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盧水,起于姑臧西南三十裏的大山,蜿蜒百多裏,向北注入休屠澤。
這天,天氣晴明,氣溫适中,姑臧外盧水邊空曠的河邊平原上,旌旗招展,人聲鼎沸、馬嘶不絕。
一座座帳篷林立,圍成一圈,中間是一座大帳,帳前是一片空曠的校場。
大帳洞開,外面就是看台,看台上是一排座位,一角還有一面大鼓。看台下,是一片平整的地面,上面寸草俱無,邊上還有一排兵器架,上面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樣樣俱全。
帳中,北宮熊作爲名義上的發起者,坐在主位,王石和李老坐在北宮熊兩側,堂下左右各坐了數人。
左邊是閻忠、邊章、張玉三人,三人身後是其侍從。閻忠身後站立的,是一個中年文士,模樣普通,并不知其名。邊章身後就是當初逃離戰場的閻行。張玉身後是張繡。
右邊是燒當羌、白馬羌、參狼羌三部首領及其護衛。
“諸位,今次召集大家會盟,主要是爲涼州的未來着想。”北宮熊畢竟是一部首領,雖然年輕,但一點也不怯場。
“未來?嘿嘿...”一聲冷笑從堂下傳來,諸人定睛一看,卻原來是燒當羌首領。
這家夥是個大胡子,中年模樣,看起來很是彪悍。
隻見他一臉冷笑,眼中盡是不屑,道:“你區區湟中羌,有甚資格爲涼州的未來着想?涼州可不是你湟中羌的。”
這話一出口,帳中的氣氛陡然冷了下來。
那閻忠一臉淡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
至于邊章和張玉兩人,則偷偷的瞧了眼北宮熊左邊的王石,心中有些幸災樂禍。
其他兩部羌族,則與燒當羌态度一緻,都拿眼斜藐北宮熊,不把他放在眼裏。
說起來,燒當羌等三部羌族,其各自勢力,不比湟中羌小。每一部都有十數萬族人,能戰之兵至少有五萬!而且這三部雖有分歧,但在對漢人的态度上,出奇的一緻。
這三部不是沒聽說過有關王石的傳言,但那畢竟隻是道聽途說,沒有親眼見識。這年頭,沽名釣譽之輩,層出不絕,這會兒冒出個王石,不算什麽。至于其單人獨騎斬殺韓遂,更讓三部首領覺得是天荒夜談,不足爲信。開玩笑,數萬大軍,怎會被一人擊敗,真以爲是天神下凡!?
對于湟中羌,三部首領很是瞧不起。尤其是北宮熊,堂堂一部首領,居然拜一個漢人農夫爲師,還被漢人掌控勢力,簡直丢盡了羌人的臉。
這次會盟,三部首領原本是不想參加的,不過覺得其中可能有些貓膩,就過來看看,順便嘲諷嘲諷湟中羌,說白了,就是來打醬油的。
聽了燒當羌首領的話,北宮熊臉上怒se一閃即逝。必竟年輕,城府還不夠深,難以壓制心中情緒。
“呵呵,”這時候,李老輕笑起來。
帳下羌部首領俱都有些奇怪。
老子嘲諷你,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莽夫爾!”
李老笑了一陣,突然喝道。
堂下諸人一怔,漢陽閻忠首先露出了笑容。
閻忠乃漢陽名士,曆來瞧不起這些羌人,對于李老的評價,他萬分贊同。可不是嘛,都是些莽夫。
羌部三首領一怒,就要喝罵,李老手一揮,搶道:“如今涼州混亂,唯有整合力量,才能讓涼州有個好的發展。爾等羌部,也是依附涼州而生,涼州若有好歹,爾等也不會有好下場!”
還不等羌部首領出言反對,李老又道:“自中原黃巾之亂後,朝廷局勢逐漸穩定,早晚要收複涼州,首當其沖的,就是你們這些目無朝廷的羌人!還記得段紀明否?”
段颎,字紀明,曾任破羌将軍,先破湟中羌,再以其爲先鋒,統領朝廷大軍,與羌人大戰數十場,将整個涼州的羌部打的落花流水!
提起這人,涼州的羌人都覺得心寒。
三部首領一聽,頓時一愣,臉se變幻不定。
李老繼續火上澆油道:“光和五年至中平二年間,朝廷屢次進攻涼州無果,你等恐怕還以爲朝廷大軍也不過如此,但老夫告訴你們,你們錯了!”
李老喝道:“當初黃巾作亂,朝廷jing銳大軍正在各地鎮壓反賊,這才讓爾等逍遙片刻。現在朝廷已經緩過氣來,嘿嘿,爾等末ri将到!”
“不要以爲你們支持韓遂作亂,朝廷就不知道,哼,四百年大漢,可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簡單。”
李老每一句話出口,三部首領的臉se就愈差一分,說到這裏,已經面無人se。還有邊章,也臉se慘白。要知道,韓遂作亂,也有他的一半,朝廷追究下來,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你們湟中羌就歸附朝廷?”
白馬羌首領哆哆嗦嗦道。
“不錯。”北宮熊喝道:“漢室乃是正統,歸附漢室,天經地義。”
“那,此次會盟,意義何在?”這時候,閻忠插話了。
李老目光一閃,暗道等的就是你。
堂下諸人,不論是李老還是王石,最忌憚是,不是勢力強大的三部羌族,而是這個閻忠。這人從到了這裏開始,一直就沒說話,臉se都沒變幻過一下,讓人摸不着邊際。這下他終于說話了,那麽,李老準備的說辭,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呵呵,”李老撫須一笑,道:“此次會盟,有三件事。”
“哪三件。”閻忠淡漠道。
“第一,向朝廷上表歸附。”
閻忠點頭,這事兒不關他閻氏的事兒。其他幾人也目光閃爍。
“第二,掃平涼州境内其他不法勢力,還百姓一個安甯。”
閻忠又點頭。
“第三,以湟中羌爲首,集結力量,保護涼州。”
“哈哈哈...”那閻忠哈哈大笑,道:“這第三,才是你們的真正的目的吧?你們居心叵測,難道要割據一方!?”
其他幾人聞言,都面露恍然,一個個看北宮熊的眼神,立刻不一樣了。
“此言差矣。”李老不慌不忙道:“我等乃漢臣,又怎會居心叵測?閻先生,朝廷局勢雖然逐漸穩定,但其中暗流,你不會不知吧?黃巾當初波及如何?幾近全國!由何而起?宦禍也!天子被宦官所蒙蔽,才導緻了黃巾之亂。現今宦官未滅,又有外戚幹政,萬一有所動蕩,我等何去何從?現在集結力量,不是爲了抗拒朝廷,而是爲了保護自己!”
李老的話雖然說得不太明白,但閻忠何許人也?名士!又怎會不明白?
這時代的能稱之爲名士的,可不盡是飯桶草包。更何況這閻忠乃世家之人,對于朝中暗流,不說了如指掌,卻也知曉七八分。
他清楚的知道,朝廷内部,非但有宦官作亂,外戚幹政,還有世家參雜其中。其中鬥争,可謂驚心動魄,一個不慎,朝廷動蕩還是小事,波及四方,甚至翻天覆地也并非不可能。
但他也清楚,李老和王石要糾集涼州所有力量,卻不隻是爲了自保,肯定有更深的用意。譬如擁兵自重,割據一方。
不過對此,他并不太擔心。
不論邊章這種反賊,還是張玉這種豪強,更或者三部羌族,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哪裏會放棄手中的力量,聽命于人?所以在他看來,這次會盟,也就是走走過場,湟中羌得不到半點想要的。
見閻忠不再反駁,其他幾人不由怔了怔。
“不論如何,今天提出的三點,一定要達成。”
這時候,王石說話了。
他口氣淡漠,但其中的強硬,誰也聽得出來。
這話一出口,邊章和張玉兩人立刻縮了縮脖子。
“你是何人?”燒當羌首領立刻喝道。
“哈哈,山野一農夫。”王石嘴角一翹。
“既是農夫,安敢在此狂言?左右,與我打出去!”那燒當羌首領大喝一聲,就要讓左右侍衛動手。
王石緩緩站起身來,哈哈大笑:“哈哈哈...跳梁小醜,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笑罷,王石神se一凝,目光如刺,緊盯着那三部首領,低沉道:“今天,不把事情辦好,誰都别想離開這裏。”說着,他的目光仿佛探照燈一樣,從三部首領身上掃過,再到邊章、張玉,最後定在閻忠身上:“我不管他是反賊,還是羌胡,更或者世家豪強,誰不答應,我就殺誰!”
閻忠微眯的眼睛,突然就睜開了,迎上王石滿是殺意的眼神,想對視,卻又覺得膽寒,不由移了開去。
他身後的中年文士,卻悄然瞧了瞧王石,迅速低下了頭。
“你要用強?”那一直不說話的參狼羌首領,這時候開口了。
這位首領,年紀不小,蓬松的須發都有些花白了,身體也顯得瘦弱,很不起眼。但此時,此老卻顯得很淡定。
“莫不是忘了,我等麾下大軍?”
此老慢吞吞的道。
“大軍?”王石狂笑不止:“土雞瓦狗爾!莫說你等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便是萬軍從中,我也能輕易取下爾等首級!”話音還未落,王石身形一晃,突然出現在三部首領面前!
“啊!”
三人驚駭萬分,愣了好一會兒,才連連後退,将椅子案桌都打翻在地。這時候,他們身後的侍衛,還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