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時,煙雨空濛。
山川河流合攏,重新恢複常态。
但縱使如此,剛才一幕帶給衆人的震撼,依然長留于心神之間。
“哎呀,下雨了。”青青驚呼一聲,迅速回屋取出蓑衣,小心認真的覆在陳青帝的身上,生怕他着涼感冒。
這一去一回之間,林弱水,林軒,林郎等練氣士,均是以傘避雨,但沒人離開半步,就這麽怔怔的凝視着披挂蓑衣的陳青帝。
他依然還是背對衆人,宛若背對蒼生。偶爾一揮手,一片枝葉落入掌心,細心把玩幾下,放于唇邊,徐徐吹奏。
那是一首音色蒼茫的古調,咿咿呀呀,旋律高亢起伏,形似浪擊河岸。
‘大叔,這是什麽曲子?’
‘我也不知道,是師父小時候經常彈的,聽得久了,就會了。’
‘真好聽。’
‘是啊,以前覺得像鬼哭狼嚎,後來經曆多了感悟深了,才幡然回味,這首古調,總能給人一股蓬勃向上的動力。’
兩人一言一句交流,完全無視背後衆人的矚目凝視。
但奇怪的是,衆人并不生氣,反倒透過煙雨,詭異的感覺到那一道背影,偶然散發的蕭條感,以及源自心底濃濃的想念。
而此時的陳青帝并不知曉,一生中影響自己最大的神棍師父,已然塵埃落定。
江湖生,江湖死,江湖之人,葬生江川與湖泊之間。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林弱水沉默許久,看着陳青帝的背影,呢喃自語。
至于先前言辭鑿鑿斷定陳青帝膽小鬼的林郎,心情極爲複雜,有揮之不去的震撼,也有對剛才口不擇言的愧疚,當然更有一絲半點所謂的不甘心。
同爲年輕人,年紀相仿。
武藝差距,宛如天地之别。
他是萬丈山嶽之上的天,而他林郎卻是低沉廣袤的地,同在蒼穹,卻是兩個世界的人。
“林郎師兄,這家夥還真是深藏不露,一葉斬河川,好霸道的手法。”林軒忍不住贊歎道。
林郎長歎一口氣,無言以對,甚至心中還存在那麽一絲僥幸的想法,如果剛才陳青帝真的答應下來比試,隻怕自己會輸的很慘。
山中的雨來得快,去的也快,持續半個小時,山林景色撤換容顔,空氣中都散發着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這一批練氣士因爲雨水倒漲的緣故,暫時無法離開,于是今夜留下,準備第二日離開。陳青帝沒多大心思在意,和青青看了一會兒山中風景,徑直離開,同行的還有張三豐。
林弱水等人看着陳青帝離開的方向,深深蹙眉。
“這家夥感覺好神秘啊。”林軒咂咂嘴,跑去和張虎套近乎,幾分鍾後,立即回返,他一邊喘氣一邊沉聲道,“問清楚了,這家夥是那個小姑娘救回來的。”
“據說昏迷了三四個月才蘇醒。”
“昏迷了這麽久?”林郎詫異,有點不敢置信。
林軒點點頭,語氣一低,沉聲道,“按照這邊人的透露,這家夥應該不是什麽俗能之輩,厲害的很。”
“哦?”林郎來了興趣,眼珠子轉動。
林弱水呵斥一聲,警告道,“你别惹事。”
“我看他精氣神不對勁,有點外強中幹的迹象。”林弱水五指微動,眉宇泛起一抹悲挽,可惜的複雜神色。
林郎心神一凝,疑惑道,“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就是隐約感覺,得想辦法接觸一下。”林弱水小聲道。
林軒一旁贊同道,“你醫術精湛,如果有辦法,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幾人閑聊幾句,不再多言。
黃昏落幕時分,張虎和山子幾位村落的青壯年,開始沿着鵝卵石遍布的河岸,點燃篝火,并各自取出存放的肉食品,一一烤制。
桃源村的人喜歡紮堆吃飯,喝酒,這種風俗,延續了很多年,今天正好一衆練氣士也在,索性圍火生食,開心開心。
“桃源村沒什麽好東西招待的,各位今晚湊合着吃了。”張虎搬出幾壇埋在自家院落的醇香美釀,笑道。
林弱水禮貌點頭,“客氣了。”
林郎,林軒幾人沒吱聲,全部報以感激的笑容,看樣子林弱水是這一批練氣士的領隊,衆人對她都很尊重。
一番準備,肉香伴随着酒香,徐徐彌漫整個山林。
此時夜色黝黑,環境甯寂。
“他不來嗎?”正在張虎招呼衆練氣士可以飲用的時候,林弱水點頭一笑,頗爲疑惑道。
張虎和山子對視兩眼,知道林弱水問的是青青和陳青帝,嚴格來說,她問的是陳青帝爲何不參加這場聚餐?
“實不相瞞,青帝不能喝酒吃肉,如今隻能吃流食,前幾月傷的太重了。”張虎搖搖頭,目色惋惜道。
林弱水不甘心,“那聊聊天也可以的。”
山子一咬牙,決定道,“我去問問。”
“我跟你一起。”林弱水自告奮勇道。
此時陳青帝已經準備熄燈歇息,這段時間他在桃源村的生活變得相當規律,每天準點起床準備入眠,從不晚點。
不過推門而入的山子和林弱水,讓青青變得相當爲難。
“我就問問,不去也行。”山子抓頭讪笑道,青青這段時間看他的眼神總是怨氣滔天,他說實話,還真有點怵着小姑娘。
青青鼻息哼了聲,坐到桌邊縫制刺繡,不言不語。
山子和林弱水尴尬的怔在原地,進退兩難。
陳青帝聽到外屋動靜,無奈下床,一掀門簾,當頭看到的便是山子和林弱水,他疑惑道,“怎麽了?”
山子笑,“大家想請你出去坐坐。”
陳青帝哦了聲,看向青青,青青高高噘着嘴,不吱聲。
“我家小主人不許,沒辦法咯。”陳青帝聳聳肩,淺笑道。
“不會耽擱太長時間,坐坐就回。”林弱水靠近陳青帝,故作熟絡,其後一伸手,三指按住陳青帝的手腕。
陳青帝挑眉,按照他的速度,本可以避開,但看對方急不可耐的表情,也沒拒絕。
林弱水眉頭一簇,凝神把脈,隻是越到後面,神色越複雜,她忍不住脫口而出道,“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