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仍處于寒冷之中。
棗棗站在門口呼了一口氣搓了搓手，這才進屋。一邊走，一邊解身上披着的鬥篷。
這日沒什麽事，雲擎讓玉熙回後院休息。棗棗進來的時候玉熙正坐在桌子旁邊看書，看得非常認真。
棗棗叫了一聲娘，将玉熙唬了一跳。玉熙嗔怪道：“你這孩子，走路怎麽沒聲？”
棗棗笑着道：“娘，不是我走路沒聲，是你太投入了。”她娘看書一旦投入進去，什麽都能忘。
玉熙将紅葉夾在書裏，随手放到一旁，然後笑着問道：“這大中午的過來，有什麽事？”
棗棗走過去摟着玉熙的肩膀說道：“娘這話說得，好像沒事我就不能找你似的。”
玉熙拍了下棗棗的手說道：“你是我生的，我還能不知道你？說吧，什麽事？”這丫頭，就屬于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
棗棗聽到這話眼睛一轉，笑着道：“娘，既然如此，那你能猜到我找你什麽事嗎？”
玉熙笑了起來：“這還用猜，知道貴州開春要打仗，你就按耐不住也想去了。”就那點心思，她一眼就看穿了。
棗棗呵呵直笑，說道：“娘真是太厲害了，我想什麽娘都能知道。娘，我想出了正月就回軍營去。”她娘那麽精，啥事都瞞不過，所以有事，還是開門見山地說爲妥。
玉熙搖頭道：“不行。”
棗棗臉頓時垮下來了，不過她也知道玉熙吃軟不吃硬，故意裝成一臉委屈地樣說道：“娘，你之前說了希望我成爲名副其實的女将軍的。娘，你要不讓我去，我還怎麽建功立業成爲女将軍呢？”
玉熙戳了下棗棗的額頭，說道：“不是不讓你去，隻是要晚些時候。”這丫頭長進，竟然知道給她用哀兵之策了。
棗棗立即雨過天晴，忙問道：“娘，那什麽時候呀？要是去的太晚可不好。”
玉熙笑着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不說，讓這丫頭急一急。
棗棗使勁搖着玉熙，說道：“娘，你就告訴我吧！娘，你就告訴我嘛！”倒是用上撒嬌這一套了。
玉熙忙将她推開，站起來說道：“别再搖了，再搖娘這把老骨頭就要散架了。”
棗棗呵呵直笑：“胡說，娘看起來就比我還年輕漂亮，哪就老了呢！娘，你告訴我嘛，什麽時候可以去。”
玉熙笑罵道：“比你還年輕漂亮？說這話也不害臊。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麽模樣？”漂亮跟棗棗完全搭不上邊。
棗棗也不生氣，樂呵呵地說道：“不用照鏡子，隻看爹就知道我長什麽模樣了。”
玉熙抵不過棗棗的歪纏，說道：“這次你爹準備親自出兵攻打貴州，到時候你跟你爹一起走。”跟着雲擎，棗棗能學到更多的東西。倒不是說杜峥等人不教，隻是到底沒雲擎這個親爹用心。
棗棗聽到這話歡喜得不行，竟然能跟爹一起出征打仗，真是太幸福了。
看着棗棗喜颠颠的樣子，玉熙警告她：“這事還沒對外公布，不準告訴其他人。”
棗棗眉開眼笑道：“娘，你放心吧！我嘴比蚌還嚴，不會跟任何人說。”顯然，浩哥兒不在她說的這個範圍内。
浩哥兒知道這事以後很是羨慕，跟玉熙說道：“娘，我也想随爹出征。”
玉熙想也不想就給拒絕：“不行，你還小，等大些再說。”這八歲的孩子跟着去出征，完全就是添亂。
雖在預料中，但浩哥兒還是有些失望。
下午的時候，盧秀過來看望玉熙。一段時間沒見，玉熙覺得盧秀圓潤了不少。也是，葉氏沒了秋氏又去了江南，盧秀現在隻需操心長子的婚事，沒其他煩心事，自然也就心寬體胖了。
說了一些家常話，玉熙問道：“順哥兒翻年就十七歲了，他的婚事有着落了嗎？”雖然男子成婚晚，但十七歲也該說親了，親事定下，晚兩年成親也成。
盧秀笑着點頭說道：“柳巡撫家的大姑娘挺不錯的，我想等年後托人給柳夫人遞了話，看看柳夫人的意思。”
自家人知道自己事，韓家順武藝不大好，以他的本事在軍中很難有好前程，與其如此還不如從文。以他們的家世，捐官不是什麽難事。柳必元就是文官，雖然沒念多少書，但前程極好。定下柳家姑娘，柳老爺肯定會照佛自己兒子的。當然，柳悅也對了盧秀的眼，符合她對兒媳婦的要求。要不然，柳必元官再大她也不會結這門親。
玉熙問道：“你說的是柳悅？”柳悅是柳必元的嫡長女。
見盧秀點頭，玉熙說道：“既然是你挑中的，想來是有過人之處了。”柳必元是捐官的，沒念多少書，不過她妻子倒是書香門第之家出身。記憶之中柳夫人是個說話細聲細語非常和氣的婦人。至于柳悅長什麽樣什麽性情，玉熙就沒什麽印象了。
盧秀笑着說道：“那姑娘性子爽利，很對我的脾氣。”
玉熙笑着說道：“不僅要對你的脾氣，還得順哥兒喜歡。這夫妻是要過一輩子的，若是順哥兒不喜歡，那可是害了兩個孩子。”
盧秀點頭道：“我問了那孩子，那孩子說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隻要我覺得好那就成。”也是順哥兒相信盧秀的目光。
能說這話，就表示順哥兒不反對這門婚事了。玉熙笑着道：“順哥兒是個孝順孩子。”
盧秀立即恭維道：“要說孝順，再沒人比得上大郡主跟世子爺他們了。這鎬城的人誰不知道，王妃最會教孩子了，幾個孩子一個比一個孝順，讓人羨慕得不行。”
玉熙搖頭道：“什麽孝順，就棗棗那丫頭，長這麽大就沒一日不讓我給她操心的。現在也就罷了死活要從軍，你說就她那霸道又沒點姑娘家的樣誰敢娶呢？”
這個話，盧秀一時都沒能接上，就棗棗這樣的，以後婚嫁真是個老大難題。過了會，盧秀笑着說道：“大郡主這是像着王妃，巾帼不讓須眉。”
玉熙笑了下，揭過這個話題說道：“前幾天收到大哥的信，說娘在那裏身體好了很多。以前每到換季的時候娘都會咳嗽，去年這個老毛病倒沒複發。”
這事盧秀還真不知道：“都說江南養人，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正說着話，美蘭在外揚聲說道：“王妃，王爺回來了。”
盧秀給雲擎見過禮以後，就回去了。
不等雲擎開口問，玉熙主動說道：“二嫂就是過來跟我唠唠家常，還說起了順哥兒的婚事。二嫂看上了柳必元的嫡長女，想聘給順哥兒，問問我的意見。”
雲擎對盧秀的感覺還不錯，這十來年盧秀從沒出過幺蛾子，還将韓家打理得妥妥當當：“柳必元雖然沒念什麽書，卻是個通透的人。”若不然也得不到夫妻兩人的重用，四十出頭就做到從二品的巡撫這個位置了。
玉熙嗯了一聲道：“柳必元爲人圓滑，處事卻有一套自己的原則。我想，二嫂大概就是看中這點才想聘了柳家大姑娘，這樣以後順哥兒就能得到柳大人的指點了。”
雲擎聽到這話笑了下說道：“這話說得，大哥還是江南總督呢？”
玉熙搖頭道：“侄子跟女婿哪能一樣呢？”韓建明自己也有幾個兒子，且他一直都忙，哪有時間指點順哥兒。
聽到玉熙的吩咐，雲擎有些奇怪地問道：“同樣都是韓家的兒媳婦，爲何差距會這般大？”盧秀精明能幹腦子清楚，至于葉氏，不說也罷。
玉熙聽出了雲擎的意思，說道：“二十年前，葉家很有權勢，葉家是在葉老爺死後才敗落的。祖母當日是看中葉家的權勢，才給大哥定的下大嫂。”在老夫人眼中，家世第一，品性并不是重要的。
頓了下，玉熙道：“二嫂是我給選的，娘瞧着好才定下來的。”當即将葉家跟盧秀的一段糾葛說了。
雲擎笑着道：“原來是你的功勞，我就說嶽母的眼光什麽時候這般好了。”不是他說秋氏的壞話，秋氏真不是個稱職的當家主母。若不然，也不會讓葉氏出那麽多的幺蛾子了。
這一說，也難免想起小時候的事了。玉熙道：“小時候雖然吃穿不愁，但爹不疼祖母不喜，韓府裏唯一關心疼愛我的就隻有二哥了。每次他從外面回來，都會給我帶好吃的好玩的，不管我要他做什麽，隻要他能做道的都沒二話。”也是因爲感念這份情誼，當日韓建業害得她差點一屍兩命，玉熙也沒有怪罪記恨。
雲擎是第一次聽到這些事，問道：“那娘跟大哥呢？他們不關心你嗎？”
玉熙搖頭道：“不是不關心，隻是當時他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再者我是二房的孩子，他們不便插手，而我吃住能跟其他姐妹一樣也是得了娘的照佛。”
雲擎抱着玉熙說道：“你受苦了。”想他十歲之前過得歡快又自在，唯一煩惱的就是課業沒做完要被先生與祖父責罰。而玉熙小時候卻活得戰戰兢兢的，也難怪會心思那般重了。
玉熙笑着道；“嬷嬷說我這是先苦後甜，我覺得這話說得很是。”這輩子是先苦後甜，上輩子卻是從頭苦到尾，最後郁悲慘地死去。
其實玉熙嫁給他也受了不少的苦，并沒過幾日踏實安心的日子。可就這樣的日子玉熙卻很滿足，這讓雲擎有很是内疚，也越發憐惜。雲擎鄭重地說道：“以後再不會讓你受苦了。”
玉熙嗯了一聲點頭說道：“我相信。”
出了元月雲擎要爲出征做準備，政務又回到玉熙手中。玉熙，又開始忙碌的生活了。好在她的作息時間都很合理，又有全嬷嬷監督，雲擎倒沒有什麽不放心的。
越臨近出征的日子，雲擎越是舍不得玉熙。這日夫妻纏綿後，雲擎抱着玉熙道：“等打完仗我哪都不去，天天陪着你。”
玉熙立即說道：“這次出征以後，你隻能再親自帶兵兩次。多了，我不依的。”一次是攻打北擄，一次是攻打京城。
雲擎有些後悔剛才話說得太滿了：“隻兩次呀？”
玉熙嗯了一聲道：“等打下京城，到時候你就要坐鎮京城，不宜再親自帶兵了。”打下京城雲擎就要稱帝，這皇帝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禦駕親征的。
雲擎忙說道：“還有遼東呢！等打下遼東以後，我就再不帶兵出征了。”
玉熙哼了一聲道：“遼東是燕無雙的老巢，沒個十年八年是打不下來的。你算一算，到那會你多大年紀了？”近五十歲的人還逞什麽強。
雲擎想想也是，說道：“那到時候讓阿浩領兵出征。”十年以後，阿浩也十八歲了，可以領兵打仗了。
對此，玉熙倒沒反對：“是應該将機會交給年輕人。”當然，阿浩再聰慧厲害年歲擺在那裏，當主帥資曆不夠且沒有足夠的作戰經驗，但當副帥還是可以的。
夫妻兩人說了小半天話才睡下。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雲擎出征的日子。出征這日風和麗日，是個好日子。
雲擎穿着一身寶藍色的勁裝，腰間佩戴着同色的腰帶，外面披着暗紫雲紋貂皮大氅。騎在馬上，闆着一張臉，氣勢淩人。
棗棗這穿着她那一身銀灰色的盔甲，騎着一匹棗紅色大馬，一臉的笑意。
父女兩人長得一樣，可神情卻是截然相反。玉熙看着他們，不知道爲何，心中的愁意都消散了不少。
棗棗朝着玉熙一行人揮揮手說道：“娘，阿浩，我跟爹很快就會回來的。”說完，朝着雲擎道：“爹，我們走吧！”
雲擎望着玉熙說道：“要注意身體，别再累着了。”以前出征的時候他跟棗棗一樣很灑脫，可現在卻很舍不得了。
玉熙笑着點頭道：“你也要保重好身體，三餐要定時吃。”
棗棗覺得玉熙話太多，不過她也不敢出言打斷玉熙的話。
睿哥兒說道：“爹，下次我要跟你一起出征殺敵。”看着棗棗能跟雲擎一起去打仗，睿哥兒那個羨慕嫉妒恨呀！咳，可惜他晚出生了幾年，要不然他也能跟着去了。
浩哥兒道：“爹，大姐，我跟娘還有阿睿他們在家等你們的好消息。”
棗棗擺擺手說道：“放心，很快的。”說完，朝着雲擎道：“爹，該走了，要不然就晚了。”
雲擎看了玉熙一眼，然後用腳夾了馬肚子一下，走了。棗棗尾随其後。
一行人離開以後，揚起一陣塵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