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任何一個大世家,于小事不講道義,終究會招惹來彌天大禍。金家固然成功逼的陳青帝跳崖,以至于至今生死未知,但自身也付出慘烈的代價。
黃昏落幕,殘陽如血。
老怪物站在金家寬大的門楣之下,一揮手,那四個由金箔雕刻而成的門匾,刹那崩碎,恰巧四分五裂的落在老怪物腳下。
而他的背後,是九位準聖的屍體。
自第一層台階,綿延至最頂層,或橫或豎,躺着無盡的屍體,鮮血更是染紅千層石階,經由黃昏後的落日渲染,散發凄豔的光束。
“你這是要我金家死無葬身之地?”陡然間,一道中氣十足的怒嘯,恍若金牛咆哮,震得這片小區域,狂風大作,漫天塵埃更是上下沉浮。
金家客廳。
一位身穿長袍馬褂的老人倏然睜開眼,他的瞳孔,布滿複雜的情緒,并含有驚世之光,似乎要摧毀天地。
太驚駭了。
這種眼神,普通的人一接觸,便會被第一時間鎮殺。奈何如此驚世奪目的瞳光,此刻卻多了那麽一絲黯淡的餘味。
“想我金南天貴爲一代大聖,竟然會被人欺負到家門前……”金南天一甩長袍,臉上揚起可怖的煞氣。曾幾何時,四方聖人,他金家獨占兩席,也正是因爲如此,金家才會屹立皇城而不倒。
如今,四人中的老怪物一騎絕塵,成爲這百年江湖後的首位至尊,餘下三人縱使聯手,也不是他一合之将。
“一步錯,步步錯。”金南天搖頭,迅速收斂臉上的殺意,旋即一步起身,走出金家大院。
院落外,台階上。
老怪物長身而立,面色冷靜,氣息綿長。
“諸葛無心,你真的要毀掉我金家百年基業?”金南天神色複雜的凝視老怪物,有不甘,有心悸,也有滔天憤怒。
但種種情緒,最終均化爲一聲歎。
事已至此,金南天無力回天。
金家之大,各種派系林立,針對于斬殺陳青帝一事,并非他主導,并且家族中也有人持反對意見,覺得這樣有失大家族的涵養和氣量。
但這些反對的聲音,還是在他有意無意的縱容之下,湮滅殆盡。
南轅北轍趁夜離開家族,他并非不知道做什麽去了,但這種一念之間的放縱,終究爲家族釀下滔天大禍。
“毀了,都毀了……”金南天遠望台階上九位戰死的準聖,滿面苦楚。
他慘笑兩聲,旋即後退,拉了拉長袍裙擺,面朝老怪物,“此事怪我金家咎由自取,但我族爲此戰死九位準聖,諸葛先生的氣也該消了吧?”
轟!
當頭一跪,頂禮膜拜。
這一跪,自上而下整個金家族人滿目嘩然。
金南天可是他們金族的族長,是權柄最大的掌舵人,也是家族的信仰,如此光明正大的跪在老怪物近前,這教他們往後在皇城如何立足?如何立威?
“族長,爲何如此?大不了我們金家跟他拼了。”
“金家氣節不可辱沒,你這麽一跪,毀的可是金家百年威信?”
金家部分熱血方剛的族人嘶聲咆哮,基本都是指責金南天不該如此,認爲這樣是在給金家蒙羞,是莫大恥辱。
然而作爲一族族人,金南天其實比任何人看的都遠。如果今天不委屈求全,當此之後,金家将不複存在,連家族都不存在了,還要去談可笑的氣節?
“先生,金家知錯,願承擔一切後果。”金南天語氣落寞道。
老怪物轉身背對金南天,“老夫要你金家五十年之内,不準懸挂門匾!”
“我答應。”金南天點頭。
“老夫要你族人人披麻戴孝,一個月之内不準卸裝。”老怪物道出第二道要求。
金南天再次點頭,“我答應。”
老怪物蓦然轉身,一字一句提出第三點要求,“老夫還要你自廢修爲,此生淪爲凡人!”
唰!
此話一出,莫說是金家人瞠目結舌,連帶金南天都愣在原地,他錯愕的擡頭凝視老怪物,聲音哆嗦道,“先生,當真要如此絕情?”
“要麽自廢修爲,以圖自保,要麽老夫親自出手。”老怪物語氣铿锵道。
金南天失神之間,心死如灰。他動作緩慢的轉頭凝視曆經百年風霜的金家大院,再回頭,一咬牙,顫顫巍巍的擡起掌心,面朝額頭。
“族長,不要啊。”
“族人!”
金族衆人可謂如喪考妣,各種悲傷怒吼聲不絕于耳。畢竟經由老怪物一陣折騰,金家頂峰高手被殺的僅剩金南天一人。
此時此刻的金家已經是風雨飄搖,如果金南天再廢修爲,偌大基業的金家,往後如何立威于皇城?!
一個沒有頂峰高手坐鎮的家族,等同于一隻失去獠牙的老虎,遲早會被其他勢力,逐步蠶食,最後化爲曆史的塵埃。
“轟!”
不過最終,金南天還是一掌拍擊額頭,刹那間,綿綿之力震穿四肢百骸,他身體一抖,連跪立的姿勢都無法保持端正。
“咎由自取,不可憐憫。”老怪物冷笑。
金南天腦袋頂地,從頭至尾沒有說出一句話,直到老怪物的背影漸行漸遠,他才艱難擡頭,一雙黯淡的眸子,盡是苦楚。
“這天殺的老賊,簡直欺我金家太甚,待我修爲有成,必爲家族報仇雪恨。”一位年輕的金家族人跨前一步,佯裝大義凜然的面朝老怪物離開的方向,大聲淬了一口唾沫。
铿锵!
陡然間,一束刀光破空而至,眨眼釘穿他腳下的地闆,這位年輕人吓得滿頭大汗,身體不由自主的跪落。
這一幕吓得金家人再次靜若寒蟬。
“百年江湖,就出了這麽一位至尊,真以爲報仇雪恨是靠嘴上三言兩語就能做到的?”金南天呵斥一句,示意族人退散。
彼一端,老怪物揚風而起,他身姿缥缈,映襯着黃昏餘晖,漸行漸遠。
百年江湖,豪傑輩出。
然,芸芸武夫,唯一人,立身至尊,俯瞰天下。
他叫——諸葛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