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忐忑的心情，佟氏去了王府。二月的天還是有些冷，下了馬車佟氏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攏了攏身上的衣裳。
美蘭在二院候着，見到佟氏福了一禮笑着道：“王妃特意讓奴婢在這裏候着夫人。”
雖然美蘭是個丫鬟，不過佟氏對她也是客客氣氣的。
見到玉熙的時候，佟氏還有些戰戰兢兢的。她就怕自己丈夫犯了什麽罪，王妃這次叫她過來興師問罪。
玉熙哪能看不出佟氏的不安，笑着說道：“這是怎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是吃人的老虎呢？”在玉熙印象之中，佟氏是個很爽利的女子。
佟氏心裏衡量了下，還是問出口了，省得憋在心頭難受：“王妃，不知道我家那口子犯了什麽事？”
玉熙輕笑，難怪佟氏這般戰戰兢兢的，原來以爲崔默犯了事：“崔将軍好好的，沒犯什麽錯。再者就算崔将軍真犯了罪，也是由監察司跟刑獄司處置。”
正在這個時候，佟芳端了茶水跟點心過來。佟芳将茶水放下，笑着說道：“姐姐，王妃就是有些悶，想找人說說話呢！”
佟氏松了一口氣，不是他家那口子犯了事就好：“王妃恕罪，最近因爲餘叢的事鬧得人心惶惶，讓……”說到這裏，佟氏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玉熙不以爲意，說道：“有什麽說什麽，不需要拘束。”
佟氏試探性地問道：“王妃，不知道餘将軍到底犯的什麽事？”外面的傳聞很多，主要說餘叢根本沒犯事是玉熙在打擊報複，可她兒子昨天卻是餘叢通敵叛變。到底哪個是真的，她一時也無法衡量。
玉熙斂了笑容，說道：“通敵、意圖兵變、窩藏包庇要犯。”頓了下，玉熙說道：“證據确鑿，容不得他抵賴。”
佟氏聽完後吓得手都在發抖，過了許久後說道：“王妃，恕臣婦直言，餘叢對王爺忠心耿耿不可能通敵叛變，更不可能鬧兵變的。”她說不出言不由衷的話。
玉熙覺得佟氏跟崔默還真是夫妻，幫餘叢辯護的說辭都一模一樣：“崔将軍也是這般說的，說肯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餘叢。餘叢則叫囔着說是我栽贓陷害他，還說要王爺給他伸冤昭雪。”
佟氏真覺得餘叢是豬腦子，說有人栽贓陷害他沒問題，可若說王妃栽贓陷害他豈不是找死嘛！虧得丈夫還幫他求情，白瞎了他丈夫的一番苦心了：“王妃，餘叢這人不能喝酒，一喝酒就口無遮掩。”問題是餘叢又偏偏很喜歡喝酒。
玉熙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連佟氏都知道餘叢的弱點，他自己卻半點沒察覺。玉熙笑着說道：“柳家拿着餘叢的手谕，過了庸城的關卡，運走二十萬石糧食。這二十萬石糧食一粒不少地運達到了京城。”
佟氏張了張嘴，過了半響後問道：“那意圖兵變呢？”所謂的意圖兵變，就是表明沒成功了。
玉熙淡淡地說道：“餘叢想聯合方行想在江南制造兵變，不過被方行拒絕了。”至于過程，就沒必要說了。
佟氏很快反應過來：“這是方行說的？”
玉熙嗯了一聲道：“我這裏還有方行親筆寫的證詞。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才會将餘叢軟禁起來。”不軟禁他誰知道又發什麽瘋。
佟氏臉色變了又變：“王妃，餘叢窩藏的要犯是不是柳家的人？”
玉熙點了下頭道：“是柳怡的胞兄。”餘叢想要兵變，這個柳二爺功不可沒。可惜柳二爺煽風點火的能力不錯，将餘叢鼓動得想要兵變，可其他才能就欠缺了。
佟氏聽到這話忍不住說道：“真是報應！若是他踏踏實實跟香嫂好好過日子，哪裏有今日之禍。”佟氏剛才爲餘叢說情是爲了崔默。事實上因爲餘叢抛棄妻子的行爲，讓佟氏跟常氏等人對他厭惡之極。她們都是跟着丈夫從苦日子過來，餘叢這樣的行爲等于是挑動了她們敏感的神經。
玉熙淡淡地說道：“他沒覺得是報應，隻認爲是我在打擊報複他。”她承認确實有除掉餘叢的心思，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是餘叢立身正她想下手也不會有機會。
佟氏說道：“王妃不要管他，他這是被狐狸精迷了心智。”頓了下，佟氏小心地說道：“王妃，我家那口子肯定不知道真相，所以才會聯合其他人給餘叢求情。求王妃看在他不知情的份上，繞過他一回吧！”可别因爲這不着調的東西牽連了丈夫。
玉熙笑了下道：“不知者無罪，我不會怪罪崔将軍的。”若是真要怪罪也不會召了佟氏過來了。當然，玉熙特意請了佟氏過來也是有目的的，她希望借助佟氏的口讓崔默不要再插手這事。崔默是情性中人，她還真不敢确定崔默爲了救餘叢會不會做出什麽逾越的事。不想讓雲擎爲難，所以就要将這事掐死在萌芽之中。
佟氏聽了這話，下了決心不準丈夫沾手這事，可别将他們一家老小牽連進去。
見兩人說完了正事，佟芳在旁笑着插了話：“姐，你上次不是說我送你的五香豆好吃嗎？正巧可以求下王妃，要了方子回府讓廚子做了吃。”佟芳知道玉熙留下她就是爲了調節氣氛的，要不然她不敢插話的。
玉熙笑着道：“沒想到我們口味一緻，這五香豆我也很喜歡吃。”雲擎見玉熙跟孩子都喜歡吃這精細的糕點，特意派人在江南尋了一個擅做糕點的師傅進府。
佟氏心事去了也露出了本性，笑着說道：“這五香豆真是越吃越香，我一吃起來就停不住嘴。早就想跟王妃讨了這方子來，隻是沒尋到機會。”
玉熙失笑：“不過是個小吃的方子，想要直接讓佟姑姑說就是。不過你得有心裏準備，有了方子未必就能做出這個味道。”
佟氏自然懂玉熙這話的意思，這就跟做菜是一樣道理。同樣的食材，到不同人手裏做出來的菜味道就不一樣了：“做得不好吃，到時候就來叨唠王妃了。”
玉熙就喜歡跟這種爽利性子的人結交，可惜她太忙平日跟佟氏等人接觸時間很少。
聊了一會天，佟氏說話也不再拘束了，望着玉熙笑道：“說起來，最讓我羨慕的就是王妃這保養之法了，看起來跟二八年華的姑娘似的。”玉熙氣色紅潤，肌膚晶瑩剔透，看起來自然顯年輕了。
玉熙當即跟佟氏聊起了女人如何保養這個話題了，這一說就說到午時。玉熙留佟氏在府裏用膳，被佟氏拒絕了。
佟氏笑着說道：“我家那皮猴，若是我不在家就不好好吃飯，得回去看着他。”
佟氏回府就立即給崔默寫了信，将今日的事跟餘叢說了，信的最後讓崔默多爲她跟孩子想想，别爲了顧念兄弟情分将自己折進去，丢下她們孤兒寡母無人可依。
信送出去以後，佟氏随便吃了點東西就去了封大軍的府上，跟常氏聊了一個下午。
玉熙的消息很靈通，自然知道佟氏的動向。對此，玉熙表示很滿意。
三月初六，王府發出了公函，對外宣布從這日起雲擎正式改封号爲明王，玉熙自然也成了明王妃了。
除了封号改變其他都沒變，所以這事就如一滴水落入湖中，沒驚起一點波瀾。
玉熙笑着道：“現在如你所願了。”玉熙原本是準備舉行一個冊封儀式，這樣才算真正的公布天下了。結果雲擎死活不願意，還說馬上要打仗了，這事低調處理即可。
雲擎道：“這樣挺好的。”這舉行冊封儀式走的也是個過場，完全沒必要。
玉熙笑着道：“這次随你，下次可不行了。”以後稱帝，可不能這般悄無聲息的，必然要辦得熱熱鬧鬧了。
當天下午，雲擎收到了封大軍的密信。看完這封信以後，雲擎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将這事告訴了玉熙。
玉熙聽完雲擎的話驚得不行，說道：“封大軍想給餘叢找個替身，讓他死遁？”
雲擎也沒想到封大軍竟然存了這個念頭：“我還以爲他想置身事外，沒想到竟然在打這個主意。”
許武已經将餘叢犯下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封大軍。封大軍很清楚玉熙不願意放過餘叢，而餘叢犯下的錯不少人已經知道了，若是不處置他也無法服衆。所以，封大軍才想到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玉熙莞爾，封将軍還真敢想呀！不過估計是知道雲擎心有不忍，才會提出這個建議吧！玉熙問了雲擎：“你怎麽想的？”
沒等雲擎表态，就聽到許大牛在外說道：“王爺，王妃，老太爺過來了。”
玉熙知道雲擎過來是爲何事。
霍長青進了書房，開門見山地說道：“大軍說想讓餘叢死遁，我覺得這主意不錯，你們覺得呢？”
玉熙沒有說話。
玉熙想也不想就開口拒絕了：“不行，餘叢必須要爲自己犯下的錯付出代價。”這個口子一開，後患無窮。
霍長青沉着臉望着雲擎說道：“雲擎，餘叢跟着你出生入死二十多年，就真不能饒他一命嗎？”
雲擎搖頭說道：“霍叔，就是到現在餘叢都不知道悔改，還叫嚣着是玉熙栽贓陷害他？霍叔，餘叢已經無可救藥了。”
霍長青沉默了下問道：“真的一點餘地都沒有了嗎？”
雲擎半點猶豫都沒有：“沒有。”
霍長青是知道雲擎的性子，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表明真的再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玉熙等霍長青走了後，望着雲擎說道：“我還以爲你會答應呢！”讓餘叢死遁，既起了殺雞儆猴的作用，也全了多年的情誼，不得不說這個方法不錯。
雲擎反問了玉熙：“若我答應，玉熙，你會同意嗎？”
玉熙沉默了下說道：“和瑞，我不想你下半輩子一直背負着這個歉疚。若是你堅持，我會退讓的。”
雲擎道：“他若是知錯願意改過自新，我會答應大軍的提議。可他到現在都不認爲自己有錯，既然不知錯留下他就是留下一個禍端了。”
玉熙見狀，心頭一軟：“是我讓你爲難了。”其實若不是她的設計，餘叢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雲擎笑了下說道：“這話該我說。你若不是顧及我的心情，早就解決了餘叢。”餘叢這事其實隻要按律處置就是。可玉熙因爲顧忌到他的心情，一直拖到現在。
玉熙說道：“得到得越多，失去的也會越多。和瑞，這還隻是剛剛開始。”餘叢的事，隻是一個開始。
雲擎覺得玉熙這話有些危言聳聽：“對我來說你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他很确定，隻要他不做對不起玉熙的事，就永遠不會失去玉熙跟孩子。
頓了下，雲擎又道：“至于大軍崔默他們，隻要不做逾越的事，我相信你不會去動他們的。”
玉熙輕笑道：“他們是有功之臣，我厚待他們都來不及，哪裏還會去想着對付他們。”不過若是将來他們也跟餘叢一樣要對她不利，她也不會手下留情就是。
雲擎笑道：“這不就行了。”
霍長青回到院子，朝着正在等候的許武說道：“去尋副上好的棺木，再給他選塊好地。”這是在爲餘叢的後事做準備了。
許武臉色大變：“王妃連讓餘叢死遁都不答應嗎？”
霍長青搖頭說道：“是雲擎不答應。雲擎說餘叢到現在還不知悔改，無可救藥了。要怪，就怪餘叢自己找死吧！”都到這地步，還不知道錯又如何讓雲擎跟韓氏放他一馬。
許武眼眶一下就紅了：“王爺他……”
霍長青立即打斷了許武的話：“雲擎沒有做錯，錯的是餘叢。”雲擎最重情義，能讓他說出那樣的話可見他對餘叢寒心了。
許武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霍長青陰沉着臉道：“那懷孕的妾侍，都安頓好了嗎？”
許武道：“安頓好了，有婆子照顧着。等孩子生下來後就帶回鎬城來。”
霍長青道：“希望是個兒子，這樣也全了他心頭的念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