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風景好,而每到二月梅花山上的梅花盛開,景緻特别的迷人。
季姨娘帶着水紅色的抹額,靠在丁香色繡着纏枝梅花靠枕上,望着邬闊帶回來的梅花一臉遺憾地說道:“可惜妾身子不便,不能跟爺一起去梅花山上賞梅。”季姨娘的祖父做過三品的禮部侍郎,她自幼也跟着讀書習字,隻是後來家道中落了。邬闊會納她爲妾,并不僅僅是因爲她長得美,還因爲她聰慧過人且讀書習字。
邬闊的想法很超前,他覺得若是有個愚笨的親娘孩子肯定會受影響,而有個聰明的娘,孩子肯定差不了。事實也如他所預料的那般,季姨娘之前生的一雙子女都很聰明。特别是金波,聰明過人,悟性也好。
邬闊笑着說道:“以後有的是機會。”說完,逗弄着剛出生的兒子。
邬闊很喜歡季姨娘,對于她所出的兒女也非常喜愛。這也是爲什麽方氏如此忌憚季姨娘的原因。季姨娘年輕貌美又得了丈夫的喜愛,還有聰慧的兒女,且所出的兒子還可能會繼承家業,這已經威脅到她的地位了。
就在這個時候,貼身随從邬小毛在外說道:“老爺,鎬城來人,說有要事回禀。”
季姨娘一聽鎬城來人,眼中閃過一道幽光。若不是她謹慎怕現在已經歸西了,可恨的是她沒抓着把柄,都沒辦法在老爺面前告狀。
邬闊聽到這話,立即走了出去。聽到送信的說有要事,卻沒說什麽要事,邬闊忍不住皺了下眉頭。過了一會,邬闊說道:“收拾行禮,明日回鎬城。”既然方氏這般說,怕是真有大事了。
邬闊跟方氏之前因爲長子的婚事鬧過矛盾。邬闊想着長子要走仕途,娶個官宦人家的姑娘對他以後有利,可方氏卻想讓長子娶娘家侄女。當然,方氏也不是想要坑兒子幫襯娘家,而是她之前答應了方家大老爺要與他結爲兒女親家,若是反悔以後怎麽在娘家做人。雖然邬闊最後退讓,但心裏很不痛快。
第二日清晨邬闊剛起床,就見邬小毛領了個年輕的小夥過來。
邬闊臉色有些凝重,問道:“書墨,你怎麽過來了?”這個名叫書墨的年輕人是邬順的長子,若不是有大事邬順也不會讓兒子跑到江南來的。
邬書墨給邬闊行了禮以後,望了一眼邬闊身邊的人,沒吭聲。
邬闊揮退了衆人,這才開口問道:“家裏出了什麽大事?”
邬書墨壓低聲音說道:“太太說大郡主看中了二少爺,王爺跟王妃有招二少爺爲上門女婿的意向。太太不敢擅斷,所以派小的讓老爺速速回去。”
季姨娘得了消息的時候,邬闊已經上路了。季姨娘蹙起了漂亮的柳眉問道:“可有打聽到什麽事?”
丫鬟沉香搖頭說道:“當時隻送信的邬書墨跟着老爺在書房,邬管家也不知道什麽事。”季姨娘花了數年的功夫,用水磨豆腐的耐心讓邬小毛偏向她。雖然邬小毛隻是個下人,但他的話對邬闊也有很大影響。
方氏也是個精明的人,早就察覺到邬小毛的轉變。不過方氏也收服了邬順,有了邬順的幫忙鎬城很多事都能避開邬小毛不讓他知道。
季姨娘臉上閃現過一抹戾氣,說道:“連邬書墨都派出來,看來鎬城那邊是出了大事……”這十多年了雖然避開了方氏的數次算計,但她也沒在方氏手中讨過一分便宜,在鎬城安插人手更是無從談起。
也就碰到了方氏,若換成一個心思淺或者手段不夠的,早被季姨娘踩下去了。
沉香說道:“姨娘,是不是讓邬管家幫忙打聽下出了什麽大事。”她們在鎬城沒自己的人,所知道的都要靠邬小毛。
季姨娘眼中閃現過厭惡,不過還是點了下頭:“将第二個櫃子裏的黃花梨木匣子送去給邬管家。”這些年爲了收攏住邬小毛,季姨娘破了不少的财。
從金陵到鎬城有數千裏之遠,不過邬闊隻花了六天時間就趕回到鎬城了。
回到家中,邬闊立即去了後院尋方氏,揮退衆人後問道:“你說王爺跟王妃想招金玉爲上門女婿是怎麽回事?”
方氏将玉熙跟她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了邬闊,不過她将玉熙對于棗棗招婿态度不堅決的事給隐下來了。方氏又将棗棗跟邬金玉兩次見面的事也說了,說完後道:“老爺,雖然王妃沒說透,但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邬闊開口問道:“這段時間,王妃可還有召見你?”
方氏搖頭說道:“沒有,自那日以後王妃再沒召見我。我想着,王妃怕是知道我做不了主,在等老爺回來了。”這麽大的事,她一個婦道人家肯定不敢擅斷了。
邬闊沉默了下說道;“王爺跟王妃有這個意思,我們也拒絕不了。再者大郡主也是人中龍鳳,她能瞧中了金玉招了他爲夫婿,也是金玉的福氣了。”
方氏紅着眼眶道:“我知道,王爺跟王妃看中了金玉我們也拒絕不了。”這在她的預料之中,可邬闊都不争取下,這多少讓方氏有些心寒。
見方氏這般識大體,邬闊很滿意:“金玉那邊你透了話給他沒有?”
方氏搖頭道;“沒有。這些都是我的猜測哪能跟孩子說,等事情定下來,我再跟他說。”頓了下,方氏說道:“那孩子孝順,我相信他會理解我們的苦衷的。”
邬闊點了下頭道:“那我去寫帖子。”最開始對邬金玉也是寄予厚望,可惜期望越高失望也越大。
賀媽媽進屋,見方氏将帕子都擰得皺了,輕聲問道:“太太,老爺怎麽說?”
方氏心裏有些發寒,說道:“他說王爺跟王妃能瞧中金玉是他的福氣。當上門女婿也是福氣,這個福氣我甯可不要。”
賀媽媽以蚊子似的聲音說道:“那太太可有跟老爺說這事還有回轉的餘地?”
方氏搖頭道:“沒有,還不到說這事的時候。”若是現在就說邬闊也未必會同意,所以,必須等待合适的機會再說她的打算。
玉熙接到邬闊的帖子,笑着道:“這麽快就回來了。”前後不過十一天,想來邬闊接到消息就馬不停蹄地往回趕了。
雲擎說道:“明天召了他過來,将這事定下來。這樣,那丫頭也能早些去貴州。”這都耽擱近半個月了。
玉熙好笑道:“你當這是在買菜呢?付了錢拿了菜就走?定親雖然沒成親繁瑣,但納彩、問名、納吉這三項也一樣不能少。”
雲擎想了下說道:“那就交換信物,等她去貴州剿完匪回來再走這些程序。”雲擎覺得很麻煩,但他也知道婚姻大事不能馬虎。當年他娶玉熙就不隆重,這一直讓他心有愧疚。
玉熙倒沒反對:“事有輕重緩急,我相信邬家的人也能體諒。”
雲擎并不擔心邬家人會反對,隻是說道:“明日我們一起見下邬闊。”這事早些定下來,他也少煩一日。
玉熙坐在上首位置的右邊,見到邬闊進來,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這一細看,才發現邬金玉跟邬闊的臉廓跟眉眼很像。不過邬金玉性子簡單,眼神清澈見底,而邬闊眼睛深沉得看不到底。
雲擎最先開口,說道:“這次召你來,想必你也知道是爲何事了?”雲擎一直都不喜歡拐彎抹角,有事就直說,這點一直都沒有變過。
邬闊聽着雲擎語氣不善,低下頭說道:“王爺跟王妃能看上犬子,是犬子的福氣。”
雲擎對邬闊的态度比較滿意,說道:“本王的意思是兩孩子還小,等我家棗棗及笄禮過後再定親。”
邬闊自然沒有二話。
玉熙這才開口問道:“不知道這事金玉那孩子知道嗎?”
邬闊搖頭說道:“還沒有,等我回去就告訴他這事。不過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知道也不敢有異議的。”
雲擎聽到這話,想起這婚事的由來,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玉熙輕笑道:“話是這麽說,不過這以後的日子是他們過,若不是心甘情願這日子也過不好。所以,在定下此事之前還是先問過令郎。他若是答應,我們就交換信物。他若是不答應我們也不會以勢逼人,這事就當我們沒提。”
邬闊心頭一跳,說道:“王妃放心,犬子一定會答應的。”之前聽到說玉熙想要讓邬金玉入贅,因爲入贅他家得不了多大的利,所以他覺得這也算不得什麽喜事。可現在玉熙這無所謂的态度,卻是讓他的心提了起來。
玉熙搖頭道:“凡事不可強求,還是問過孩子的意見再說吧!”這婚姻大事講究的事你情我願,若邬金玉不願意,哪怕棗棗再喜歡邬金玉她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邬闊見玉熙态度堅決,隻得點頭道:“好。”在邬闊心目中,這事邬金玉同意最好,不同意也得同意。
回到家中,邬闊就将邬金玉叫道書房,将玉熙跟雲擎有意讓他入贅王府的事說了。邬闊說道:“這事我已經答應王爺跟王妃了。”這不是在征詢邬金玉的意見,而是通知他了。
邬金玉聽到這話,皺着眉頭問道:“爹,就我所知王爺跟王妃有四個嫡子,爲何他們還要我入贅?”
邬闊也弄不懂雲擎跟玉熙的意思,說道:“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既然王爺跟王妃開口了,我們也拒絕不得。”
邬金玉聽到這話立即說道:“爹,我不入贅。”。
邬闊惱怒道:“這事不是你說不願就成的。”邬闊是商人,商人最重利。之前邬闊認爲邬金玉讀書不成做生意也不行,就想着給他份産業讓他一輩子衣食無憂就成。可現在被大郡主看上,哪怕是入贅那對邬家也是有利的。像大兒子以後走仕途,這仕途最是兇險,所以若是能尋了大郡主當靠山以後大兒子的仕途也會更穩。再者,以後邬家有事,大郡主總不會置之不理的。
當然,邬闊心裏也有遺憾,若是大郡主能嫁給他兒子那就再好不過了。可惜,這個想法也隻是從他腦海一閃而過。
邬金玉性子也很執拗,認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爹,我見過王爺跟王妃,他們都是很講理的人。若是知道我不願入贅,我相信他們也不會怪罪的。”
邬闊冷哼一聲說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已經答應這門婚事,容不得你反對。”邬金玉的反對,是在挑戰他作爲一家之主的權威。
邬金玉的拗性子也上來了:“我就是死,也不會去給人當上門女婿。”
邬闊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起來了:“逆子,你再說一遍?”
邬金玉将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爹,我就是死,也不會入贅王府的。”
邬闊一氣之下,對邬金玉實施了家法。鞭子一下一下抽在身上,邬金玉疼得滿臉都是汗,仍然叫囔着不願入贅。
方氏得了消息趕到時,邬金玉已經被打暈過去了。看着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已經昏迷過去的兒子,方氏心疼的放聲大哭:“老爺,就算金玉不得你的喜歡也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麽就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邬闊将鞭子扔下,一臉憤怒地說道:“都是你給慣的。”
鬧出這麽大動靜,自然瞞不住雲擎跟玉熙了。雲擎立即讓人叫了棗棗過來說道:“邬金玉不願意,你回去收拾下明天去貴州。”
棗棗愕然,說道:“爲什麽不願意?”
雲擎冷着臉說道:“哪有那麽多爲什麽?趕緊收拾東西,明天就去貴州。”看到女兒爲個男人這麽心急火燎的,雲擎心裏真是火大得很。
玉熙說道:“棗棗,既然人家不願意,我們也不能逼迫人家,而且強扭的瓜不甜,這事就算了。”
棗棗低着頭沒說話。
玉熙看到棗棗這樣也有些心疼,但既然人家不願意,他們也不能上趕着:“快回院子收拾東西吧!”說完,玉熙拍了下棗棗的肩膀說道:“棗棗,别難過了,娘以後定給你尋個稱心如意的夫婿。”
棗棗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