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沈涵在這兒上了一段時間的班,還真沒被他罵過,平常對任何人都是笑呵呵的,從沒見過他跟人急眼。
但那天,我算是看出來了,原來那個滿臉笑容的瞎老闆也有發脾氣的時候。
趙青栾回頭看了看瞎老闆,臉上的表情霎時一變,沒有了先前那種盛氣淩人的樣子。
他也不管瞎老闆能不能看得見,恭恭敬敬的沖他鞠了一躬。
“瞎老闆,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對。”
當時我還有點納悶呢,心說這孫子是學四川變臉的吧?這表情變化也忒快了吧?
“你誰啊?”瞎老闆納悶的問了一句,看他那反應,貌似是還不知道趙青栾的身份。
“我是趙家的趙青栾,這次來貴陽,主要是........”
“進去說。”瞎老闆忽然露出了一臉的笑容,沒了剛才發脾氣的模樣,走過來拍了拍趙青栾的肩膀:“火氣别太大,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那才是能人,跟個傻逼一樣在街上發脾氣,那多跌份啊?”
趙青栾臉色一紅,忙不疊的點了點頭,說,明白了。
見此情景,我也沒好多說什麽,瞟了趙青栾一眼,便回店裏坐着了。
“小安,你先去做作業吧。”
“知道了老爸!”
等小安回了裏屋,瞎老闆便吩咐我跟黑子把店門關了,然後讓沈涵去泡了一壺茶來,這才悠哉悠哉的坐在了沙發上,開始跟趙青栾聊。
“你家的老爺子還好嗎?”瞎老闆喝着茶,問了趙青栾一句。
“托您的福,我爺爺身子骨比原來強多了。”趙青栾眼裏有些感激的意思。
瞎老闆嗯了一聲,點點頭:“那就行,這次你來找我,是因爲獨山的事兒吧?”
“對!”趙青栾有些激動了:“這次栽在那兒的夥計都是跟我的,所以我前面有點激動了......您别在意啊!”
話音一落,趙青栾站了起來,規規矩矩的給我跟沈涵道了個歉,然後對黑子說:“黑子哥,剛才是我沒禮數,您别在意。”
“你認識我?”黑子好奇的問。
“我爺爺說過您。”趙青栾說道。
這時,瞎老闆把茶杯放下了,撓了撓頭:“這次的事兒鬧得有點大了,準确的說,是你們的人把事兒玩大了。”
聽見這話,趙青栾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複雜了起來,說不清是内疚還是無奈。
“近幾年你們趙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但家裏的人,也越來越不懂事了。”瞎老闆還是那副溫和的笑容:“小趙,你覺得這是好事嗎?”
“我爺爺一直都在叮囑我們這些後生,讓我們辦事低調點,但最近......最近的事兒确實是辦得有點操蛋了。”趙青栾苦笑道。
“說實話,這次的事兒我沒辦法幫你。”瞎老闆歎了口氣:“死了十幾個盜墓賊,還讓政府逮了個正着,是該說你們蠢呢,還是該說你們點背呢?”
趙青栾歎了口氣,眼裏隐隐有着無奈:“瞎老闆,那些夥計都已經死了,難道還不能讓他們回故土長眠嗎?”
“既然是出來踩着棺材闆混的江湖人,那就得懂規矩,官是官,賊是賊。”瞎老闆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平靜:“玩得起就要輸得起,栽了那就得認栽,現在哪行沒點風險?我這個做先生的都得提防國家打擊迷信呢,更何況是你們?”
趙青栾不說話了,表情很難看。
“這事我能幫你,但幫了你我有啥好處?”瞎老闆笑了兩聲:“與其收你們的錢幫你們,然後被國家在我的檔案上加一筆,我還不如不接這活兒呢。”
“瞎老闆,您就看在我爺爺的份上,幫我一把,行麽?”趙青栾說這話的時候臉都紅了,估計是覺得這話說出來有點丢人。
聽見他這麽說,瞎老闆用手撓了撓頭發,問他:“你爺爺是不是沒跟你說過,驅邪鎮鬼這種事可以找我,但其他事我是不可能摻和的。”
“瞎老闆…….”
“這人和動物的區别啊,就是一個能聽得懂人話,一個聽不懂人話。”沈涵的脾氣可沒瞎老闆那麽好,見趙青栾有點死纏爛打的意思,她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輸不起是吧?别說是你們趙家了,就是西北的富貴門,北邊的海家,遇見這種事也不可能找先生幫忙,要是這事讓你爺爺知道,你爺爺非得……”
“你這人的話咋這麽多呢?!!”趙青栾沒好氣的說道。
“嘿,小趙,我勸你還是别說她。”瞎老闆笑道:“要是你今天說的話讓她哥知道,那孫子非得把你滿嘴的牙給敲了不可。”
“她哥?”趙青栾一愣:“誰啊?”
瞎老闆笑了笑:“海東青。”
趙青栾沉默了,看着沈涵的目光之中,有警惕,還有疑惑。
“你原來沒見過她?”瞎老闆問。
“沒,但我知道海家大少有個妹妹。”趙青栾搖了搖頭。
瞎老闆拿出煙來,發了一圈,然後這才給自己點上,悠哉悠哉的問趙青栾:“說實話,你有功夫來找我,你還不如去找點官場上的人,這事要是白道點了頭,那就好辦了。”
“找了,沒用。”趙青栾唉聲歎氣的說:“事兒鬧大了,誰也兜不住,聽說這次北京那邊都派人過來看了,要是我再把動作搞大點,非得鬧到中.央去不可,到時候不得好死的人就多了去了。”
瞎老闆默不作聲的抽着煙,似乎是在想什麽。
過了半分鍾的樣兒,他開口了。
“這樣吧。”瞎老闆抖了抖煙灰,說:“我跟你家老爺子是舊識,怎麽也得幫你們一把,雖然我不能幫你們把那些人的肉身帶回來,但他們的魂魄,我會負責幫你們超度的。”
“什麽意思?”趙青栾一愣。
“你的人都是死于陽毒攻心,被陽毒攻心的人,魂魄上都帶着陽氣,所以這輩子都投不了胎。”瞎老闆說道:“這些魂魄,普通先生是沒辦法超度的,但是…….”
說着,瞎老闆擡起手指了指我。
“他能。”
一聽瞎老闆這麽說,趙青栾頓時就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我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就忙不疊的搖頭:“易哥你實在是高擡我了,我才入行沒多久,這種事我可辦不了,沒那金剛鑽我不敢攬瓷器活啊!”
“沒事,我相信你。”瞎老闆嘿嘿笑着:“你怎麽說也是當世僅存的洗怨先生啊,超度冤孽這種事你比誰都專業,小袁,加油啊。”
“小袁?”趙青栾皺了一下眉頭,眼裏有些疑惑的神色:“洗怨先生…….哥們,敢問袁紹翁老前輩是您的師父還是?”
“他是我爺爺。”我笑道,自豪之意溢于言表,順口問了句:“你認識我爺爺?”
“我聽我爺爺說過,當初袁老前輩還在行裏接活兒的時候,名震東三省,行裏行外的人都叫他活鍾馗。”趙青栾的表情輕松了起來,說道:“隻不過這前輩後來金盆洗手了,漸漸就從人們的視線裏退了出去…….哎哥們!你這次就幫我一把呗!”
“這個……..”我眼珠子一轉,心說瞎老闆既然把事引到了我身上,那麽這事十有*就能讓我辦下來,他不可能給我一個完不成的任務。
既然如此,那我不敲這孫子一下,那是不是有點不給瞎老闆面子?
“不是我不幫啊,你看看,你剛才把我家阿涵氣得。”我擺出了一副心疼的表情,打算借花獻佛,拿這事來跟沈涵拉拉關系,啧啧有聲的說:“如果她不答應,那這事我就不幫。”
黑子聽見這話,第一時間就咳嗽了起來,那是在掩飾自己的笑聲。
而瞎老闆臉上的肌肉也抽搐了幾下,沒說什麽。
趙青栾是外人,自然不知道我跟沈涵是多麽普通的關系,在他聽完我的這一番話後,肯定會覺得…….
“哥,這是我的問題。”趙青栾一轉頭,恭恭敬敬的給沈涵鞠了個躬:“嫂子,你讓我幹嘛我幹嘛,隻要您消氣就行。”
沈涵臉色一紅,氣沖沖的瞪了我一眼,語氣裏已經有了殺意:“袁賤人,要是你這嘴再敢亂說,我就……..”
“别這麽說嘛,阿涵,你這樣很傷你阿袁哥的感情啊。”我急忙見好就收,拽着趙青栾就走到邊上,低聲說:“不是我不盡力啊,這次的事兒,我肯定得盡力幫你,但能不能成,這要看天意,你别覺得我是在忽悠你,我說的真是實話。”
趙青栾沉默了一下,無奈的點點頭。
“謝謝你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