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場雨,天氣清爽了不少。
李軍進了屋,問了劉鐵男:“将軍,鎬城那邊還沒有回信嗎?”都已經六天了,竟然半點消息都沒有,這讓李軍有些着急。
劉鐵男是知道李軍的過往,所以對于他如此關心這事也能理解:“沒有。而且我若估計得不錯,鎬城那邊不會有回音的。”不回複,就表示拒絕他的提議。
李軍有些錯愕,問道:“不會有回音?爲什麽?”
劉鐵男搖頭說道:“這個我不知道。隻是按照慣例,若是王妃同意我的建議昨天就應該有回複了。”頓了下,劉鐵男望着李軍說道:“當年招募流民之中的青壯年入伍還是王妃的主意。王妃要有這個想法早就實施了,不用等你我來說的。”
李軍問道:“我不明白,當年西北遭災那般嚴重王妃都能救助我們。而現在糧庫還有糧食,完全有能力救助這些災民,爲什麽反而不願救了呢!”
劉鐵男也不明白,而他也沒去深想,隻是說道:“王妃這般做自有她的考慮。”他們隻管行軍打仗,其他的并不屬于他管的。也是可憐這些災民他才會寫了那道折子。可王妃沒回複,他也不可能再寫第二道折子。
見李軍神色有些沮喪,劉鐵男說道:“我跟你一樣,也可憐這些流民,但我們不能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李軍說道:“我知道的。”上面沒有命令,他再可憐這些災民也什麽都不敢做。
就在這個時候顧立走了進來,一臉急色的說道:“将軍,不好了,剛得了消息,城外的流民有不少感染了瘟疫。”
這個時代,談疫色變。
聽到這話,劉鐵男有些慶幸地說道:“幸好沒讓這些流民進城。”瘟疫散播得很快,隻要有一人進了城整個臨州城可能都不保。
除了增加城牆上的兵力,劉鐵男還立即寫了折子,将這一情況告知玉熙。
兩天半以後,玉熙就收到了劉鐵男的折子。看完折子以後,玉熙臉色很難看。
剛玉熙正在跟譚拓議事,瞧着玉熙的臉色譚拓問道:“王妃,可是臨州城出了什麽事?”剛才許武将折子送進來的時候說了,這事臨州加急的奏折。
玉熙說道:“流民之中起了瘟疫。”瘟疫一旦流傳開來,必定要死傷無數。
譚拓說道:“那得防止這些流民流入境内,要不然這瘟疫帶進來,後果不堪設想。”必須盡快通知靠近河北跟山東等地的駐紮軍,讓他們守好城門,不準流民進入。
玉熙點頭,其實不用她下命令。隻要衆位守軍将領收到臨州城外流民感染瘟疫的消息,他們就會加強戒備的。
因爲發生瘟疫的并不是他們治下,雖然有些心驚,但譚拓也不緊張。
這日晚膳,玉熙回了後院吃。柳兒跟三胞胎敏銳地感覺到玉熙心情不大好。
佑哥兒問道:“娘,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爲難的事。”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玉熙苦着臉的樣子,直覺是出大事了。
玉熙笑了下道:“沒什麽事。”
晚膳過後,三胞胎跟柳兒沒有立即離去。佑哥兒挨着玉熙,問道:“娘,有什麽事你就說出來,悶在心裏難受呢!”
玉熙摸了下佑哥兒的頭道:“真沒事。就是公務太多,娘有些累。”
佑哥兒嘟囔着嘴道:“娘又忽悠我。”公務繁忙最多就是累點,可不像今天這樣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可想而知這事非常難辦了。怪隻怪他太小了幫不了忙,娘有事也不跟他說。真希望快快長大,這樣就能幫娘分擔了。
柳兒見狀,問道:“娘,爹什麽時候能回來?”爹回來了,就能幫娘分擔了。
玉熙笑着說道:“你爹這會估計到了榆城。至于什麽時候能回來這個娘也不确定。”
軒哥兒在旁說到:“大姐身上有傷,不宜騎馬隻能坐馬車。想來,沒有一個月是回不來了。”坐馬車比騎馬可要慢得多了。
說了一會話,玉熙道:“你們先回院子去,娘有些累了想要早點休息。”其實是她實在心情不好,又不願将這種情緒傳染給幾個孩子,所以就想一個人呆。
出了主院,睿哥兒說道:“娘一定是遇見了很爲難的事。”連粗枝大葉的睿哥兒都看出來,可想而知玉熙這次是真沒收斂好情緒了。
佑哥兒點頭說道:“二姐,二哥,我準備寫封信給爹,讓爹早些趕回來。”娘有事不跟他們說,是因爲他們年歲小覺得幫不上忙。可爹就不一樣了,娘有什麽爲難的事一定會跟爹說的。
柳兒說道:“這事跟爺爺說,請爺爺幫忙送下信。”他們也不是尋不到人送信,隻是速度不行。
佑哥兒寫好信,就去尋霍長青了。
霍長青已經知道瘟疫的事,這會聽了佑哥兒的話自然知道玉熙爲何心情會很差了。爲了大局她不能幫這些流民,但又于心不忍,所以才會糾結。
接了信,霍長青很爽快地說道:“我現在就讓人将信送去給你爹。”
全嬷嬷端了一杯溫開水進屋,遞給陷入沉思之中的玉熙問道:“怎麽了?從前院回來後臉色就好差。”
玉熙接了水,喝了一口擱置在旁邊的桌子上,低聲說道:“臨州城下的那些流民有人感染了瘟疫。想必很快就會大面積傳播開的。”感染了瘟疫,又缺醫少藥,基本是死路一條。
全嬷嬷搬了一條小凳子坐在玉熙身邊,問道:“你就因爲這事心情難受?”
玉熙點了下頭。
全嬷嬷沉默了下說道:“你若是實在不忍心,那就幫他們一把!”以玉熙的地位想要幫這些流民,并不是多難的事。
玉熙搖搖頭,沒有說話。
全嬷嬷見狀,就知道這事沒她想得那麽簡單:“别想了,今天難得沒什麽事,你就早點休息下吧!”今非昔比,玉熙如今所處的位置,一言一行都必須慎重,更何況還是這麽大的事。
玉熙嗯了一聲道:“嬷嬷,我想泡下藥浴。”天色還早,她現在躺下也睡不着。
全嬷嬷點頭,吩咐佟芳去做準備,她則留在屋子裏陪着玉熙:“别想了,想再多也無益。要怪,就怪老天太狠心了。”若是這些百姓不遭災也不會成爲流民,也不會有瘟疫的出現。所以不給百姓活路的是老天爺,與玉熙無關。
玉熙輕輕搖頭,仍然沒有說話。
全嬷嬷無奈說道:“你不要鑽了牛角尖。我們這邊不少百姓也遭了災,可因爲你他們就不用背井離鄉成爲流民。說來說去,還是朝廷不作爲,與你無關。”是朝廷無能,與他們沒有關系。
玉熙道:“嬷嬷不用寬慰我。我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就不會多想。”
“咳……”位高權重,意味着所擔的責任也就更多,行事也不能随心所欲。若不然,她一定會出手幫助那些流民的。
全嬷嬷想了下轉移了話題:“王妃,聽說封家跟韓家已經将婚期定下來了,就定在十一月二十七。”說這些小輩的婚嫁之事,也能讓玉熙輕松輕松,别繃得那般緊。
玉熙問道:“那順哥兒跟柳家姑娘的婚期,可有定下來?”順哥兒今年也有十八了,過了年也十九了,也是該成親了。
全嬷嬷搖頭道:“這個我倒是還沒聽說,可能是婚期還沒定下來吧!韓家大姑娘的婚期,老夫人跟舅老爺應該會回來吧?”
玉熙搖頭說道:“相隔太遠,今年事又特别多,大哥沒時間回來。至于娘,她身體不好不宜長途奔波,大哥不會讓她回來。”
全嬷嬷道:“長輩都不回來,會不會讓封家有什麽想法呀?”
玉熙笑了下說道:“能有什麽想法?因爲公務脫不開身,又不是故意不回來,相信封将軍能理解。”
全嬷嬷點了下頭,又道:“葉氏已經走了四年了,舅老爺是不是也該續娶了?”若是韓建明續娶了妻子,那韓瑩的婚事就該是後娶的妻子操辦了。
玉熙搖頭道:“不知道。”
“這家裏沒個女主人到底不像個樣子。總不能以後三少爺他們的婚事,都讓二舅夫人操辦吧?”全嬷嬷也是就事論事,倒沒其他的想法。
“這事,也輪不着我來操心。”這種事管好了皆大歡喜,管不好到時候就得落埋怨。再者,她事那麽多,也沒有時間去管韓建明的私事。
佟芳走進來說道:“王妃,藥浴已經好了,可以泡了。”藥都是全嬷嬷配好的,隻要掌握好火候時間就行。
玉熙泡完澡,然後在身上塗了香膏,這才睡下。往常倒床就睡着了,可今天玉熙躺在床上碾轉反側,怎麽都睡不着。一直到半夜,才睡過去。
美蘭迷糊之中聽到一聲痛苦的叫聲,立即從床上爬了起來沖進卧房。
點上燈,就見玉熙雙手抱着膝蓋靠蜷縮成一團。這情形将美蘭吓得魂都快沒了:“王妃,王妃,你怎麽了?”
玉熙擡頭望着一臉驚恐地美蘭,淡淡地說道:“沒什麽,你不用擔心,就是做了個噩夢。”她又夢見了自己被大火燒死的場景了。也是因爲玉熙現在定力好,像小的時候每次做這個噩夢都要半天才能緩過神來。
美蘭有些駭然,望着玉熙額頭的汗珠問道:“王妃,什麽夢将你吓成這樣了?”王妃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可一個夢卻吓得她臉色發白滿頭大汗。可想而知,這夢有多恐怖了。
玉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說道:“讓人備水,我要沐浴。”她全身都濕了,黏糊糊的,不洗澡是睡不了的。
這麽一番響動,自然驚醒了全嬷嬷。看到玉熙神色不大好,問道:“怎麽了?”
玉熙道:“沒什麽事,就是做了個噩夢。”這并不是噩夢,是她親身生經曆過的事。
每次再夢回那個場景,又重複了一遍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披了衣裳後,玉熙起身道:“嬷嬷,這麽晚了你還是回去休息,可别生病了。”她年輕還能經得起折騰,嬷嬷卻是六十多歲了,可受不得累。
全嬷嬷哪能放心去睡:“回去也睡不着,還不如陪你說說話。”
玉熙搖頭說道:“不用,我沒事的,嬷嬷你回去睡吧!”她現在并不想說話,隻想一個人呆着。
全嬷嬷猶豫了下,還是點頭道:“那好,我回去休息了,有什麽事就叫我。”
玉熙洗完澡就躺在床上,并沒有再睡。一直望着窗外,望到天亮。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有了一個很大的黑眼圈。
也沒再用雞蛋敷,玉熙直接頂着這個黑眼圈去了前院。許武見到玉熙一臉的憔悴,吓了一大跳:“王妃,你這是怎麽了?”哪怕當初傳出雲擎跟柳氏的事,王妃也沒這般憔悴過。
玉熙擺擺手說道:“派人去請了譚拓、安子柯、申春亭他們過來。”想了一個晚上,玉熙最終還是決定幫助這群災民。
半個時辰,召喚了十二位大臣過來。人到齊了,才一起進的書房。
玉熙見許武準備退下,說道:“你也留下來聽一下吧!”
許武有些訝異,不過還是點頭道:“是,王妃。”平日議政,他都不會留在這裏的。今日這般反常,想來應該是有大事了。
衆人剛才在外面還想着發生了什麽大事,要不然也不會将他們這麽多人召集過來。卻沒想到玉熙召集他們,竟然是商議救助不屬于他們治下的災民。
譚拓有些疑惑,在他心目中玉熙一直都很有大局觀,這次卻有些失了分寸。見衆人都望着他,譚拓将心底的疑惑壓下,問道:“王妃,河北跟山東是朝廷所管轄的區域,他們受災也該朝廷救助。我們若是出面救助,是在幫朝廷減輕負擔。”作爲宰輔,這個時候自然是率先站出來了。
申春亭立即補了一句:“也是給我們自己增加了負擔。”他們自己還有百萬的災民需要救助,哪還有餘力去幫助河北跟山東那邊的災民。
召集過來的十二位大臣,全部反對,沒一個贊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