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聚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别快。轉眼就出了元宵,棗棗也要回桐城了。
臨走的前一晚,棗棗窩在慈甯宮與玉熙一起睡。至于雲擎,去睡書房了。
玉熙說道:“以後沒什麽大事不要大冷天的騎馬回來。現在不注意保重身體,老了就得遭罪。”
棗棗也不是受虐狂,也不願大冷天的騎馬回京。可等雪化了天氣暖和了,她又走不開了。可要她放棄這個位置,又舍不得。所以說,孝道跟事業無法兼顧。
抱着玉熙,棗棗一臉愧疚道:“娘,對不起,你們辛辛苦苦養大我培養我成才,可我卻不能在你們身邊盡孝。娘,我真是個不孝女。”她爹說的一點都沒錯,她就是個不孝女。
玉熙笑着說道:“這個世道女人活着都不容易,想要做出一番功績更是難上加難。你要想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就得犧牲很多。好在金玉什麽都順着你,孩子也都理解你體諒你。要不然,你不可能走到今天的。”
棗棗将玉熙摟得緊緊的:“都是托了爹娘你們的福。”年輕的時候沒覺得父母對她的幫扶有多重要,可随着年歲的增長她才明白當初的想法有多幼稚。沒有父母的支持,她連軍營的大門都進不去,成爲大元帥的夢想更是無從談起了。
玉熙聽到這話,輕笑道:“你想飛,爹娘自然盡所能地拖起你讓你飛。”他們有這個能力,自然是要盡所能地幫棗棗。
“娘,我何其有幸,能成爲你跟爹的女兒。”經的事多了,也更能體諒雲擎跟玉熙對她的培養以及幫扶有多難得了。
玉熙笑着問道:“怎麽了?突然發這樣的感慨。”當初她慫恿雲擎謀反就是不願别人主宰兒女的命運,而是想讓他們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很幸運,她做到了。
“有些地方的人認爲姑娘是賠錢貨,爲了省一口糧食便将姑娘溺死。有的覺得姑娘遲早要嫁到别人家,讓姑娘在家裏當牛做馬,甚至出嫁了還吸她們的血……”類似的事,她看得聽也聽得多。所以,感觸也特别深。
玉熙說道:“與其去感慨,不如付諸行動努力改變這一現象。”雖然短時間收效甚微,可長年累月下來總歸是有用的。就如女學,過個三五十年,這女子的生存環境肯定要逼現在更寬松一些。
棗棗聽到這話,跟玉熙說了想招女兵的事:“啓浩說我招不到女兵,哼,我到時候招三千女兵給他看看。”
“你還是先将人數定在五百比較靠譜。”三千女兵聽着好像不多,可想招到這麽多人卻難如登天。
若是太平時期還有可能,那時候吃不飽穿不暖當女兵還能有一口飯吃。可現在太平時期,又不愁沒飯吃。
棗棗心頭一跳:“娘,連你也不看好這事?”她就覺得,女人也能上戰場殺敵。像她,也一樣能建功立業。
玉熙笑了下說道:“去桐城當兵那是九死一生的事,除非是活不下去,否則誰願意去送死。再者,女子體力原本就弱于男子。你跟紫堇立的軍功比男子還多,歸功于你們天生神力,可不是誰都能得老天恩賜的。”墨蘭跟着棗棗去打仗是用命在拼,如今也不過是個四品的千戶。
當然,四品的千戶對很多人來說已經很了不起了。至少,她爹符天磊就很自豪。可是玉熙卻覺得,這品階與墨蘭的付出不對等
棗棗可不是碰見困難就打退堂鼓的人:“娘,那你說我該怎麽辦?”五百人太少,至少也得招一千人。
玉熙笑了下:“先去女子武堂招募,裏面應該會有一部分人願意從軍。然後公告天下,說你要招女兵。”至于結果如何,她也不知道了。
棗棗說道:“娘,遼東百姓生活艱苦,我相信那些女子會願意來當兵的。”
玉熙笑了下,沒接棗棗這話:“明日一大早就要起來,早點睡吧!”
第二日棗棗就離開了。
看着她的背影,雲擎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越是老,就越經不起離别。
玉熙倒還好,雖然也很難受不過也就眼眶紅了下沒落淚。
啓睿見狀,回轉頭看着啓浩。難受得想哭的應該是娘,爲什麽反對來了。
可惜,啓浩沒給他任何的回應,連一個眼神都沒有了。
出了正月,啓睿也離京返回盛京。爲了不讓雲擎再傷心得落淚,啓睿帶着妻兒天沒亮就走了。
雲擎起床後知道啓睿走了,氣得罵了起來:“這個不孝子,竟然都不讓我再見孫子一面。”生兒子幹嘛,就是來氣自己的。
玉熙好笑道:“還不是上次看你哭,啓睿怕了,所以就提前走了。”年輕的時候覺得離别沒什麽了不得的,卻不知道年老了就特别害怕離别。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雲擎退位以後徹底放飛自我,什麽都由着性子來。高興就笑,難受就叫,悲傷就哭。有的時候,玉熙都佩服他了。
當着孩子的面哭,這與他之前塑造的英明神武的形象完全不符。
雲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說道:“這不是一下沒控制住嘛?”
玉熙笑着問道:“我們什麽時候啓程去福建看望柳兒跟嬌嬌?”
“現在天氣還有點冷,等到二月底吧!”說完,雲擎笑道:“先别告訴柳兒,給她一個驚喜。”
夫妻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小半天。
在二月初一的朝會上,啓佑上折子希望朝廷開海禁,恢複與番人的正常來往。
一石激起千層浪,啓佑的這個提議當即遭到以袁鷹爲首的官員強烈反對。不過好在啓佑不是單打獨鬥,以韓建明跟陳然爲首近一半官員是支持開海禁的。
兩方就自己的觀點,展開了激烈的辯駁。啓佑說開海禁利國利民;反對一方說開了海禁會禍國殃民。
啓佑噴了袁鷹:“什麽開了海禁禍國殃民?難道海禁就能阻止那些番人的狼子野心嗎?若如此,爲何沿海一帶還會有海盜?關緊門戶也防不住他們,還不若與他們相交學習他們的東西,再反過來對付他們。”
袁鷹說道:“我泱泱大國,何須學番毛子的東西。”在袁鷹的心中番人都是飲毛茹血的野人。跟這樣的人學習,那是自降身價。
“孔夫子還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你倒是夜郎自大。”說完,啓佑沉着臉說道:“其他不說,就說船隻。作爲兵部尚書,難道你不知道番人的船隻比我們的好?我已經問過福建水軍總兵,他說若跟番人打,我們兩成的勝算都沒有。”啓佑這話,就差說袁鷹這兵部尚書當得不合格了。
袁鷹氣惱道:“你知不知道,一旦開了海禁番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打到岸上來了。甚至,他們可以一路打到江南來。”江南是屬于内陸,且是大明朝最繁華的地段。若是番人打到江南,大明朝都有危險了。
啓佑聽到這話,氣得面紅耳赤:“打到江南?難道我們的水兵都是擺設,由着番人跑到江南搶劫了?或者說,你怕打仗了?”
不等袁鷹辯駁,啓佑冷笑道:“身爲兵部尚書都不敢打仗,你還霸占這個位置做什麽?早點退下來,讓有能力有膽量的上。”
朝廷兵部官員的任免,跟前朝有很大的區别。在前朝兵部的官員也基本都是科考入仕的文官。可雲擎卻覺得這些文官都沒在軍營呆過一日都不知道軍營什麽情況,他們又怎麽能真心爲下面的将士考慮。所以他要求,兵部尚書跟并不左右侍郎必須在軍中呆過的人才能在兵部任職。袁鷹以前打過仗,兩位侍郎也是從軍中提拔上來的。
對此,文官很憋屈。可這事是雲擎跟玉熙決定後定下的,不是文官門上幾道折子就能改變得了的。
袁鷹當即氣得提出請辭。
啓浩呵斥了啓佑幾句,又出言安撫了袁鷹兩句。然後才與文武大臣說了自己的決定,将潼縣作爲試點。若發展好沿海一帶就全部開放,反之保持原狀。
聽到啓浩的決定,文武大臣知道皇帝也是想要開海禁的。
袁鷹不能讓啓浩改變主意,就來尋雲擎跟玉熙。他希望兩人出面,勸啓浩打消開海禁的念頭。
玉熙笑着說道:“既讓潼縣做試點,時好時壞三年後就有定論。若不好,你到時再上折子反對不遲。”
袁鷹聽到這話,就知道玉熙是同意開海禁,他隻能将希望放在雲擎身上。
雲擎更不會管這事了,說道:“我都已經退下來,哪還管這些事。袁鷹呀,你也一大把年歲了,何必還如此勞累。你得學我,沒事養花養鳥,無聊找舊友下下棋。”
袁鷹灰敗着臉回去了。
雲擎一臉莫名其妙:“怎麽了?難道我說錯了什麽?”
玉熙笑着說道:“你沒說錯什麽,是他想多了。”雲擎如今是想到什麽說什麽,一點都不去考慮他的話會有什麽影響。
袁鷹回去以後,就以年邁爲由上了請辭的折子。
啓浩沒同意袁鷹的請辭,反而還寬慰了袁鷹。可袁鷹這次是真心想要請辭的,沒兩天又上了請辭的折子。
在第三次上折子請辭時,啓浩同意了。随後,調了臨川侯關泰爲兵部尚書。
作爲罪魁禍首的雲擎,壓根就不知道袁鷹的請辭與他有關。知道詳情的玉熙,也沒跟他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