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陳青帝不解。
蘇驚柔打量了四下環境,神色郁郁。
“不适應?”
蘇驚柔點頭,沉默無聲。
陳青帝揉揉臉,又走了進來,原地轉動數圈,靈光一閃,“這樣吧,我在卧室等你,你去洗澡。”
蘇驚柔刹那間兩腮暈紅如桃花。
“别,别亂想,你去洗澡我坐這裏等着,免得你不适應這裏的環境。”陳青帝忙不疊解釋,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不跟你一起洗的。”
蘇驚柔撇過頭靜視陳青帝,眼皮眨動。
“不,不,我倒是很想跟你一起洗,不過現在不合适。”陳青帝張張嘴,發現越描越黑,索性閉嘴。
“你。”蘇驚柔張張嘴,欲言又止。
陳青帝瞬間跨臉,語氣無奈中又帶着一點小竊喜,“你不會真的連洗澡也要我陪吧?”
作爲一個正人君子,陳青帝覺得這樣的要求簡直是,是大快人心。
不過再看蘇驚柔,貌似會錯意了。陳青帝悶聲悶氣,縮着腦袋,指了指洗浴間的位置,自個兒坐在卧室床鋪上,閉目養神。
許久,蘇驚柔頂着一頭濕漉的長發,輕飄飄的站到陳青帝面前。
“好了?”陳青帝神色一喜,而後拉過一張椅子,将蘇驚柔請到位置上,這才拿出吹風機,一縷一縷的吹幹她的發絲。
從小到大,蘇驚柔每次洗完頭,都喜歡站在山風中,自然吹幹。
今天還是第一次。
蘇驚柔雙手搭在膝蓋上,偶爾偏頭讓陳青帝的食指順利穿過自己的發絲,偶爾也會偷偷打量陳青帝細心又認真的模樣。
“燙不燙?”陳青帝俯身詢問。
蘇驚柔笑而不語,一如既往雲淡風輕。
隻是眼皮眨動的刹那,她的神色開始遲疑,繼而伸出一隻蔥白玉指,小心而又好奇的觸碰向梳妝台上的一隻木盒。
“要不要猜猜裏面是什麽?”陳青帝眼中精光閃動,笑嘻嘻問道。
蘇驚柔食指顫了顫,終究還是壓抑住了心中的好奇,再次靜坐,表情無風無浪,無喜無悲。
“每次都這樣。”陳青帝嘟哝嘴,無奈道,“最後還是我親口告訴你,哎,一點驚喜都沒有。”
蘇驚柔嘴唇抿抿,心有自責,張嘴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她的性子素來清冷如水,很多話很多事,都藏在心中,從來不告訴任何人。以前是習慣,後來漸漸變成一種爲人處世的狀态。
興許是看到陳青帝的神色越來越失望,她也變得慌張而失落,随後沉默的低下頭,再不敢擡頭看近在咫尺的他。
無論是神情還是動作,都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對,對……”蘇驚柔十指青白,繼而不安的揉動,她張張嘴,聲音低到隻有兩個人能聽見。
陳青帝恍然回神,迅速伸手捂住蘇驚柔的嘴,“不要說這樣的話,你沒有對不起我,剛才是我情緒失控了。”
“可我……”
陳青帝擺擺手,自顧自的笑道,“那裏面是我給你買的寶貝,現在想不想猜一下?”
蘇驚柔嘴唇動了動,微微一笑,極力做出配合陳青帝的表情,而後才溫柔而緩慢的說道,“花?”
“誰把花放在那裏。”陳青帝失聲一笑,摟着蘇驚柔的脖子,輕聲道,“你再猜。”
“梳子?”
“不是。”
“鈴铛?”
鈴铛!
當蘇驚柔提及這個詞的時候,陳青帝微微一怔,這個詞像是一柄犀利的匕首,刺破他的胸膛。
猶記得老怪物說過,蘇驚柔才上山的時候,衣服皺巴巴,臉上布滿泥土,像個小野人,全身唯一值錢的東西,隻有一根系在手腕上的紅繩,紅繩下挂有一個鈴铛,輕輕一搖,會發出悅耳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陳青帝深吸一口氣,突然心痛如刀絞,“那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會改變你一生……”
那隻鈴铛其實是蘇驚柔母親很小的時候就留給她的東西,但後來某一天,無端發火的陳青帝,一把搶過把它扔了。
那時候的陳青帝,總會理所當然的認爲道觀裏無論老怪物,還是蘇驚柔,都要寵着自己,慣着自己。
畢竟他乃出自豪門,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爺,憑什麽每天粗茶淡飯,憑什麽吃不飽睡不暖,憑什麽累的半死還要練功?
最後他每次不敢硬頂老怪物,就私下将滿腔怨氣撒到蘇驚柔身上,最嚴重的那次,他搶走了她的鈴铛,扔到了山下,然後,再也找不到了。
老怪物事後知道,一怒之下讓他跪在道觀前,三天三夜。
而她也整整消失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她依然早起煮茶燒水,洗衣做飯,仿佛一切都沒變,但陳青帝知道,從那以後,什麽都變了。
她變的不愛說話,變的越來越惜字如金,也變得性格清冷而沉默。
“别哭。”蘇驚柔側首揉了揉陳青帝的臉,開口安慰道,“我,很好。”
陳青帝嗯了聲,繼而擡頭,怔怔的盯着蘇驚柔,許久才柔聲道,“那裏面是我給你買的化妝品,當初下山的時候想着有一天親手送給你,但總會忘,現在終于不會忘了。”
蘇驚柔點點頭,滿心歡喜的打開木盒,食指微動,隻是歡喜過後,又湧起一股失落感。
陳青帝展顔一笑,“我知道你不會用。”
“我幫你畫。”陳青帝購買的時候特地學了幾天,因爲猜到會碰上這種情況。蘇驚柔正了正身子,眼神明亮的看着陳青帝。
陳青帝拿起一根眉筆,坐在她面前,一筆一筆,輕柔而認真的塗抹。
蘇驚柔雙手環繞,表情歡喜而緊張,像個即将出嫁的新娘。她透過陳青帝的眸光,看到一點點變化的自己,面色嬌羞,漸而暈紅一片。
陳青帝兩指微動,且慢且溫柔。
“我爲你描眉。
我爲你添紅妝。
我爲你梳起烏絲長發。
可我更想爲你許下一個溫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