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個先生寫了一份租房合約,戶主跟鐵奎在合約上簽了字按了自己的手印。夏小池作爲中間人,也簽字按了手印。
合約簽訂以後,鐵奎将半年的房租付了。房東見鐵奎如此爽快,也很好說話:“上個租客留下了一些鍋碗瓢盆沒帶走,我拿給你們用。”
也不知道他爹這腿到底要花多少錢,現在是能省則省。鐵奎也沒矯情,點頭說道:“多謝大叔大嬸。”
房子定下來,鐵奎與夏小池說道:“我先去買糧食跟棉絮等物,要晚些時候才能去醫館接我爹。”
“沒問題。”自知道鐵奎是真認字,夏小池就對他另眼相看了。這小子能文能武,小小年歲還如此沉穩,将來不得了。
鐵奎先去舊貨市場買了棉被跟棉絮,然後又去了雜貨鋪買了碗筷等物。其他東西如鍋跟鐵罐他會用,但碗筷這種入口的東西還是得買新的。
将床鋪好,鐵奎這才急急忙忙去了醫館。哪怕鐵奎力氣比同齡人大,但也搬不動身材魁梧的鐵虎。還是夏小池幫他借了個小推車,讓他将鐵奎推回去。
躺在床上,鐵虎很是内疚地說道:“奎子,爹拖累你了。”兒子才這麽小,卻要承擔如此多。
鐵奎笑道:“阿爹,若不是您,我七年前就死了。”當年若不是鐵虎大發善心救了他,他肯定凍死在那條巷子裏了。
鐵虎苦笑了下。他當時救鐵奎是一時的不忍,可收養鐵奎卻是因爲他長得像自己死去的兒子。隻是這話,他沒法開口。
“阿爹,你躺下,我去炒菜。”飯不用煮,他剛才買了六個大饅頭,等會熱下就能吃了。
一個豬肝瘦肉湯,一個青菜。鐵奎說道:“大夫說你身體虛弱需要多補一補。”豬肝紅棗等物都有補血功能,鐵虎打算以後多做了給鐵虎吃。
吃完飯沒多久,鐵虎羞愧地說道:“奎子,我要如廁。”自雙腿廢了以後,吃喝能自己料理。可這如廁,卻是要鐵奎幫忙。
最開始,鐵虎硬憋着不說。不過被鐵奎開導一番以後,他要如廁的時候都會說。不過每次,他都很不好意思。
吃完飯,鐵奎放了一杯水在床邊說道:“阿爹,我要去買些米糧跟柴火回來。”上午急急忙忙買了棉被等物,再沒時間去買米面了,剛才用的柴火還是找東家借的。
鐵奎買回來米糧跟油鹽醬醋等物,耳房都被堆了一大半。
“買那麽多東西做什麽?”盛京的東西,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比家裏的貴了。
鐵奎解釋道:“阿爹,再有兩個月就過年了。我們若是不囤些東西,到過年再去買價格會很貴。”買得多,還能給個優惠價。
鐵虎想想鐵奎比他還會過日子,頓時不再多說了。
晚上,鐵虎吃的面疙瘩。湯是用的大骨頭熬的,裏面還放了雞蛋跟青菜。
看着這麽豐盛的晚餐,鐵虎說道:“這次就算了,以後不能再這樣吃了。我們錢不多,得省着點花。”他們現在隻出不進的,坐吃山空。手頭的那點錢,怕也用不了多久。
鐵奎不贊同,說道:“爹,你傷了骨頭,得多吃些好的補補,這樣才能好得快。錢的是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
“能有什麽辦法?”鐵奎這麽大年歲,很難找到活的。
鐵奎說道:“隻要去想,總能想到辦法的。”活人還能讓尿憋死,總能找着賺錢的法子的。
鐵虎躺床上需要人照顧,肯定不能去外面做工了。鐵奎想了許久,最後覺得還是抄書賺潤筆費比較實際。不過,等這事落實以後再跟鐵虎說。
第二天天蒙蒙亮,鐵奎就爬起來打拳。然後,挑着水桶去打井。這裏不比鄉下,在這裏打水都需要錢的,一擔水一文錢。
因爲下午才去醫館,鐵奎說道:“阿爹,我出去辦點事。”
鐵虎知道鐵奎主意正,也沒多問:“出門在外的,要小心些。”
一個時辰以後,鐵奎帶回來一本書跟筆墨紙硯。見鐵虎滿臉不解,鐵奎道:“抄一本書,給兩百文的潤筆費。”因爲他是外來人口,又沒人擔保,所以給了店家二兩銀子的押金才将東西帶回來。
鐵奎很是自信道:“阿爹,醫藥費我賺不出來,但吃住的錢還是能賺到的。”
哪怕一個月抄十本書,也不過二兩銀子。他們的房租都要三兩五,哪能賺到房租生活費。不過鐵虎沒說喪氣的話,反而笑道:“我兒就是能幹。”能賺到錢,總比坐吃山空的好。
下午去醫館,鐵奎在一旁認真看了田大夫是如何給鐵虎按摩腿的。
等按摩完了,鐵奎說道:“大夫,你能不能教下我。這樣在家,我也能幫我爹按按腿。”
田大夫說道:“這個是疏通經絡的,不能随便按。不過你要願意學,我可以教你一些簡單的。你爹時常躺床上,你要能日日堅持給他按一按,也能早些恢複。”
因爲比較簡單,鐵奎很快就學會了。當日晚上,他給鐵虎按摩後才讓他睡覺。
過了兩日,鐵奎就将抄寫好的《三字經》叫去了書局。
掌櫃的翻看了一遍很是驚喜。不僅寫得幹淨端正,字也漂亮,掌櫃的深覺自己這次撿到寶了。
很爽快地給了鐵奎兩百文錢,掌櫃的說道:“你抄多少,我們收多少。”
鐵奎說道:“掌櫃的,我抄寫的這書,你們書局最少也得賣二兩銀子吧!”
掌櫃的心頭一驚,然後笑道:“小哥,不過是一本啓蒙的《三字經》,最多也就賣個五六百文錢了。”
鐵奎笑了下說道:“掌櫃的,我可不是一心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呆子。書也有等級之分,同樣的書,不一樣的字價格也不一樣。”意思是想騙他,門都沒有。
一番讨價還價,最後定下一兩三錢銀子一本書。當然,不再是三字經這般簡易的書。内容更複雜,字也更多。
聽到抄一本書能賺一兩三錢銀子,鐵虎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主要是之前鐵奎抄書很輕松,不看書就将直接下筆。
鐵奎笑道:“阿爹,抄書沒那麽容易的,像這樣的書我一個月最多也就能抄個五六本了。”
“那你也别太累了,咱家的銀子足以支撐到明年開春了。”
鐵奎嗯了一聲道:“爹,我打算一個月抄三本,将吃穿的錢賺出來。”抄書太多很傷眼睛,他可不會因小失大。
看着鐵奎幫鐵虎擦身按摩端屎端尿,每日還雞鴨魚大骨頭輪換着買來給鐵虎吃,柴大爺看了很是羨慕地說道:“有這樣的兒子,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惜,他生的那個完全就是來讨債的。
柴大娘說道:“咳,咱沒這個命。”夫妻兩人有一兒一女,女兒嫁到外縣,兒子幾年前跟個有婦之夫私奔了。如今,就剩老兩口了。所以他們将房子騰出來出租,一來是賺錢貼補下家用,二來也是圖個熱鬧。
也因爲被鐵奎這份孝心所感動,兩位老人主動提出等鐵奎外出他們可以幫着照料下鐵虎。其他做不了,端杯熱水幫他翻個身這些簡單的事還是可以的。
鐵奎感激不盡:“謝謝大爺大娘。”他每次外出,都擔心在家的鐵虎。好在如今,沒這個顧慮了。
這日鐵虎與鐵奎說道:“春香跟春妮在家還不知道急成什麽樣呢!”
鐵奎說道:“阿爹,我已經寫信給我同窗了,請他幫忙告訴大姐二姐說你的腿有的治。”防備出差錯,他給三個同窗寫了信。
結果,鐵奎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他寫了三封信,天氣太冷信沒送出去。自然,也無人告知春香姐妹兩人他們的近況。
臘月十八,陳媒婆上門了。看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春香,陳媒婆心有不忍。
春妮端了茶水跟花生等物來,正好看到陳媒婆憐憫的眼神,當下就感覺不好了:“陳大娘,不知道你這次來有什麽事?”
陳媒婆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邵家托我來退親的。”這門親事是她說和的,一事不煩二主,邵家要退親自然也尋上了她。
春妮臉色立即沉了下去。而春香聽到這話,當下暈了過去。
陳媒婆忙将春香扶到床上,掐了下她的仁中。很快,春香就醒過來了。
春妮握着春香的手,轉過頭來問陳媒婆道:“陳嬸,邵家爲何退親?”
陳媒婆有些猶豫。
春妮說道:“強扭的瓜不甜,既邵家不樂意做這門親,我們也不會死皮賴臉巴着他們。不過要退親,至少得當着所有人的面将理由說清楚。若這樣不明不白就退親,傳出去還以爲是我姐有什麽不妥呢!”
原因陳媒婆知道,隻是她不願說。外面傳聞鐵虎病死在路上,鐵奎被抓土匪抓上山後也成了土匪。邵家人一聽,就急慌慌地要來退親了。
“我會将你的意思轉告給邵家的人。”邵家人做事太不厚道了,就覺得家裏兩個姑娘好欺負。卻也不想想,鐵家宗族還在,哪能由着她們欺負兩個姑娘。
沒兩天,邵母帶着邵大嫂來退親。一進門,就看見大栓跟二栓媳婦。另外,還有本家一個姓趙的年輕媳婦子,這人嘴皮子特别厲害,年輕一輩沒誰是她的對手。
邵大嫂将退親的理由說了:“我們不能跟土匪做親家,所以這門親非退不可。”
春妮想沖上去撕爛邵大嫂的嘴,不過被二栓媳婦給攔住了。
趙氏怒罵道:“你哪隻眼睛看見奎子成了土匪?你要再敢胡說八道,信不信我拿糞糊你的嘴。”要鐵奎當了土匪,整個鐵氏家族的人走出去都矮人一頭。若是真的也就認了,可沒證據信口雌黃趙氏哪能不生氣。
雖然最後如願退親了,可邵母拿着邵力學的庚帖跟十兩銀子,卻是半點都開心不起來。退親這事,是瞞着邵力學的。萬一傳聞是假的,到時候可怎麽收場。
相比邵家婆媳說的事,退親反而不算什麽了。春香哭着說道:“我阿爹真的沒了?奎子還當了土匪?”
不等大栓妯娌跟趙氏開口,春妮就先罵了:“大姐你糊塗,什麽土匪,不過是退親尋的借口了。阿弟那麽聰明,怎麽可能當土匪。我相信,他定能帶着阿爹安然無恙到盛京的。”
在邵家人的有心宣揚下,十裏八鄉都知道鐵奎當了土匪。甚至還有人編造出鐵奎已經跟着其他土匪做了殺人越貨的勾當。
不得已,村長隻能催促大栓去縣城:“你明日再去縣城看下奎子請的兩個镖師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了,就問下他們奎子是否安然抵達盛京?”鐵奎請的那個車夫,已經證實死在土匪手裏了。而這,也是傳聞鐵奎當土匪的由來。
大栓前前後後爲這事跑了兩趟縣城,可惜兩位镖師都沒回來。不過這次運氣不錯,石镖頭昨晚從外地回來,此時正在镖局裏。
聽到鐵奎帶着鐵虎平安抵達盛京,大栓長出了一口氣:“平安到盛京就好。”既父子平安到盛京,外面的傳聞就不可信了。
石镖頭有些詫異地說道:“車夫沒給你們送口信嗎?”原本鐵奎是想讓石镖頭他們帶下口信,可石镖頭他們歸期不定,所以就請車夫回到縣城給邵力學送個口信。結果,車夫載客回來的路上被土匪給殺了。當然,那客人也沒幸免。
聽到車夫被土匪殺了,石镖頭也沒再多話了。不僅車夫,就是他們也是過着刀尖舔血的日子。
村長聽到鐵虎父子兩人安然到盛京,整個人都松懈下來。沒辦法,外面傳得有鼻子有眼,就是他都提着心。
大栓媳婦忙将這個消息告訴了春香跟春妮。
春香喜極而泣。春妮卻是罵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哪個爛了肚腸的黑心王八羔子編出這樣流言,也不怕天打雷劈。”
大栓媳婦也覺得散播這樣流言的人太過惡毒了:“好在隻是虛驚一場,镖師說以奎子的膽色跟頭腦,他們父子在盛京城内肯定能過得好。”不是誰面對土匪的時候,都能面不改色的。就憑這膽色,镖師覺得鐵奎走到哪都不會差。
安慰了姐妹兩人一通,大栓媳婦就回家去了。
春妮握着春香的手說道:“大姐,别難過了。阿爹跟阿弟平安無事,比什麽都強。”
春香點了下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