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豔陽似火。
禦書房内四角放置的麒麟獸銅盆，正往上飄起袅袅的白煙。
單良功從外面走進來，将手中的折子遞給玉熙：“娘娘，桐城的戰報。”
這段時間，戰報基本都是彙報打退了敵人多少的進攻以及傷亡人數。每次看完戰報，玉熙的心情都會不好。這次，也不例外。
将戰報放下，玉熙朝着望向她的啓浩說道：“桐城這幾日，又傷亡了三萬多人。”到現在已經戰死了二十多萬人，而這個數字還在遞增。
啓浩已經預料到這一戰不好打，卻沒想到竟然這般慘烈：“娘，我們傷亡了這麽多人，他們肯定也一樣。”
嗯了一聲，玉熙說道：“隻希望能早日将他們打退。”這些東胡人如此兇悍，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隐患。
啓浩點了下頭。
這日下午，玉熙收到了江西巡撫要錢治理河道淤泥的折子。
玉熙将折子放下，說道：“哪哪都要錢，可錢就那麽點，哪夠用。”年初得得那筆錢，到現在已經用出去大半了。
不過治理河道，這是重中之重的事，耽擱不得。别說國庫如今還有點錢；就是沒錢，玉熙也得想法子弄錢給他們。
用晚膳的時候，軒哥兒說起桐城的戰事時很是不解地問道：“娘、大哥，現在這麽熱的天，東胡人爲什麽還攻城？他們就不怕中暑。”
這麽熱的天，他在屋内辦差還得放上冰塊。這還穿着厚重的铠甲攀城，他真的覺得難以想象。
玉熙看了軒哥兒一眼，然後轉頭讓蓮子給她加飯。
啓浩倒是比較有耐心：“桐城那邊，沒有這裏熱。”真應了佑哥兒的話，啓軒讀書讀傻了。看來以後還是讓他在清水衙門任職了，可不敢委以重任了。
看到玉熙神色不大好，軒哥兒沒敢再說話了。
桐城此時的戰事，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了。
雲擎召了鐵奎過來問道：“敵人大緻還有多少的兵馬？”
“不到二十萬。”他們傷亡那麽多人，對方傷亡的人數跟他們比隻多不少。
從燕無雙歸順朝廷以後，這戰略物資就源源不斷地送達桐城。不管是軍饷糧草，還是武器裝備，都備了不少。所以東胡人頭領說桐城糧食堆積如山，也不是虛的。
雲擎将手放在桌子，陷入了沉思。
城牆之上，一桶桶滾燙的熱水倒下去，被燙着的東胡人從登雲梯滾落而下，沒燙着的沒半點怯意，繼續攻城。
開水沒有了，又有滾木從城牆上滾落而下，砸死砸傷無數。
仇大山從城牆下來後，換了衣裳後就去尋了雲擎：“皇上，弩跟箭不夠用了嗎？”若不然，也不會用到了滾木跟礌石了。
雲擎沒有接這話，而是說道：“打了一半個月，我們已經傷亡了二十多萬人馬了，不能再一直這樣被動下去了。”
仇大山愣了下，不過很快就明白雲擎話裏的意思了。這意思是，他們要主動進攻了。
東胡人現在隻剩下十多萬人馬，而他們還有近四十萬兵馬。從人數上，完全碾壓對方。當然，也是因爲東胡人與他們已經交戰了一個多月，體力跟士氣大不如前了。要不然，雲擎也不會想要主動出擊的。
想也都沒想，仇大山就跪下來請戰了。以前跟東胡人交戰，戰況惡化時爲了拖延時間激勵士氣他們也會組織人手沖入對方的軍中厮殺。當然，這些人都是有去無回。
“不着急。”要讓東胡人的将士全都認爲桐城已經是強弩之末，在他們以爲自己必勝時，再給雷霆一擊。給人以希望，再讓人絕望。雲擎相信，到那時東胡人的士氣必定會瓦解。
六日後，玉熙正在批閱折子，就聽到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捷報，東胡人退兵了。捷報，東胡人退兵了。”
坐在左下手的啓浩聽到這話，立即丢下手中的玉筆站了起來，高興地朝着玉熙說道：“娘，東胡人退兵了。”
玉熙神色淡淡地說道：“雖然現在傷亡人數還沒統計出來，但應該不低于三十萬。”戰事雖然結束了，但後續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事情繁雜也就罷了，關鍵是開支驚人。一想到這個，玉熙就開心不起來。
啓浩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沒有了。不說如今傷亡人數巨大，隻說今年的戰事是結束了，可明年呢？東胡人一日不除，桐城就一日不得太平，他們的江山也一日不穩固。
想到這裏，啓浩與玉熙說道：：“娘，總有一日我會踏平東胡人的老巢。”
玉熙臉上這才浮現出一抹笑意：“娘信你。”隻要給啓浩時間，他肯定能做得到。
冷靜下來後，啓浩有些奇怪地問道：“娘，昨日接到戰報還說前方戰事惡化。怎麽才兩天，局勢就急轉直下了。”也是因爲如此，他今日才會失态。
“那不過是你爹故意制造的假象，讓東胡人以爲我們後繼不足。”說完這話，玉熙吐出一口濁氣：“好在這一戰後，東胡人五年之内沒有能力再發動大規模的戰争了。這五年，可以讓我們安穩發展農業跟經濟。”
也是巧合，就在這一日棗棗抵達京城。得了這消息，棗棗高興得不行：“終于将那些蠻子打退了。”這些東胡蠻子，實在是太難對付了。
棗棗打仗這麽多年來，從沒碰到這樣的硬茬。可惜，半途受傷沒能戰鬥到最後。
殷兆豐嗯了一聲問道：“公主，是先去皇宮還是先回公主府？”
“去皇宮。”金玉跟長生又不在京城，她現在回公主府也看不到人。
棗棗見到玉熙，頭一句話就是：“娘，你怎麽瘦了這麽多？”比她去桐城之前，瘦了一圈了。
玉熙确實瘦了，年初做的衣裳現在穿都大了。看着棗棗胳膊上的紗布，玉熙說道：“我沒什麽妨礙。你呢，傷口可痊愈了？”
“已經結疤了。想要痊愈，還得養一陣子。娘，我想跟你借用下佟姑姑。也不用很久，三五個月就成。”現在身體不調理好，老了可就遭罪了。
“佟芳已經被我派去鎬城照料柳兒，可能要過兩個月才能回來。”見棗棗一臉疑惑，玉熙笑道：“柳兒懷孕了，因爲長途奔波動了胎氣了。如今，她正在鎬城養胎。”
棗棗忍不住皺了眉頭道：“怎麽懷孕了還去鎬城？這也太不将身體當回事了。”
“去的時候不知道，不過好在大人孩子都無事。柳兒寫信回來說，等胎穩了她就會跟着封志希回來。”幾個孩子，就沒一個省心的。
“也是巧了。”
玉熙掃了棗棗一眼，說道：“長生已經三歲了，你也該給他添置個弟弟妹妹了。”一個孩子太少了，至少兩個。
聽到這話，棗棗苦着臉說道：“娘，胡太醫說我這次傷了元氣要好好調理。若不然，以後怕不能再給長生添弟弟妹妹了。”
這事，雲擎早寫信告訴了玉熙：“隻要你遵醫囑好好吃藥，最多半年就能恢複。”
一想到每日都要喝那能苦死人的藥，棗棗的臉就垮了下來。
玉熙笑了下，說道：“我都兩個月沒見長生，你等會就去莊子上将長生接回來。”兩個月不見，玉熙也很想外孫了。
說起長生，棗棗自然也就想起邬家的那些糟心事：“娘，雖然說那青樓女子爬床這事幕後主使是季姨娘跟邬金波。但若她沒動這個心思，這個青樓女子又如何能到主院。”什麽吃了藥膳弄得神志不清，什麽都是被身邊婆子唆使，棗棗才不相信方氏是幹淨的。
所以對于邬金玉在信裏說要接了方氏到公主府養老，她心裏有排斥。
玉熙說道：“邬金寶得了邬家七成的産業，自然也該他給邬闊與方氏養老了。”嫡長子繼承家業，不僅要振興門楣，還得給老人養老送終的。
聽到這話，棗棗面露鄙視：“指望邬金寶，最後還不又落回到我們身上。”
“棗棗，那是邬金寶的責任與義務。除非邬金寶自己說不願奉養方氏，那你就同意方氏在公主府養老。”頓了下，玉熙說道：“你顧念金玉的想法，這很好，但凡事要有個度。”不能因爲顧念邬金玉，而讓自己心裏不痛快。
棗棗聽到這話神色一松，說道：“娘，我知道怎麽做了。”
這日傍晚玉熙得了一個壞消息，崔默爲國捐軀了。
薄薄的一張紙，仿若千斤重。
啓浩見玉熙神色不對，問道：“娘，出什麽事了？”
玉熙說話的聲音都低沉下來了：“崔默戰亡了。”
當日霍長青招了二十個人，培養他們成雲擎的左右手。這些年下來，二十多人就隻剩下四個人。對封大軍跟崔默四人，雲擎看得特别重。現在崔默爲國捐軀，雲擎肯定非常難受了。
“什麽？崔叔叔戰死了？”封大軍跟崔默兩個人，給啓浩的印象都極好。在他心裏，也是将兩人當長輩一樣尊敬的。
玉熙歎了一口氣，朝着啓浩說道：“你現在就前往崔家，将這一消息告知崔家的人。”這事，由啓浩去是最合适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