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商務車抵達江都,沿着國道順利進入雲之上。
雲之上此時氣氛很微妙,尤其是水楊花的出現。作爲八大金剛的唯一女性,其實很早之前就爲陳青帝站台一次,算是陳青帝這一側态度最堅定的首位高層。
至于另外一位力鼎陳青帝上位的黃金貂,雖然同屬八大金剛,但畢竟是陳朝四大總舵,起點太高,所以被陳餘生強行按在陳府。
非必要情況,不得私下會見陳青帝,更不得給後者提出任何建設性的建議。所以陳青帝這一邊牌位最大的,隸屬水楊花。
因爲明天年祭,事關重大,水楊花今夜過來想和陳青帝接接頭,看看他這邊有什麽想法。相較于水楊花的眉頭凝重,陳青帝倒是氣定神閑,沒有太大的神色起伏。
“你這孩子,明天算是陳朝元老公開站台,你怎麽一點鬥志都沒有?”水楊花一見陳青帝的表情,就氣不打一出來。
陳青帝撫按太陽穴,神色疲倦,他揮揮手,無頗爲無奈,“姨,我心裏有數,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
“真要那麽放心就好了。”水楊花坐在陳青帝身側,語氣沉重道,“陳朝元老雖然絕大部分被安置在中層,但權力都不小,他們的集體态度很大程度能左右陳朝未來的發展。”
“哪怕龍王真的以後将陳朝托付給你掌管,可你若是與這些陳朝元老的意志背道而馳,真上位了也坐不穩。”
水楊花這句話确實不是在危言聳聽。
陳朝元老雖然單個權勢被分化的很松散,但如果集中發力,足以掀翻上位者,改立新主。
如今第一代掌舵者因爲是陳餘生,無論是自身魄力還是人格魅力,陳朝幾乎沒有元老敢反。可輪換到第二代陳青帝頭上,未必就有那麽高的威望去服衆。
一旦陳朝要變天,參照陳青帝現有的能量,想要強勢鎮壓,哪怕赢了也是慘勝。
其實很早之前,陳餘生就暗中明示過陳青帝,未來陳朝留給他的種種挑戰,并非上位之前,而是上位之後。
“我勸你啊,别悶着頭做自己的事情,有機會跟某些元老聊聊天,熟絡熟絡關系,畢竟商場也講究情面,陳朝這麽大,背景太複雜,沒幾個衷心的人鞍前馬後,你很難走的更遠。”水楊花苦口婆心道。
“嗯,知道了。”陳青帝點頭。
水楊花甩手給了陳青帝一個闆栗,“真知道了?”
“嗯哪。”陳青帝重複。
“哎,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嫌棄你姨更年期來了,對你廢話唠叨個沒完,你煩了?”水楊花美目一瞪,頗爲幽怨道。
陳青帝伸手投降,求和道,“姨,我真沒這個意思,您呐,這些話我都記在心裏。”
“這态度還差不多。”水楊花起身欲走,“你先休息吧,明天見。”
陳青帝同步起身恭送,直至酒吧門口。
“陳朝未來會不會變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趁着陳餘生還在那個位置壓得住下面,我能剁掉多少元老是多少,餘下的慢慢對付。”陳青帝兩手負後,眸光閃動。
靜站十分鍾,陳青帝示意荊戈去開車。
柳如煙詫異,“這麽晚還要出去?”
“嗯,去買點東西。”陳青帝想了想,繼續道,“你忙不忙?不忙一起。”
柳如煙歡笑一聲,直接轉身去拿包。
陳青帝登車後,提醒荊戈去雲溪古鎮。
“雲溪古鎮?”荊戈挑眉,雲溪古鎮是當年在江都極爲出名的商業街道,攤販集中一起,售賣的多爲手工食品,都是些上了一定年紀的老字号牌坊。
後來江都發展速度加快,民間生活大變樣,各式各樣的餐飲,美食層出不窮,久而久之雲溪古鎮逐步沒落。
數十年前,雲溪古鎮隸屬一流商業街道。
數十年後,已經破落一方,苟延殘喘。
“希望還能找到。”陳青帝仰靠在車椅上,閉目養神。
柳如煙和荊戈面面相觑疑惑不解,不過也沒多言。
晚間八點,陳青帝等人抵達雲溪古鎮,進入小鎮的牌坊還在,燙金的四個字‘雲溪古鎮’卻因年久不修,略失色澤。
一條幽深暗長的街道,罕見有燈火亮起,隐隐中缺少活力。
“我進去看看,你們等着。”陳青帝丢下一句話,隻身前往。
陳青帝憑借記憶,走街串巷,尋找一家名爲‘老金頭’的店鋪。荊戈和柳如煙隔着車窗,看着時不時表情興奮,而又迅速轉爲黯淡落寞的陳青帝,一頭霧水。
荊戈抿了抿嘴唇,忽然想到什麽,一張沉默的臉越加沉默。
“他到底在找什麽?”柳如煙撇頭問向荊戈。
荊戈沉默了很長時間,深吸一口氣,凝重道,“太子爺應該是在找一家做燙花燒餅的店鋪。”
“燒餅?”柳如煙眉頭深簇,越發不解,“難道太子爺口饞了?想吃某家特質的燒餅?”
“不是。”荊戈搖頭,深深看了柳如煙一眼,語氣悠長而又傷感,“如果今天不是來這裏,隻怕連我都忘記。”
“更想不到都過去十幾年了,太子爺還記得,那個人最喜歡吃的燙花燒餅。”
柳如煙意識到氣氛不對勁,随之沉默。
許久,荊戈才繼續道,“十多年前,我們跟龍王共事的人中,有一個大大咧咧爽朗的漢子,比我大幾歲,最喜歡吃的就是這種燙有花紋的燒餅。”
“當年我們取笑他,說他以後即使大富大貴也是窮人的命,别人都是一個勁的發奮努力,争取未來吃香的喝辣的,你咋沒事就抱着個燒餅走街串巷,也不嫌棄丢人。”
“後來,他說,燒餅裏有家的味道。
“再後來,他死了。”
那一年,燙花燒餅散起迷人蔥香。
那一年,他帶着他,第一次來到雲溪古鎮。
那一年,一大一小兩個人,眼巴巴的等着燙花燒餅出爐。
“青帝,嘗嘗,我這輩子最喜歡吃的就是燙花燒餅,怎麽吃都不厭!”
“花叔叔,你不會騙我吧?”
“你吃吃就知道了。”
“哦。”
寒風漸起,陳青帝找了一陣,怎麽也找不到當年專門烘焙燙花燒餅的店鋪。刹那間,一股無力和茫然,湧上心頭,“我就想帶點他喜歡的東西去祭奠祭奠他,難道我連這點願望都完不成?”
柳如煙怔怔的聽完荊戈一席話,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慢慢侵濕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