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許荒誕,些許不可理喻。
但對于老一輩如霍少保,黃金貂,對于内江湖如黑白雙煞,陸瑤等人而言。
這其實是最好的結局。
如果霍少保今天晚上鐵了心要動手,以陳餘生沉沉浮浮,刀光劍影幾十年的人生履曆,霍少保連半點勝算都沒有。
與其慘烈搏殺一場,不如低頭臣服。
何況很多年前,陳餘生就是一整個内江湖排名前五的武道高手,一但戰鬥力全線鋪開,再加上玉麒麟三人助陣,數千人都難圍殺。
畢竟江湖厮殺,講究是一股氣和一股勢。人多但沒凝聚力,一旦被殺破了膽,隻要碾壓掉最前鋒的數百人,餘下的人馬心态便能瞬間崩塌。
這裏的四人破千軍,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屠掉足足一千人,而是最快速度打散人心力,擊潰千人設防。霍英等年輕一輩興許不清楚陳餘生等人的恐怖戰鬥力,但霍少保可是知根知底。
“退吧。”
霍少保起身,再朝陳餘生躬身行禮,這才轉頭,示意後方密密麻麻的部下,全部退場。
霍英還是太年輕,即使被人齊根斬斷了五指,心中怒火還是不平,尤其是在見到自己的父親當頭朝陳餘生下跪,他感到恥辱。
一股幾乎刻到骨子裏的恥辱。
“爲什麽?”霍英盯着霍少保,一字一句沉聲道。
霍少保長歎一口氣,無奈道,“不是我不行,實在是沒勝算,你要知道,今夜可是來了兩位九門提督。”
“九門提督?!”霍英還來不及反應,黑白雙煞同時面色微變。
内江湖關于九門提督有太多的傳說,可惜很早之前就解散了。據傳這是九方大勢力的專屬稱謂,當年由九個人牽頭,而後一舉晉升頂級勢力,橫掃内江湖所有高手,封疆裂土,稱王稱霸。
這九個人在後來都發展成爲當之無愧的土皇帝。
“霍爺,按照你的意思,難道九龍王是?”黑白雙煞即使作爲内江湖的人物,也是第一次聽到這麽驚世駭俗的傳聞,更是第一次聽到霍少保親口證實。
畢竟很多年前,九門提督發生一場驚天大亂鬥,死了不少響當當的人物。其中聲望最如雷貫耳的人是兩斷刀蘇生。
九門迫于影響,多方勢力聯手封鎖消息,久而久之,後代崛起的人物甚至很多同代中人,其實已經很難接觸到當年事情的經過。即使接觸,也是一鱗半爪。遠不及霍少保這種親身經曆的人來的清楚。
他們原本以爲陳餘生隻是掌控江都的枭雄。
但沒想到他有這麽深厚的背景。
這個人竟然是九門提督之一。
“他是老九。”霍少保歎了口氣,頓了頓,氣息上提,眸光閃動,“同樣也是九門提督中最能打的。”
霍英張張嘴,雖然不知道霍少保這些話的意思,但光聽九門提督這四字,就知道,這個人,不好招惹。
霍少保興許是看到了霍英的表情變化,伸手理了理他的頭發,語氣僥幸道,“你今晚能活命,已經是萬幸了。”
“别心裏不痛快,動你的人當年連傭兵界的大帝都能輕松解決,你這樣的蝼蟻,殺起來太簡單了。”霍少保搖搖頭。
“霍爺,那位難道是……”判官張張嘴,有點不确定。
“是他。”霍少保嗯了聲,後續補充道,“号稱暗殺界帝王級傳奇人物,七殺!”
“一個九龍王就能讓我捉襟見肘,再加一個七殺進來,幾個人敢硬着頭皮跟他們死磕?!”自此之後,霍少保今夜完敗。
陳青帝眯眼,看着霍少保灰溜溜的帶着大部人馬離開現場,知道今夜結局已定。
三天後,東遼城即将易主。
“終于結束了。”陳青帝長吸一口氣,忽而轉頭看向陳餘生,咆哮道,“陳餘生,你特麽還不來背我。”
今夜一戰,陳青帝身體虧空太嚴重,先前無感,現在一放松,全身酥軟。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黃金貂抓抓頭,準備替陳餘生代勞。
剛走兩步,陳餘生伸手攔住,“我來吧。”
黃金貂怔了怔,讪讪退了回去。陳青帝見陳餘生真的答應下來,忍不住喜上眉梢,兩手一撐,催促道,“快點。”
陳餘生在所有人注視下,背起陳青帝,走在最前面。
玉麒麟三人殿後。
荊戈和慕小妖最後。
陳朝餘下的紅棍則在荊戈的授意下,化整爲零,潛入夜色,消失的無影無蹤。
“陳餘生。”
“嗯?”
“背你兒子是不是很幸福?”
陳餘生,“……”
陳青帝看陳餘生的表情一如往昔,死闆無表情,頓時興趣缺失。沉默了一陣,陳青帝又問道,“那個人是誰?”
他問的自然是一束光就切了霍英五根手指頭的神秘人。
陳餘生沒回答。
陳青帝剛想再問,忽然昏暗的街道上,突然響起稀稀疏疏的聲音,猛然一回頭,發現身後偶爾閃現光束,然後血線炸裂,有人被從暗中揪出來,扔在街道上。
顯然附近除卻霍少保的人,其實還有眼線在盯防陳餘生,試圖偷襲。至于是誰,陳青帝就不得而知。
唯一能确認的是,這些眼線以極快的速度被剪除。
“以後見面了,叫一聲大伯吧。”陳餘生突然道。
陳青帝蓦然回頭,“他是?”
“七殺。”
陳青帝剛想再問,發現燈光盡頭,出現一道身穿棉布衣的中年男子,背對着他,揮揮手,漸行漸遠。
再看街道兩側,橫七豎八的躺着一地屍體。
陳餘生擡擡頭,忽然憶起很多年的某件事。那時候他是孤兒,跟一群野孩子搶東西,因爲力氣小人也不夠高,被打的鼻青臉腫,一個人縮在牆角生悶氣,掉眼淚。
“小叫花子,你今天沒搶到吃的嗎?”
“嗯。”
“那我的分你一半,以後你跟我,誰揍你,我替你出頭。”
“嗯。”
“小叫花子,我叫陳浮生,要不你跟我姓,以後就叫,叫陳餘生?好不好?”
“陳餘生,陳餘生,嘿嘿,陳餘生,真好聽。”當年年幼但已經懂得自力更生的小叫花子,終于有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用了一輩子。
“他是七殺,但也是我哥啊。”陳餘生嘴角揚起一抹笑容,淡淡說道。
陳青帝張張嘴,忽然看到陳餘生眼中有淚光閃動,他伸手摟了摟陳餘生的脖子,柔聲道,“我知道了,以後見到他會叫大伯的,而且要叫一輩子。”
“嗯。”
“等回了江都,我陪你喝個一醉方休,今晚拿下東遼,該慶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