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沒什麽想做的事.無論是修道還是别的什麽.其實都不是我的本願.我根本就不想去做這些事.”
昙先生說到這裏的時候,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很是無奈。
“幫我師父完成他的夢想.應該能勉強算是一件我想做的事吧.但更多的我是想給我師父盡盡孝道.”
“我明白。”我點點頭,在昙先生身邊坐下,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你師父以你爲榮,真的,我能感覺出來。”
聽見這話,昙先生也隻是笑,輕輕搖了搖頭。
“其實有的時候.我師父對我挺失望的.”昙先生笑道:“小時候我不聽他的話.老是偷懶跑出去玩沒有好好學他教給我的東西”
“但你現在不是挺牛逼的麽?”我強忍着心酸,擠出了一絲笑容:“要是咱們的關系好點,估計易哥都得拿你給我舉例子了,标準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還不是打不過你嗎?”昙先生也樂了。
“那是你心軟。”我低聲說道:“小如來能不能幹過我,這我說不準,但我覺得,你肯定還有底牌沒打出來。”
一聽我這麽說,昙先生也沒反駁,笑着點點頭:“你能看出來?”
“原來我聽我師父還有易哥他們說過,你的底子比小如來好,真要是往死了幹,小如來肯定不是你的對手。”我說道。
“這倒也是,畢竟我學的東西比較雜,有些歪門邪道的手段”昙先生笑道:“你們确實是受不住啊。”
“你爲什麽不用?”我問道。
昙先生眨了眨眼睛,把目光從我臉上移開,笑容滿面的看着天空。
“可能是我心軟吧也可能是跟我師父想的一樣.不願意把你們這幫人都給拉到我們這一個層面.”昙先生的語氣很是真誠,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就像是發自肺腑一般,每一個字聽着都那麽的真切:“你們都是好人.我能看出來.我師父也能.”
“這個世道.已經容不下你們這樣的人了更容不下我們”
“我們之所以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是因爲我們順應了世道的變化隻有變得更絕更直接.隻有這樣才能改變這個世道”
“但你們不是你們沒有改變”昙先生說到這裏,側過頭來,看了看我,笑道:“你們是順着世道而走的一批人你們隻是想在這個世道裏救人罷了.并沒有想改變這個世道”
聞言,我點點頭,沒說話。
“如果你們能躲過這一次劫難.你們以後的路也不會好走到哪兒去.”昙先生說這話時,頗有種提點我的意思,表情很是認真,像是在囑咐我:“你們要小心了.”
“我懂。”我點頭。
“其實這個世界.根本沒人能夠改變早在幾年前我就想明白這一點了不光是我我師父.苦前輩.度生教的許多人.全都明白這一點.”
“但我們還是想試試.”
“這個世道已經逼死了太多的人.我們這些先生所守護的.不就是那些被冤孽逼迫得苦苦求生的活人嗎?”昙先生說着,眼神忽然變得迷茫了起來,滿臉不解的看着我:“在咱們這個世道,有些活人跟冤孽比起來,又有什麽區别呢?”
我聽見昙先生這一番話的時候,表情也變得迷茫了許多。
是啊。
在如今的世道,有些活人,确實都要比冤孽還要可怕得多,那些讓我們都會頭疼不已的冤孽,不也是由這些活人造成的嗎?
“我們累了.所以我們想要把這個世道變成一個.變成一個不需要我們付出太多努力就能國泰民安的咳咳!!”
忽然間,昙先生咳嗽了起來,臉色再度蒼白了幾分。
在那個時候,他身子底下壓着的黑沙,已經盡數被鮮血浸透了,刺鼻的血腥味,混雜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惡臭,讓我都有了種忍不住想捂住鼻子的沖動。
“說你們這些好好先生傻.其實真正傻的人是我們啊.”昙先生緩過了勁兒,繼續笑着跟我說道:“真正要逆天而行的.是我們這幫傻子.”
“我們雙方的初衷都是好的”我咬着牙,強忍着叫瞎老闆過來的沖動,耐着性子跟昙先生說道:“在這條道上我們選擇了向左走順着世道走.隻不過要不停的給人擦屁股才行你們選擇了向右走”
“哎袁哥,其實你不覺得咱們都是瘋子嗎?”昙先生忽然問我,表情很認真:“我們是偏執的瘋子,你們也是,隻不過我們偏執的方式不一樣,之所以這個世道容不下咱們,就是因爲咱們都是瘋子啊,他們才是正常人!”
我愣了愣,沒說話。
“哈哈!都他媽是瘋子!這世道沒瘋!瘋的是咱們才對!”昙先生大笑道,聲音也有力了不少,沒了剛才那種虛弱的感覺:“最瘋的還是我們!明知道會失敗還信心滿滿!這不是傻逼了麽?!”
“活下去吧.”我顫抖着說:“你死了那就證明這個世道徹底的赢了.”
“你覺得我還有救嗎?”昙先生笑了笑:“如果你覺得我有救,你剛才就應該叫瞎老闆過來救我了,不是嗎?”
“你”
“你不是傻子,我能看出來。”昙先生的笑容很是得意,像是看透了我在想什麽似的,壞笑着沖我眨了眨眼睛:“我身上的死氣有多重,你肯定也能感受到了,别說是救我,想要用别的手段幫我續命,那都是不可能的事。”
說着,昙先生側了側身子,表情有些無奈:“血肉已經有崩潰的迹象了,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吧.”
由于我所在的位置,是正沖着昙先生的,所以在那時候,我能很清楚的看見,昙先生的背部是個什麽狀況。
從肩部開始,直到背部靠中間的位置,那一塊的皮肉已經徹底的變色了。
那是種死氣沉沉的深灰色,皮肉仿佛也變成了石頭那般,正在稀稀拉拉的往下掉着灰塵。
“你他媽還挺淡定啊。”我紅着眼睛,低着頭說道。
“因爲我不怕死啊。”昙先生笑道:“死對你這樣的人來說,是一種無法接受的結果,但對我可不是這樣,對我來說,這是一種解脫。”
“你活得就這麽累嗎?”我咬着牙問他。
昙先生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複雜,然後點點頭。
“我從小開始,就不愛跟人動腦子,如果不是我所處的環境不允許,恐怕我都會變成你這樣的人。”
聽見這話,我頓時就認定他是在罵我。
“你覺得我可傻逼了是吧?”我沒好氣的問道。
“算是吧。”昙先生嘿嘿笑道:“但這十幾年過來,我沒有一刻能休息,一邊要修習那些我根本不感興趣的術法,一邊還得跟人動腦子,你覺得我活着累不累?”
“如果你們赢了,你以後就再也不用過這樣的日子了。”我低聲說道。
“你覺得我會赢嗎?”昙先生反問我。
沒等我說話,昙先生就壓低了嗓子,特别無奈的看着我,說道:“在破開大陣的時候,我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等我被那個邪魔打成這樣,我就徹底的明白了,這一次恐怕是兩敗俱輸的結局。”
“你的意思是?”我一皺眉。
“邪魔,根本就操控不了。”昙先生笑道:“這樣的可能性,至少有七成,那股邪氣就在我的肉身裏,所以我能通過這點氣跟邪魔建立出一種聯系.”
“聯系?難道你們能交流?”我有些詫異。
“不能。”昙先生搖了搖頭:“但我可以感覺到邪魔在想什麽.”
“你感覺到什麽了?”我問道。
昙先生歪了歪頭,看着我,笑道:“我們身上攜帶的信物,确實是它們曾經懼怕過的東西,但那卻僅限于大陣存在的情況下”
“封魔大陣被毀,陣氣在霎時間散于無形,這些所謂的信物,自然就沒了能夠讓它們懼怕的力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