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遊街之事不可耽擱,衆人心思不一,皇帝一句話都得歇了去。
科舉制度在大齊改動頗大,但“金殿傳胪”的儀式卻必不可少,衆人自偏門轉自金銮殿而後出來,經過太和門、午門、端門、承天門,直到大明門内東北角的龍門,此即‘鯉魚跳門’之說。
緊接着由狀元帶領衆人看‘皇榜’,即使這皇榜早已不是新鮮事,而後順天府尹給狀元插花,披紅綢,而由順天府尹左右副手給榜眼探花披紅,這一套順序下來,樓子裳有些眼花缭亂。
狀元騎高頭大馬,榜眼、探花左右相府,身後是大批的功名學子,走過天街,以顯示“皇恩浩蕩”。
圍觀百姓密密麻麻,又有未出閣女子帶面紗在客棧上方悄悄觀望,衆人議論紛紛。
“看今年的探花郎,俊俏的呦~~~”
“啧,隻怕這多少姑娘家都失了芳心,品貌雙全,隽秀優雅,哎,聽說還是樓相兒子呢!”
“哎呀!可不是,這樓相與和碩郡主那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當年那大婚……這樓公子端的是将父母的好處長全了!”
“這樓公子是好,可是昨日你沒見那肅王……那才真真是,我就沒見過長得那麽好的男人……”說的人一臉回味,“不過樓公子也不差了,我大齊當真是人才輩出。”
樓子裳功力大進,耳力自非一般人能比,聞言忍不住輕笑,仿若春風拂面。
“子裳,這是想什麽呢?笑的這麽……浪,來,說與本王聽聽。”
樓子裳猛地一咳嗽,緊緊穩住身形,差點從馬上掉下去,耳根通紅,狠狠瞪了一眼醉鄉榭頂層之人,怎的這般沒個正經?!話能好好說嗎?什麽叫……浪!
樓子裳頭上險些冒煙,權枭哈哈大笑,他這一番作态,還讓百姓以爲他是害羞了,都看着樓子裳笑的更厲害。
樓子裳窘的很,輕咳一聲就當什麽也看不見,聽不見,好不容易一切結束,剛回到相府就見一頭戴大花,唇角一顆大痣,紅唇霹靂,面白如紙,笑的花枝招展,揮舞着手絹的媒婆笑的極其誇張,“夫人啊,這親事可得抓緊了啊,樓公子這般出色,早些有了孩子才是正經事您說是不?”
扭頭看見樓子裳,登時更加熱情,笑着幾乎是撲上來,“哎呦,樓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您喜歡什麽樣的?盡管說出來,我給您挑,經過我王媒婆的手,保管您滿意。”
樓子裳看着她血盆大口,頭皮都有些發麻,僵硬道,“勞您費心,隻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且子裳年歲尚小,”說着他腼腆的看向林夫人,“還請姨娘多多費心了。”
林夫人笑着拍拍他的手臂,柔聲道,“子裳辛苦了,快快進去吧,老爺正找你呢,這些事有我,你不用操心。”
媒婆看他們似是母慈子孝,不由暗自嗤笑一聲,不知道這樓公子是真傻還是假傻?
這一年樓子裳可以說是事事壓過樓子澤,且數次讓他難堪,不着痕迹,兵不刃血,況且……樓芮如今寵愛的一房小妾,像極了和碩郡主那是傳遍整個京都。
這一年,兩兄弟明争暗鬥,偏偏一向寵愛樓子澤的樓芮沒有隻言片語,不得不另衆人深思……現如今,這樓子裳又高中探花,一個探花而已,若是寒門子弟能有什麽大事?
偏偏樓子裳是權傾朝野的樓相之子,傳言樓相身後是阮家,是賢妃和太傅,朝上樓相幾乎事事與阮家一個态度,而傳聞……肅王尤其喜歡親近樓子裳,局勢撲朔迷離,讓人如水中探月,霧中觀花,一個個對樓子澤都有些疏遠,不敢輕舉妄動。
然樓子裳的婚事卻又是一大事,不說今日禦花園他與肅王承諾一事,且說林夫人豈會讓他過早成親?生下嫡子,那就是相爺嫡孫,這個家最終……樓夫人鑽營這麽些年豈能甘心!
王媒婆在京中混着多年,經她手成的婚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達官貴人亦不在少數,實打實的一個人精,心間心思電轉,面上笑意越來越濃,和林夫人好一番寒暄才離開,直把林夫人給膈應的不行。
樓子裳走遠歎口氣,整天與這些人斡旋當真是煩人的很,但……不與他們鬥,死的就是自己,樓芮找他,想必也是關于婚約一事。
但他卻不得不這樣說,一來不能将權枭陷于不義之地,二來……隻怕當時若不是權枭,皇上賜婚的聖旨已經下來了,想起權妁又是頭疼的很,也不知道好好的姑娘家,說那些話作甚?
他……怎麽會與權枭的妹妹成婚呢。
果不其然,樓芮對他雖不是劈頭蓋臉一頓罵,但也沒好到哪裏去,“樓子裳!你長本事了啊?!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你還與那肅王相互允諾,再者說!”
樓芮實在氣不過,揮袖将茶盞摔在地上,聲音冷沉,“既然皇上問你,你且說沒說過就是,何來這麽多事?!現在可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樓家與康王才是一脈,難不成你當真與那肅王勾結在一起了不成?”
話音即落,他看向樓子裳的眼神猶如利劍,隻要他微微點頭,就被戳成篩子。
樓子裳身子一抖,面色有些委屈,“父親,您這話是何意?”
眼眶委屈一閃而逝,還不等樓芮發話,他挺直脊背疑聲道,“肅王與我親近,不是您讓莫要拒絕而且要多順着他的話,與其親近嗎?不要過于熱情,但也要表示出被他感動之意。”
說到這裏樓子裳更是委屈,眼眸爲垂,“您可能不知道,肅王這人實在是……不堪的很,兒子實在是不想理他,但既然父親您這樣說了,兒子自然是聽話,但由于之前似乎過于冷淡了些,京中傳聞都是肅王……貼上來,兒子怕壞了父親好事,此次才順着他的意……其實,我們壓根就沒說那話,父親,難道子裳做錯了?”
“你,你是什麽?”樓芮雙目圓瞪,眼珠子似要凸出來,雙手都有些顫,“樓子裳,你就是這麽理解我的話的?”
樓子裳心中暗笑一聲,微微有些尴尬的撓撓頭,“是,是啊……父親,難道有什麽不對嗎?”
樓芮風風雨雨這麽些年,此時也險些被他氣得暈了過去,“蠢貨!愚不可及!我樓芮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他簡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前些日子看這孩子說話做事很有分寸,雖然……之前蠢了些,但自那次落水之後變化頗大,而且薇薇教導,所以他關于肅王之事對樓子裳說的就格外模糊,畢竟太過清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樓芮對樓子裳那時還沒有此時的信任。
樓芮緊緊按住胸口,樓子裳趕忙給他沏茶送過去,面色焦急,“父親,您這是怎麽了?難不成子裳真的做錯了?這可如何是好?今日之事若是被皇上知道了,那可是欺君,可是會連累我們整個樓家的!”
樓芮翻了個白眼,怒氣更加一層,“給我滾一邊去!蠢材!”
樓子裳窘迫的低頭,聲音極輕,“……父親,子裳哪裏做的不好,您要打要罵都好,别跟自己身子過不去。”
樓芮擡頭直直的盯着他看,樓子裳滿臉的慌張和焦急,一片赤誠之心真真是日月可鑒,樓芮最後隻能疲憊的無奈歎氣,“今日之事,莫要在說與第三人聽,你記住,你确實是與肅王有此約定!”
樓芮從頭至尾都爲懷疑樓子裳言辭真假,畢竟……樓子裳被相府養了十幾年,沒見過什麽世面,就算最近通透了些,那也是薇薇諄諄教導的結果,他對此時堅信不疑,畢竟……這是唯一能解釋樓子裳這麽大變化的原因,大齊重孝,樓子裳那十幾年單純的如小白兔一般,最是遵從禮教,怎會拿自己的母親開玩笑?
絕對不可能。
他隻恨自己看人走眼,将這兒子想的過于聰明了些,沒想到隻是有些小聰明,大事上……還需教導啊,樓芮擺擺手,“罷了,你還是太小,事已至此……”
樓子裳有些忐忑,“父親,那賢妃娘娘會不會懷疑我……是支持肅王?肅王那人……真是讨厭的很,父親,我要與他虛與委蛇到什麽時候?”
樓子裳面上真真切切的滿是厭惡,樓芮暗歎一聲,面色一肅,“成大事者,豈能這點耐心都沒有?!你母親難道就沒有教你嗎?”
樓子裳一頓,“是,父親。”
樓芮還想說什麽,管家在外面輕聲道,“老爺,外面送來名帖,邀請少爺酉時到醉香樓去,有康王,肅王,狀元郎和其餘一些功名在身之人,肅王……親自下的名帖。”
樓子裳一僵,求助的看向樓芮,“父親,這,這可如何是好?”
樓芮也頭疼的很,但這小聚是幾乎每年遊街之後就有的,隻是往年……沒有肅王罷了,且醉香樓……
樓芮揮揮手,“現在已是申時正,你且去收拾一下,其餘的莫要多操心,今晚,既然已經做了,你繼續順着他便可。”
樓子裳面上閃過一絲不情願,被樓芮捕捉到嚴詞厲喝一番,“子裳!聽話,我是怎麽教你的?!”
樓子裳面色一肅,“是,父親。”
随後轉身出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