些風光，你終究還是看不到了。”
陳青帝呢喃，像是在和自己說話，又像是在和天地言語。
偶爾，眼角還滾出碩大的淚珠。
常言道，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現在的陳青帝，應該很傷心吧？
“師父，徒兒想你了，徒兒想和你開開心心喝一場酒了。”陳青帝擡起頭，深吸一口氣，舉起一壇酒，順手揚起，落下。
“諸葛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一定很心疼的，别哭了孩子。”便在這時，一道輕飄飄的聲音揚起，像是風，吹過耳畔。
陳青帝其實很早就感知到附近有其他人存在，不過一直沒點穿，此時，她主動走了過來。
綠袍兒！
諸葛的紅顔知己。
當年鐵扇子王曾經向自己提及此人，說是老怪物的最後一程，是綠袍兒陪着的。不過因爲其他緣故，兩人今天，算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面對面。
“我是不是很狼狽。”陳青帝慘笑。
“不狼狽。”綠袍兒搖搖頭，“反倒很男人。”
陳青帝站起身，和綠袍兒并肩而立。
這位年歲很大的老婦，穿着異常顯眼的綠色長袍，微風蕩起，她渾身上下隐現一股超然世外的氣質。
興許是看到陳青帝打量自己的服飾，她笑道，“諸葛喜歡。”
輕描淡寫，僅有四字。
卻能看出綠袍兒對老怪物的用情之深。
陳青帝歎氣，他還是後來知道老怪物和綠袍兒的事情，如果當年知道的早，興許能撮合他們在一起。
不過仔細想想，又不太靠譜。
畢竟這位綠袍老婦，可是一位家族的掌上太君，家大業大，顯然年輕的時候早已嫁做人婦。
老怪物應該是顧及其他方面的因素，一生未能與綠袍兒修成正果。
其實陳青帝猜測的并不準确，綠袍兒如今的确是一家之主，但她繼承的家業并非夫家，而是從父親一輩手中繼承過來的。
換言之，這位年輕時便風華絕代的奇女子，一生都不曾嫁人。
是啊，心裏住着一個人，又怎麽會輕易的愛上另外一個人？
“窩囊。”陳青帝突然罵罵咧咧了一句。
這句話雖然沒點出其他，但不難聽出，陳青帝這是在指責老怪物的同時，也在爲綠袍兒打抱不平。
綠袍兒自然懂，她微微一笑，雲淡風輕。
“如果人生能重來，你和老怪物還會以這樣的方式相處嗎？彼此心裏挂念着彼此，卻始終不選擇在一起？”陳青帝突然問了一句。
“這個嘛。”綠袍兒微微一愣，顯然也沒想到陳青帝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不過她很快給出答案，“如果能重來……”
“他要是還敢不娶我，我直接殺了他，然後殉情。”
陳青帝哈哈大笑，“以老怪物的性格，肯定怕死，然後屁颠屁颠的心甘情願與你成婚。”
旋即兩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給你一場驚喜，随我來。”綠袍兒道。
陳青帝沒多問，跟在綠袍身後。
這座山脈很大，綿延幾萬米，向來少有人煙，如果不仔細尋找，很難想象，山嶺深處搭有一處草屋。
草屋不大，僅有一間，看内部的擺設和物品的幹淨程度，應該經常有人居住。
“這裏是？”陳青帝追問。
綠袍道，“我的住處。”
“前輩，你這是？”陳青帝狐疑不解。
綠袍兒眉眼揚起，她像是自說自話，又像是言有所之，“因爲住在這裏，可以和諸葛離的近，每天一擡眼，就能看見他。”
順着綠袍兒的視線，陳青帝回望過去。
然後，他整個人都怔在原地。
一座墳墓，靜靜的躺在那兒，周邊整潔幹淨，還擺着幾壇子老怪物最愛喝的酒。
“去跟你師父說說話吧，他要是知道你對着大山，胡亂一通瞎跪，肯定要氣得吹胡子瞪眼。”綠袍兒打趣道。
陳青帝點點頭，徑直走了過去。
綠袍兒則準備再次離開，她去引見蘇驚柔三人過來，那三人剛才主動退走，現在還不知道陳青帝到了這邊。
“有心了，謝謝前輩。”陳青帝感激的回頭看了看綠袍兒，呢喃出這樣一句話。
綠袍兒背對陳青帝，展顔一笑，心中自語，“有你這樣知恩的徒弟，我其實要感謝你……至少讓諸葛這些年，活的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