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微沉,面容鎮靜,仿佛不過是陳述事實。
趙杏大震,看着他灼灼目光,目中血絲綿長,許是多日未曾安睡的緣故,望去竟讓人覺得朔朔威寒。
這人,真的喜歡我?哪怕是男的他也不介意,還是說他本來就是……同性·戀?不,不對,應該是雙性戀?
她頭皮一麻,頓覺惡心,又想起後世關于陽成昭信與劉去的結局,不由聯想到關于陽成家因穿越逆黨被他滅門的事情,若今夜自己被他強·逼現出女兒身,豈不正應了她陽成家居心叵測?……否則,她如何解釋女兒身份?否則,她不是張安世,那她是誰?
一思深恐,她不禁咬了咬唇,連話音也帶着顫意,“可微……微臣在意。微臣隻喜歡女嬌娥,也隻能喜歡女嬌娥,而不想做一個娈臣。”
她話音剛落,卻被人驟然靠近,她一驚,仰首——
卻蓦然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眸子,裏面漩渦越攪越深,洶湧起伏……他嗓音低沉入耳:“安世,你若與本王在一起,本王自會待你好,隻要與政事無關,其他的,本王都可以依你。”
我……?!!
趙杏驚懼,媽呀,這算是表白嗎?嗯嗯,還真好聽,什麽都依我?呵呵,我是不是要感恩戴德接受?
她想起,她爹爹說的:信兒,一段感情最初,情思初動,男子自然會撿些極其悅耳甜蜜的話來說,至于會不會兌現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要記得,日久見人心。
她蹙眉,微有些恍神,卻不料他手往她腰上一攬,眼中迷離,大有再來之勢,她頓時一駭,我去,你個變·态,老子今日若是被你占了,那明日我不就成了香妃第二?
瞬間渾身一凜,冷汗浸身,忙躲避開,又踉踉跄跄奔至桌上,拿起一個茶具,猛摔在地。
白瓷碎地,劉去眸光立時一厲,她已顫巍巍拾起一塊瓷片抵在了自己頸上。
“張安世!”
劉去身形一閃,躍至她面前,她咬牙,“太師,安世還是那句話,安世不想做你的娈臣,隻要你不逼安世,安世自會像從前一樣愛你、敬你,爲你盡忠,可好?”
“不好!”
男人唇邊一抹銳色劃過,冷笑着便要……走近。
尼瑪,别逼我!
趙杏又驚又懼,心一橫,手上瓷片用力,瞬時刺破頸上肌膚,沁出血珠來。她眉間一跳,心内暗叫,我去,真疼,劉大爺求求你行行好,别逼我了,不然我真下不去手了……
嘴上卻道,“太師若再逼,今日微臣隻好自刎與前。”
“你敢!”
劉去牙縫迸出二字,全然再非往日清俊溫雅的十二少,而成了她有些陌生的一個人,他眸中漩渦翻湧,終于凝成熾烈的怒火,上前一步,帶着血·腥之氣,“你若敢,我便殺盡你廷尉府一衆,爲你殉葬!”
趙杏一驚,愣愣看了他片刻,突然怒喊出聲:“劉去,你個變态,你……你若這樣……我我……”
她“我”了半天,終于軟軟跌到地上,鼻端清幽若檀氣息一盈,手上突緊,她倉惶擡頭,卻見他已一手握住尖瓷另一端。
她一失神,他已将之奪下,他手掌被攥曳出一道深長的血痕,他卻并沒有理會,将瓷片扔到地上,将她一拽,拉至旁邊。
其間,趙杏隻看到他緊抿的嘴角,刀削般明銳的下颌,她突然想起上樓時怪石對她說的話。
自從爹娘死後,除了仍在身邊的清風,再沒有人這樣對她了。
驚雲他們是好,但最初卻是她先主動贈下恩惠。
是,她是救過眼前這人的命,但他賞賜她就已足夠,他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劉太師麽,如公孫弘所說,她救他,也隻是本分。
她眼角有些濕潤,竟不知一時是爲了什麽,是爲心底那莫名的猶豫,還是感念……終于有人肯疼她,惜她,不在乎她容顔?
然而,這又如何,不過鏡花水月,一旦事情捅破……她,甚至不敢再想。
彼時,
卻看見劉去竟半蹲在地,與她平視,凝望她眼,眸中方才的殘暴……倏爾消弭褪去。
她看了看滴落在她衣衫上的血珠,緩緩将流血的手負于背後,另一手撫上她眼底,指節一彎,微微用力,将她淚水一一抹去,道:
“好了,别哭了,當日被人那樣罵,也沒見你這樣。你隻要記着,在你還沒有碰到令你情根深種的女子之前,在心底爲我留一席之地,考慮考慮我,我不求你很快給我答複,等你哪天想清楚了,你再告訴我,好麽?”
又頓了下,補充一句,“就像白吟霜案,有時表面的、當時的并不代表真相,總要好好審查一番才可定罪論刑,你……你莫要直接給我判了死刑,若我冤枉,豈非可惜?”
趙杏聞之怔怔。
正猶豫,劉去已靠近,低低吻去她臉上淚痕。随之,又似是想到什麽,眉峰一動,立即止住,隻坐下将她擁入懷,手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語意溫柔,“你莫怕,我不會再逼你了。”
她嗅着他衣上淡淡清香,要說全然沒有一絲心動也是假的,況且當下,她不能再激怒他,他發起怒還算,重點是難道她還要繼續自刎?她幽幽一寒:她本來就醜,若是日後留疤了,隻怕曼倩更會嫌棄了。
她沒再推開他。
寂靜的西廂二樓,兩人肩并肩并排而坐。如不看前程因果,豈非一段上好良緣?
她鬧騰累了,聽了他話,也安了心,便讨好地将頭伏在他寬闊肩膀上,“喂,劉去。”
“嗯,這樣叫……無人的時候倒也可以,人前注意一下。”
“太師,”趙杏皺了皺眉,連忙改口。
“劉去吧。”
“太師,其實你很好,若微臣是女子,必定喜歡你的,可微臣是男兒,所以——”
她還沒說完,劉去卻突然将她放開,有些古怪的盯着她,他許是喉間不适,捂嘴咳嗽了一下,方才微啞着聲音道:“若你是女子,其實對我有意?”
趙杏心道你想哪裏去了,卻趕緊點點頭,順勢說道,“可是,微臣是男兒,所以即便一見公子如玉,忍不住爲你付賬,可還是不敢多想,隻因這,這畢竟不合世情。太師,你我日後還是像從前一樣以禮相守,我替你辦事,閑暇還可陪你聊天解悶,豈不不錯,你身邊,還有那麽多女子,若是親……親近什麽就……”
“就找她們,”劉去替她将話說完。
趙杏點頭,見劉去眸光沉靜,似已恢複尋常,她心裏一喜,卻聽得他淡淡道:“你有帕子嗎?”
——
趙杏怕他說她娘氣,聞言搖頭道:“沒有,那多是姑娘們用的東西,微臣怎會随身攜帶?”
劉去盯她一眼,再不答話,掀開外袍——趙杏一驚,身子本能往後退,“你……你要做什麽?”
“你覺得本王要做什麽?是不是本王在你眼中就那麽禽·獸?”
趙杏知,此時自己臉上必溢出厭惡之情,劉去自嘲一笑,目光亦漸冷。
他徑直從内襯裏撕下一塊,藏于背後的手拿出,他一瞥手上鮮血,在他潔白的衣上用力一拭,随後兩手并用,将撕下的布帛纏到她頸上,包裹好。
做完這些,他緩緩站起,走到窗前,吩咐道:“你到外面去,找個彈唱的上來,給本王解解悶。”
趙杏本怔想那誰,他不嫌弄髒衣服麽……這時方才明白他做了什麽,又想起那天她替劉樂裹傷,也是這般,外袍髒了,她憐惜對方是女孩兒,便撕下内襟爲她包裹……她不由摸摸自己的脖子,突想,似乎她還沒回答他的問題,他也沒應她所求。
隻是,他總歸沒有再像方才逼她,她還在微微蹙眉想着,劉去已是有幾分沉了聲音,“張安世,既覺得本王禽·獸還不滾下去。”
趙杏一窒,咬咬唇,默默下了去。
樓下,一下,衆人齊看向她,還有……她的脖子。趙杏不自在的咳了聲,“那個,方才我陪太師喝茶啊,那個什麽,他一不小心打…打破了一隻杯子,砸,砸到了。”
劉據、劉文、溫泉、奇松、怪石相視一顧,劉文淡淡出聲,“張廷尉博學,難道不知何謂此地無銀三百兩?”
劉據掏了掏耳朵,冷笑:“你以爲這裏的人都是吃素的?這都是要保護師父安全的人,除了你,誰沒有一身上乘武功,什麽聲音聽不到!”
都聽見了,連着劉文五人,趙杏一看衆多侍衛……血氣往上沖,好一會,才問衆人裏脾氣較好的怪石,“石頭,你可知這附近哪裏有唱戲彈曲的麽,你家主子要聽。“
怪石微微一笑,道:“霍候當日既藏你與此,你應知此地有多僻靜,若想找人來彈曲,隻怕要去正陽大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