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餘生這三個字,于江都等若禁忌。
無論站在台面上的大人物,還是後起之秀,基本都會遵照規矩,稱呼爲龍王,亦或者九龍王。這是江都各方面人士心照不宣的共識。
畢竟這麽個穩坐江都二十年的傳奇人物,有資格讓江都各路英豪高山仰止,一聲龍王叫得心安理得,合情合理。
偌大江都,真正可以毫無顧忌的直呼其名,唯有陳青帝。畢竟人家是父子,陳餘生都默認了,其他人更不敢有意見。但也僅是陳青帝有這種特殊福利。
若是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在江都這片地界,公開直呼陳餘生的名字,那就是大逆不道。
林中鶴知道自己一時口快,說錯了話。他舌頭卷了卷,雖然打心眼裏厭煩甚至是鄙夷陳青帝,但錯在自己,他再心不甘情不願,也不敢拖沓。
“太,太子爺,剛才是我醉酒說錯了話。”林中鶴于滿座高朋中起身而立,頓時有一股鶴立雞群的荒誕感。
“哦?”陳青帝摸摸鼻子,踱步走近。
林中鶴臉頰火辣,低頭不語。
臨近的水楊花則遠遠的看了一眼徐徐走來的陳青帝,他眼神複雜,神情尴尬。奈何陳青帝自始至終都沒回望自己一次。
水楊花心中有愧的同時,神色晦暗。
“能不能将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陳青帝當着所有人的面抵達林中鶴近前,語氣看似調侃,實則隐有怒氣。
林中鶴再低頭,“不敢!”
“擡起來。”陳青帝雙目眯成一條縫隙。
林中鶴擡頭。
啪。
陳青帝眼疾手快,當即一巴掌扇的林中鶴重心不穩,踉踉跄跄側走了好幾步。
這一巴掌堪稱技驚四座,滿場十桌近百人,無論身份高貴的,權勢滔天的,哪怕宴席主人周官華都不敢吱聲勸解。
“過來。”陳青帝開腔。
林中鶴咬牙切齒,僵持數息,最後隻能悶着頭皮走近陳青帝。
畢竟自己剛才口出狂言,有目共睹,時下被陳青帝抓住把柄,縱有十二張嘴也解釋不出道理來。
這個時候,他除了硬着頭皮受着,還真沒辦法。
“轟。”
陳青帝一腳直接踹了過去,不過這一次加重數成力道。作爲昔年江湖好手的林中鶴,直接被踹的人仰馬翻。
他的身體像是斷線的風筝,沿途撞散幾張桌子。這幾桌無辜遭受牽連的人,迅速站起身,退到一邊沉默不語。
“嘶嘶。”林中鶴坐卧在地上,倒吸涼氣。
這武道境界到底強到何等地步?他好歹是草莽江湖混迹二十年的彪悍人物,絕對不會被一腳踹的半天爬不起來。
除非出腳之人是不世出的高手。
“咔哧。”林中鶴順勢撫摸遭受陳青帝重腳直擊的位置,這不摸不打緊,一摸頓時臉色蒼白。臍上三寸,兩手覆蓋面積,八根肋骨,全斷。
“八根全斷!”
林中鶴喃喃自語,聲音不大,但放到靜若寒蟬鴉雀無聲的現場,堪稱落地可聞。再之後,現場湧起一次又一次倒吸涼氣聲。
“這也太厲害了,一腳踹斷了林中鶴八根肋骨,我的天……”
“很早之前外界就在傳言,整個江都能跟他正面交鋒并且穩赢的,隻有他老子,也就是龍王。”
現場議論聲減小,很快消失全無。
其實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所有人都知道陳青帝是有意爲之,目的不過是借林中鶴禍從口出的緣由震懾現場人。
亦或者說他将矛頭直指重返陳朝核心職位的周官華身上,堂而皇之的打周官華的臉。
但,即使明知陳青帝有意,也無人敢從中勸和,包括周官華在内。至于林中鶴隻能打碎門牙往肚子裏吞,自認倒黴。
“你是不是覺得陳餘生不再江都了,就可以口無遮攔,爲所欲爲了?”許久,陳青帝重複開腔,自上而下俯視林中鶴。
林中鶴面無血色,深吸數口氣,才能艱難的開口,“不敢!”
末了林中鶴爲緩和事态,又補充一句,“我知道錯了。”
“錯哪了?”陳青帝反問。
“不該不敬重龍王,犯了忌諱。”林中鶴一字一句道。
陳青帝輕描淡寫的嗯了聲,指了指門外,“去門口跪着。”
“什麽?”林中鶴倏然吃驚,蒼白膚色轉爲一臉煞氣,他咬牙切齒道,“陳青帝,你莫要欺人太甚!”
“如今龍王離開江都了,希望你能擺正自己的位置,江都,可不再是你耀武揚威的地方了!”
“你如果識趣的話,就當一次睜眼瞎,不要沒事找事。”
此話一出,現場大寒。
這已經是公開挑釁。
周官華預感事情不妙,張嘴呵斥道,“林中鶴,你胡說八道什麽,趕快閉嘴。”
“我,我……”林中鶴委屈不已。
周官華畢竟老謀深算,高瞻遠矚。他知道,隻要陳青郎一日不登上那個位置,陳朝這場權鬥風波就算不得塵埃落定。
哪怕陳青郎現在占據天時地利人和,依然存在變數。
這個變數,正是陳青帝。
現在林中鶴衆目睽睽之下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影響太大,若被有心人故意放大事态,一旦輿論擴散,會對陳青郎成功上位形成不小阻力。
所以有些話,隻能私下說,不能當面說。
林中鶴的兩句話,正是如此。
周官華無愧于狡猾如狐,輾轉騰挪間便是對策,他嚴厲催促林中鶴,“還不速度向太子爺道歉?!”
林中鶴張張嘴,倍感委屈。
然而不等林中鶴硬着頭皮道歉,陳青帝轉身而過,面朝周官華,“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陳朝的人?”
此話一出,現在氣氛第三次驟然收緊。果不其然,該來的還會來。陳青帝此行目的,自始至終都是周官華。
周官華神色幻變,迅速思考如何回複陳青帝的問話。畢竟自己隻是得到陳青郎的親口承諾,即将重新入職陳朝。但目前,并非陳朝的人。
水楊花張張嘴,考慮要不要起身勸和。
但萬般言語,不知從何說起。
至于周官華,面色起伏不定,已經自亂陣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