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出頭,等葉雨萱上完課匆匆返回辦公室的時候。陳青帝正兩腳放于桌面,頭貼着椅子,酣然入睡。
葉雨萱氣不打一出來,剛想呵斥,眼神一恍,仿佛記憶又回到了兩年多前。
那時候他被罰站,每次都是看似主動認錯,其實等她一轉身離開辦公室,這個家夥就大大咧咧的坐在自己椅子上,以最舒适的姿勢和最快的速度,進入夢鄉。
葉雨萱曾不止一次懷疑,這個家夥是不是睡羅漢轉世,每日每夜睡不醒似的。後來她看到了他傷痕累累的後背,大概明白了,其實,他真的很累。
“那就多睡一會吧。”葉雨萱喃喃自語,然後拉來一張椅子,靜靜的托着下巴,凝視陳青帝那張熟悉的臉。
相隔兩年,似乎什麽都沒改變。
他還是他,油腔滑調,調皮搗蛋,一雙眼睛總是喜歡不懷好意的盯着不該盯的地方。
但潛移默化間,又仿佛什麽都在變化。今天再相見,其實她一眼就看出,他眸子深處濃濃的倦意,那是因爲他背負了太多的東西。
陳朝正值兩派分立,作爲一大山頭的扛鼎人物,他遲早要站到台前,去面對那些質疑自己,敵視自己的人。
靜靜的,慢慢的。
時光溫柔轉動,一寸一寸流逝。
當西邊的火燒雲開始燃燒蒼穹,陳青帝忽然睜開眼,正好發現葉雨萱靜美的臉。他咧嘴一笑,又輕描淡寫的親了一口。
葉雨萱刹那腮紅,牙一咬,一巴掌就拍了下來,“本來三點走的,現在都六點了,還不起來?”
“哦。”陳青帝哦了聲,蹭的站起,剛想說話,發現葉雨萱神色古怪的坐在原地不動。
陳青帝不解,“怎麽了?”
“腿麻了。”葉雨萱眼皮撚動,很是煩躁。她也知道自己腿麻是因爲看了陳青帝三個小時,一直維持同一個動作,不麻才怪。
陳青帝抓抓頭,“我背你吧。”
“真的?”葉雨萱瞳孔深處閃現一抹小竊喜,随即大大咧咧的撐開雙臂,柔笑道,“那,快點?”
“看把你猴急的。”陳青帝壞笑。
葉雨萱眼中泛出怒色,頭一低,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
陳青帝靈光一閃,嗖的退了三五米,“好好說話,别動高跟鞋……”
“那還不過來。”
最終陳青帝背着葉雨萱,走出辦公室。時值傍晚,沿途其實有不少學生,教師路過。但葉雨萱紋絲不動,雙臂緊摟陳青帝,淺笑連連。
“你不害羞?”陳青帝不解。
“害羞什麽?”
“這麽多人看着我們……”
葉雨萱嗯了聲,再無下文。陳青帝似乎明白了些什麽,下意識的摟緊葉雨萱,放慢腳步,有意讓更多的人關注。
果不其然,一位年紀輕輕的女教師走了過來,二話不說就是一陣咯咯笑,“哎呦,葉老師,這你弟弟?沒想到你也能被人這麽幸福的背着啊,真是年度大事件啊。”
“什麽弟弟,這我男人,你眼瞎嗎?”葉雨萱猛然跳出這麽一句話,驚的陳青帝以爲背上的人換成了慕小妖,再一琢磨,回味出這兩女人之間貌似有間隙。
“我就說說,用得着這麽生氣嗎?”年輕貌美的女教師故作委屈道。
“呵呵。”葉雨萱報以一串冷笑,不再言語。
許久,等錯開這位女子有十四五米遠,葉雨萱才大仇得報道,“長得沒老娘漂亮,還喜歡嚼舌根,竟然在背後說老娘性|冷淡,真是豈有此理。”
“早就想兇她一頓,哼。”
陳青帝汗顔,硬着頭皮道,“你是人民教師,說話能不能有點素質。”
“不能。”葉雨萱義正言辭的反駁。
隻是不等陳青帝還嘴,葉雨萱突然自己敗下陣來,她怯生生道,“剛才是不是真的很兇?”
“有點。”陳青帝表示自己很誠實,沒有隐瞞。
葉雨萱下意識的摟緊陳青帝的脖子,十分自責道,“就這一次,以後不會了……”
陳青帝心房忽然被什麽敲擊了一下。
她爲了能繼續保持于你心中的美好印象,在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竟然會像一個孩子般,主動認錯。而你,又能爲她付出什麽?
愛與不愛,有時候,一個簡單細微的動作就能體現的酣暢淋漓。
正如現在,葉雨萱觀察到陳青帝表情起伏不定後,再次用力摟緊他,而後又心不甘情不願的放松,如此重複,心難安甯。
“走吧,今晚我親自下廚,做一頓大餐給你吃。”陳青帝展顔一笑,葉雨萱眸光頓時雪亮,偏着頭,咿呀咿呀哼起一首不知名的童謠。
同樣的單身公寓,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
隻不過今天下廚的是陳青帝,葉雨萱則換下一套運動裝,赤着腳,閑極無聊的四處晃蕩。或跑到陳青帝身邊看兩眼鍋裏的菜,或跑到沙發上,扳着手指頭哀嚎,餓死了餓死了。
陳青帝無奈的笑,故意放緩速度,最後惹得葉雨萱跳腳,才姗姗來遲的洗手上桌。
“對了,我跟你商量個事。”陳青帝坐到餐桌,飯吃一半,突然看向葉雨萱,認真道,“能不能插一個學生到你班級?”
“幾年級?”葉雨萱因爲才幹突出,統計帶了四個班級的不同課程。
“高一吧。”陳青帝給出答複,然後道,“她叫齊香。”
葉雨萱神情一凝,瞬間明悟,畢竟葉天的事鬧的太大,關于受害者,江都很多人都知道,她自然也不例外。
“其他方面不是問題,主要看她自己……”葉雨萱欲言又止。
陳青帝嗯了聲,不再多言,他來的目的,是希望葉雨萱能答應下來,此刻目的達成,其他的沒必要多言。
接下來的一餐飯吃的很緩慢,雙方似乎都在有意耗時間。約莫十點鍾,陳青帝清洗完餐具,這才轉身道,“要不,我,我先回去了?”
葉雨萱正斜躺在沙發上,有一眼沒一眼的看着電視,并心神彷徨的等待着那個人主動一點,再主動一點。豈料等了這麽久,竟然說要回去,葉雨萱蹭的坐起,眼神哀婉,就這麽安靜而沉默的盯着他。
陳青帝心裏發緊,“你又怎麽了?”
葉雨萱伸手看了看表,似乎做了一番掙紮,語氣稍顯落寞道,“那你路上,小心一點吧。”
“你貌似不開心?”
“有點。”
“那要不今晚我留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