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進屋的時候,就見玉辰坐在椅子上發呆:“娘娘,這是怎麽了?”
玉辰回過神來,苦笑一聲道:“刑州丢了,雲擎隻半天時間就将刑城給占了。”
桂嬷嬷面露恐懼:“半天?這麽說雲擎豈不是很快就會打到京城來?”
摁了一聲,玉辰道:“皇上準備讓大家前往盛京,我給拒了。”
“什麽?”桂嬷嬷大驚失色:“娘娘,你怎麽能拒絕?娘娘,不爲你自己也要爲大公主跟三殿下。他們現在可都在桐城。”留在京城,怕是連命都沒有。
玉辰低聲說道:“正是爲了阿赤跟阿寶,我才要留下來陪着皇上。”頓了下,玉辰将聲音壓得更低了:“估計要不了多久皇上也會撤往盛京了。到時候跟着皇上,比跟淑妃他們一起更安全。”逃命時期,人多反而是累贅。
桂嬷嬷點了下頭:“娘娘,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收拾下手中的細軟。”玉辰手中那些昂貴又易攜帶的東西都被運往遼東了,留下的除了笨重的不好運走的,就剩下平日佩戴的珠寶首飾以及大件的衣裳了。
玉辰皺着眉頭說道:“這些東西也不少,全部帶走也不大現實。”
桂嬷嬷道:“那我們将那些不好帶走的東西藏起來,将來再來取。”也許有一日,他們會回來呢!
玉辰搖頭說道:“有生之年,怕是回不來了。這些東西藏在這裏,阿赤跟阿寶怕也用不上。”與其如此,還不如送人。
知道桂嬷嬷想要将東西送人,不同意了:“娘娘,東西不藏在皇宮,帶出宮藏在外面。也許有一日,大公主跟三殿下能用上呢!”
考慮了下,玉辰同意了。
過了幾日,盧瑤跟玉容都收到了玉辰賞賜的東西。盧瑤收到的是六匹綢緞,玉容收到的東西就比較多了,除了綢緞,還有兩件大毛衣裳跟兩箱子上等的皮子。
玉容得了這些東西,不僅沒有喜意,反而一臉的擔憂。收下東西後,立即叫人去請了高先生過來。
指着擺放着的東西,玉容說道:“我三姐賜了這麽多的東西,我心裏有些慌慌的。”自她不願入宮搬出韓家以後,玉辰也就逢年過節會賜她一些應景的東西。可以說,玉辰很照顧玉容了。隻是玉容有自己的私心,不願意跟玉辰親近。
頓了下,玉容說道:“現在不年不節的,貴妃竟然賞這麽貴重的東西,我擔心是不是前方有什麽不對。”兩件大毛衣裳,一件是貂皮的,一件是虎皮的。
高先生想了一下沉聲說道:“太太,怕前方戰事不利,貴妃娘娘這是在做撤退的準備了。”走之前,将手頭的東西處理。
玉容有些訝異,說道:“先生,現在外面并沒有戰敗的消息呀!”她現在非常關注外面的情況,一有什麽不對她們就準備撤到準備好的房子裏。
高先生輕輕搖頭說道:“怕是朝廷封鎖了消息。不過,若戰敗,朝廷也瞞不了多久。”
玉容有些緊張地問道:“先生,那我們是不是應該離開這裏呀!”前段時間,燕無雙調兵進城,如今京城暫時風平浪靜。不過玉容知道,一旦前方戰敗的消息傳來,京城将再沒有安甯日子了。所以,最好等戰敗的消息傳來之前搬過去,一旦京城陷入混亂之中,哪都不安全。
高先生當機立斷道:“太太,你先收拾東西。明日先讓我家的那位搬過去,我們過幾日再悄悄搬過去。”高先生的老婆出生鄉下,這些年也沒有多大變化,住到平民區也不會引什麽人注意。若是玉容,怕剛搬進去就會被人盯上了。
玉容點頭道:“好。”
高先生說道:“過去的話,隻帶一些衣裳,其他東西都不要拿。”
“知道。”值錢易帶的東西她全都藏起來了,而家具也都不是什麽好的木料,丢了也沒什麽可惜的。
第二天下午,刑州丢失且刑城隻半天就被西北軍攻占的消息就傳了出來。
韓建誠得了消息立即過來尋玉容:“姐,刑州丢了,眼看着石門也不保了。姐,我準備這兩日送阿瑤跟月霞去盛京。姐,到時候你跟着我們一起去吧!”
玉容搖頭道:“阿誠,我跟你說過我不會離開京城的。”
韓建誠着急了:“姐,你怎麽這般固執?西北軍殺人不眨眼,讓你跟阿政留在京城我如何能放心?”
聽到這話,玉容很是動容:“阿誠,你不用擔心我,我會保護好自己跟阿政的。倒是弟妹跟月霞她們去盛京,那麽遠的路,又兵荒馬亂的,你要多派些人護着她們。”這一路上肯定兇險無比的。
韓建誠還是力勸玉容:“姐,江鴻福雖然是阿政的大伯,可萬一他不願意照料你們母子怎麽辦?”
玉容想了下說道:“若是江鴻福不願意照料我們母子,我就去求大哥、去求三姐。我就不相信大哥跟三姐會看着我們母子兩人受欺負。”
韓建誠覺得玉容太天真了:“他們已經出族不是我韓家人了。特别是明王妃,她一向跟你不和,又怎麽會管你?”出族,從律法上來說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不管也是天經地義的。
玉容原本說這些話,是想說通韓建誠留下來。可聽了韓建誠的話,她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了:“阿誠,我意已決,你别再勸了。”
姐弟兩人,最終誰也沒能說通誰。
玉容心裏很難受,眼淚落了下來:“雲擎打仗這般厲害,遼東遲早有一日也會落在他的手中。阿誠,到那時,你若在盛京過不好,一定要回來找我。隻要我有一口吃的,決計不會讓你餓着。”
聽了這話,韓建誠是又感動又愧疚:“好。”就算真的過不下去,他也不會回來找玉容的。孤兒寡母原本就過得不容易,他怎麽好再給玉容增加負擔。
玉容擦了眼淚說道:“走的時候告訴我,我去送你。”可能過不了多久,韓建誠也要離開了。
韓建誠點頭道:“走之前,我會來看你的。”
聽到玉容不跟着他們去盛京,盧瑤松了一口氣。路途遙遠,去盛京人自然越少越好了。另外,到了盛京肯定樣樣都指着他們了,要跟着去,也是多了兩個包袱。
韓建誠說道:“這次去盛京,不要告訴你娘跟你弟他們。”盧瑤的弟弟,那就是一個廢物。要不然,也不會由着盧老太太天天來打秋風了。若是他們也要跟着去,能不能到盛京都是一個未知數。
盧瑤有些猶豫。
韓建誠見狀說道:“你弟弟什麽樣你不能不知道?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賣,若是跟着去難保不會害了月霞她們姐弟六人!你若執意要帶他們去,那我甯願你們留在京城。”盧瑤想着他弟弟爲了五百兩銀子送親生女兒送給一個五十歲的老頭當妾。
想到這事,盧瑤打了一個冷顫道:“你放心,我不會跟我娘他們說的。”兒女都是當娘的逆鱗,盧瑤也不例外。
也是在這一日,京城的糧鋪門前擠滿人,這些人全都是來買糧的。得了消息的糧鋪将糧食價格提了五成,饒是如此,糧鋪門前還是人擠人。
到了第二日,糧食直接翻了一倍。鍾善同問了鐵奎:“老爺,我們是不是要跟着漲價?”見鐵奎沉默不語,鍾善同道:“老爺,若是不漲價我們可就虧大了。”
鐵奎點了下頭說道:“其他糧鋪的糧食賣多少,我們也賣多少。”掙得的錢他也不放自己口袋,到時候上交。
鍾善同神色緩和了一些,然後又忍不住問道:“老爺,你說刑城半天就被明王攻占,這消息是真的嗎?”
“怕是真的。”他希望是真的。
鍾善同臉上浮現出笑意:“若是這樣,那豈不是很快就打到京城來了?”
他巴不得明王明天就打到京城來了。這樣,他們也就解脫了。
鐵奎說道:“最多三個月吧!”
正說着話,就見阿紹在外說道:“老爺,嚴凱有要事回禀。”
嚴凱給鐵奎帶來了一個消息:“老爺,剛得到消息,皇上已經下了聖旨宣了桂将軍跟房将軍進京了。”
京城外有三大軍營,分别是步兵營、前鋒營、骁騎營。這三大軍營各五萬人,鐵奎是步兵營的統領,而桂三亮跟房曉鋒分别前鋒營跟骁騎營的統領。三軍之中,戰鬥力最好的是骁騎營。
鐵奎臉色一松,燕無雙讓桂三亮跟方曉峰進京,怕是爲了前方的戰事。房曉峰是燕無雙的心腹,若京城不保,燕無雙怕是不會留下來守京城。所以,留守京城的人不是他就是桂三亮了。
“我知道了。”想來,要不了多久燕無雙就會宣他進宮了。
果然,沒多久聖旨就來了,讓鐵奎進宮議事。這次進宮時間比較長,一直到傍晚鐵奎才回來。
鍾善同看着鐵奎凝重的神色,直覺不好。進了屋,鍾善同才開口問道:“老爺,出什麽事了?”
鐵奎臉上浮現出笑意:“燕無雙叫了我們進宮談論前方的戰事。想來,前方的戰事很不理想了。”他剛才的神情是裝給外人看的,其實心裏别提多高興了。
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鍾善同道:“那皇上又有說讓誰留守京城?”
鐵奎擺擺手說道:“現在說這個爲時尚早。”燕無雙多疑,這個時候千萬不能主動提出留守京城。留下來就是死,蝼蟻尚且偷生更何況人,一旦主動定然要被燕無雙他懷疑上。所以,不僅不能主動提出留守京城,反而要躲得遠遠的。
說完這話,鐵奎臉色又有些不好看了:“燕無雙今日叫了我們過去還說了一件事,他說讓人護送我們的家眷到遼東。”與其說是保護家眷,不如說是将他們當成人質。一旦他們投降,妻兒全都要身首異處了。
這事他們早有預料,鍾善同說道:“夫人的身體怎麽能長途跋涉。老爺,這事你跟皇上說了沒有?”
鐵奎點了下頭說道:“說了,皇上說夫人可以留在京城養病,但方輝跟方嘉要去盛京。”原本兩個女兒也要跟着去,還是鐵奎跪下求了燕無雙,說兩個女兒若跟着去肖氏憂上心頭會病上加病,燕無雙才松口讓如意跟如惠留下伺疾。
鍾善同臉色微變:“那大少爺跟二少爺怎麽辦?”若是鐵奎的身份暴露,大少爺跟二少爺肯定會沒命的。
鐵奎說道:“我會安排人在半路将他們劫走。”那麽多的家眷前往遼東,護送的人肯定照顧不來。隻要安排得當,兩個兒子還是可以救出來的。
鍾善同想了下說道:“老爺,這事還是請獵鷹出手相幫吧!”燕無雙不放心鐵奎,派人一直監視他,導緻鐵奎的勢力全都在明面上。
鐵奎也是這樣想的,隻是有一點爲難:“我擔心告訴方輝,這孩子守不住秘密。”一旦消息洩露,不僅方輝跟方嘉會沒命,就是他也會死。
鍾善同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大少爺,應該會有分寸的。”
鐵奎搖頭道:“他畢竟年歲還小,若是有心人故意套話很可能被套出來的。”頓了下,鐵奎說道:“我想讓陸姨娘跟着他們一起走,你覺得如何?”
鍾善同覺得這個主意不怎麽樣:“陸姨娘是皇上的人,一旦知道難保不會洩密。”
鐵奎搖頭道:“虎毒不食子,爲了兩個孩子她不會告密的。”頓了下,鐵奎說道:“不過防備萬一,我不會提前告訴她。到時候讓人拿着信物去找她,我相信她會帶着孩子跟着走的。”
“若她不相信,到時候大少爺跟二少爺可就有性命危險了。”鐵奎四十多歲了,也就三個兒子。若方輝跟方嘉沒了,可就剩下甯湛一根獨苗了。
“不相信,那就聽天由命。”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非常輕。就如他自己所說,虎毒不食子,若是有辦法他也不願讓兩個兒子去冒險的。
鍾善同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随着前方戰事不利,糧食的價格都是翻倍地漲,沒幾天就漲了五倍。越是這樣,越是鬧得人心惶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