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太陽像個大火球,火辣辣地照射着大地,似乎要散發出全部的熱量。路邊樹上的葉子都曬卷了,幾隻立在樹上的麻雀也無精打采的。
玉容一邊搖着扇子,一邊說道:“這天氣,真是要人命呢!”
紅花說道:“太太,要不再加一盆冰吧!”天氣太熱,饒是開始節儉的玉容也在屋裏放了一盆冰。
玉容搖頭說道:“這冰那麽貴,還是不要了。你讓人去打兩桶井水來,我洗把臉。”天氣越來越熱,冰的價格已經上漲了三倍,而且還有繼續漲下去的趨勢。
這宅子一共有兩口井,前院跟後院各一口。前院這口井是供府裏下人用,後院這口井專供玉容跟以政以及高先生一家用。
洗了臉,又擦了下身子換了一身衣裳,玉容才覺得清爽了些。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到紅音說以政回來了。
玉容見了兒子,問道:“怎麽今天放假嗎?”以政在一家私塾跟着先生學習,那先生之前任過翰林院學士,很有才學。那私塾人也不多,隻九個人。以政能進去不僅是他自己才學好,也是因爲這個先生受過江文銳的恩惠。
以政說道:“流民在西街鬧事,我一個同窗正巧經過那裏受傷了。先生怕再出事,就給我們放了假。”
玉容說道:“我之前就說放了這些流民進城,遲早是要出事的。”事實也如她所預料的那般,真出事了。
以政說道:“娘,我去找高爺爺了。”這事他得跟高爺爺說。
半個時辰以後,高先生過來求見玉容。見到玉容,高先生說道:“太太,這段時間怕是京城會不太平。府邸裏的人,能不出去還是盡量不要出去吧!”
玉容有些意外地問道:“有這麽嚴重嗎?城中有那麽多的官兵還整治不了這些難民嗎?”
高先生搖頭說道:“不僅是難民的問題,現在糧食貴得普通百姓都買不起。這情況,怕又要起亂子了。”去年就出現搶糧鋪的事,今年的情況比去年嚴重多了。
玉容說道:“聽先生的。”頓了下,玉容又有些心動地說道:“先生,你看要不要将我們存的糧食都賣掉呀?”今年京城這邊也遭了旱災,不過不嚴重,大概減産了兩到三成的樣子。玉容的八百畝也收了二十多萬斤的糧食。新糧換舊糧,現在糧庫裏放的是去年存的糧食。
高先生一聽這話就知道玉容想賺一筆了,他也沒反對,隻是說道:“太太,照着這個趨勢下去糧食肯定還會漲的。我們就算要賣糧食,也得過段時間賣。”
玉容笑着說道:“那就過段時間賣吧!”不說地窖的糧食,就是這宅子裏存的糧食就夠他們吃三五個月了。
高先生見狀說道:“太太,我們要賣糧也隻能賣給那些大糧鋪,可不能自己去賣。”賣給糧鋪價格肯定要低一些,但卻安全。
玉容也隻是想賺一筆,可不敢去冒險:“這事高先生安排就是。”對高先生,她還是非常放心的。
打砸、坑蒙拐騙、搶奪,類似的事層出不窮,鬧得整個京城人心惶惶。這事,自然也就驚動了燕無雙。
禁軍統領蘇汕說道:“皇上,不宜再放流民進京了。要不然,類似的事件隻會更多。”就是放進來的這些流民,他都想趕出去。不過燕無雙沒發話,他也不好開口。
燕無雙想了下,同意了蘇汕的建議,另外再北面劃出一塊區域供流民居住。
兵部尚書甘大人進言,可以不讓流民進城,但卻不能不管他們,必須給他們提供食物,然後再勸他們返鄉。否則,這麽多流民在外面一旦發生暴亂,後果不堪設想。
燕無雙點了下頭說道:“你說得很對,城外的流民确實應該安置好。”
戶部尚書耿大人心裏叫苦,國庫已經沒錢,安置流民又是一筆大的費用,都不知道去哪裏尋錢了。
商議完這事,燕無雙又下了命令讓鐵奎帶兵在城外搭建棚屋,以供災民暫住。另外,還要安置好這些災民以及維護治安。
鐵奎接了這個命令,臉黑得跟鍋底似的。燕無雙這個王八蛋,竟然讓他一個堂堂的二品大将軍去安置流民。
傳旨的太監見狀心裏有些發憷,連賞錢都沒要就離開軍營,回了京。
太監回禀此事的時候,孟年正好在場。孟年聽完以後皺着眉頭說道:“鐵奎這也太放肆了,皇上讓他安置流民,他竟然不願意。”在孟年眼中,下面的人都應該跟他一樣對燕無雙忠心不二。
燕無雙說道:“怕是因爲平頂山的事,讓他心有顧慮了。”他并不在乎鐵奎是否多想,隻要他将差事辦好了就成。
孟年哼了一聲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過就是讓他殺了平頂山的那些人,竟然還敢心生埋怨。難怪皇上之前對他不放心。”
燕無雙說道:“若是人人都如你一樣,我也不用這般辛苦了。”頓了下,燕無雙道:“不說他了,西北那邊情況怎麽樣?”
孟年說道:“雲擎滅了北擄的消息傳回到鎬城沒兩天,鎬城就取消戒嚴了。皇上,我們之前的計劃是否還要實施?”
燕無雙道:“不用了,如今這個局勢還是不要再去招惹韓玉熙了。”那女人一旦發怒,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孟年想了下說道:“皇上,山西跟河南以及湖北等地也都遭了災。皇上,他們的日子不比我們好過。”
燕無雙道:“你還漏算了西北跟江南,這兩個地方今年收成還過得去。”跟他比起來,韓玉熙可就要輕松許多了。
兩人正談着事,闵公公在外說道:“皇上,貴妃娘娘求見。”
無事,玉辰是不會到禦書房來的。燕無雙說道:“請貴妃進來吧!”
玉辰竟然穿着一身素藍色的宮裝,外面披着屺羅翠軟紗。頭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綴下細細的銀絲串珠流蘇。哪怕已是三十多的高齡,仍然肌如凝脂,顔若開蓮。讓人看了,移不開眼。
可是再美的人看多了,也不會有太多的感覺。燕無雙問道:“貴妃到禦書房來,可有什麽事?”
玉辰說道:“聽聞外面流民食不果腹,臣妾想盡一份綿薄之力。”玉辰是想召集京城裏的貴妃爲外面的災民捐款。
燕無雙點頭答應了。這女眷捐款所得赈災款肯定有限,不過可以借助這股風号召文武百官一起捐款。燕無雙說道:“貴妃有這個心朕很欣慰,這事可讓孟年協助于你!”
玉辰恭敬地說道:“是!”這表明燕無雙答應了。
出了禦書房,桂嬷嬷壓低聲音問道:“娘娘,皇上怎麽說?”若是皇上同意了,由貴妃帶頭号召那些夫人小姐捐款,也是一份榮耀以及功德。
玉辰點頭道:“皇上已經同意了。”
回到章華宮,玉辰就寫了帖子,邀請京城四品及以上官員的夫人小姐參加宴會。她也沒藏着捏着,帖子上直接寫明,這次宴會主要是籌集赈災款。
帖子勸都送出去以後,玉辰這才讓人取了庫房的賬冊過來,然後從裏面挑選了不少的東西。
鐵奎的妻子肖氏也收到了請帖。拿了帖子,肖氏就去前院尋了鐵奎:“老爺,你看我們到時候捐多少合适?”這次是籌集災銀的宴會,她不去不行。
鐵奎是一分銀子都不想出,可他也知道不捐不行:“别人捐多少,我們也捐多少。”
肖氏有些爲難:“這不大妥當吧?”誰不知道他們大生商隊跟商鋪日進鬥金,哪怕就是現在,生意也很興隆。若是捐得數額跟别人一樣,豈不是要被人說成守财奴。
鐵奎心裏正不痛快:“有什麽不妥當?别人要說,就讓他們說。”
肖氏見狀不大對,問道:“老爺,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作爲妻子,哪能不知道自己丈夫是什麽人。自己丈夫并不是小氣的,平日沒少資助那些日子過得窮苦的下屬,這次實在是有些反常。
鐵奎道:“沒什麽事。”
肖氏想了下,說道:“老爺,要不我們捐一千兩,你看如何?”跟别人一樣,這個事可不大好把握。
鐵奎嗯了一聲說道:“一千兩就一千兩,再不能多了。”
肖氏點頭應道:“好。”
正在這個時候,鍾善同有事回禀。肖氏并不插手外面的事,當即回了後院。
鍾善同看着鐵奎神色越發難看,說道:“老爺,事情已經這樣了,再生氣也無用。”
鐵奎冷哼一聲道:“燕無雙如今又想出新的花樣,号召衆人爲災民捐款了。怕是這次,我還要大出血了。”韓玉辰号召衆人捐款不過是個幌子,這女眷能捐多少。燕無雙的目标怕是朝中的文武百官以及京城這些商人富戶了。而他名聲在外,不捐三五千兩肯定是不行了。
也不是鐵奎冷血不願意救助這些流民,隻是與其捐這個錢給燕無雙用,還不如自己換成糧食送去城外。不過他也隻是在心裏想一想,可沒這個膽子真去做。要不然,燕無雙是肯定饒不過他。沒等雲擎帶兵打入京城,怕他已經被燕無雙整死了。
鍾善同說道:“老爺,你這态度讓皇上知道肯定會很不高興的。”
鐵奎說道:“上次我殺了平頂山的那些難民,遭了獵鷹的刺殺。這次又讓我安置流民,我若是高高興興燕無雙才要起疑心呢!”他也是太了解燕無雙的本性,才故意表現得很不滿。當然,這次鐵奎隻需将心理的怨氣發洩出來就成,并不需要演。
鍾善同點了下頭,說道:“老爺,那若燕無雙真要你捐款,你打算捐多少?”他們名下的産業,每年盈利非常可觀。若是捐得少了,肯定過不了關。可若是捐得多了,不說鐵奎,就是他也心疼。
鐵奎說道:“看情況。”他是不想捐太多,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既然燕無雙打了這個主意,他們不捐也不行。
除了肖氏拿到了帖子,盧瑤跟玉容也都收到了帖子。看到帖子上寫着捐款,盧瑤就不大想去了。韓建誠雖然不好色,但也有兩個妾侍,這兩個妾各生了個女兒。盧瑤自己自己生的三子一女,這一家八口開銷可不是個小數目。加上盧瑤還要偷偷接濟娘家,手頭并不寬松。
盧瑤跟韓建誠說道:“老爺,若是捐得少了貴妃娘娘面上過不去。若是捐得多了,我們也拿不出那麽多錢。老爺,我還是稱病不去吧!”
韓建誠說道:“我能得到現在的差事都是貴妃娘娘的恩典。現在貴妃舉辦籌款宴,你不去豈不是在打貴妃的臉?”韓建誠在吏部任正五品的給事中,這位置可不低。也是因爲這個原因,韓建誠才想着去遼東置産。置了産,又有差事在身,日子肯定不差。
道理盧瑤也懂,隻是囊中羞澀:“那咱們捐多少呢?”三五百兩咬咬牙也就捐了,可若是三五千兩,她真就拿不出。
韓建誠想了下說道:“咱家的情況,貴妃娘娘也清楚。這事你問下貴妃娘娘,看看她是什麽意思?”
盧瑤點頭。
玉容可沒盧瑤的糾結,接了帖子她就丢到一旁了。孤兒寡母的,日子過得可不容易,哪還有錢捐出去。
以政知道這事以後,勸玉容捐款:“娘,這些流民太可憐了,我們能幫就幫把!”
玉容說道:“阿政,現在外面物價那麽貴,糧食都漲到四十文一斤了,油鹽也都漲了好些倍。雖然娘手裏還有一些錢,可要養活府裏二十多口人,也不知道能撐多久。”玉容說的還是粗糧的價格,精米白面更貴。
頓了下,玉容說道:“若是局勢再不好轉,娘還要削減府裏的人員。”除了必須要留的人,比如府裏的護衛,那些粗使婆子跟小丫鬟她是準備放出去。世道不好,灑掃洗衣這些活計自己做就是了。
以政呆了下,然後說道:“娘,沒到這地步吧!”
玉容說道:“凡事都要做最壞的打算,若事到臨頭就晚了。再者你現在還小,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很多。”以政讀書娶妻都是一筆很大的開支,所以玉容現在恨不能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呢!哪還願意捐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