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戴黑框眼鏡、三十來歲的黑色西裝男子,一個五十來歲、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還有一個惴惴不安、打扮新潮的年輕人,幾人站在門口不遠處,中年男子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右手腕上的限量版勞力士金表,然後有些焦急地問眼鏡男:“小穆,你說的那人到底怎麽回事,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爲什麽還不過來呢?要不你再打個電話催一催?”
眼鏡男小穆笑了,說杜叔,林佑現在跟以前不能比,他現如今是大忙人,求他的人太多,時間上肯定匆忙,要不是我跟他是交大校友,後來的關系有不錯,人家未必肯見咱,你甭急,先等一下吧。
他說得平靜,而中年人則還是焦急無比,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說小穆啊,我能不急麽?杜朗可是我唯一的兒子啊,他要是出了事,我和你賀阿姨這下半輩子可怎麽活啊?
小穆看了旁邊的小年輕一眼,感覺杜朗跟自己以前的印象很不一樣,雖然打扮一樣花哨,但臉色慘白黯淡,黑乎乎的眼圈,好像即将離世的病人一樣,着實吓人。
他看着杜朗一臉的期盼,說道:“杜叔,你放心,林佑跟你之前請過的那幾位大師不一樣,他是有真本事的——茅山宗,你知道吧?他太太是茅山宗的世家子弟,他也跟着學了一身的本事,您兒子的事情,他絕對有辦法解決的。我知道杜朗最近吃了挺多的苦頭,也失去了耐心,不過求人幫忙,咱得低姿态,也别拿錢财這等俗事去壓人家,在這些人的眼裏,錢這事兒,還真的不算什麽,我這麽講,你能夠明白吧?”
他知道這位杜叔平日裏的秉性,所以特地多囑咐了一句。
杜叔聽到小穆沉穩的話語,特别是那位林佑大師的名頭,焦頭爛額的他多少也舒了一口氣,慌忙點頭,說好,好,都聽你的,你幫我談就是了,該怎麽談,多少費用,你都做主,主要能夠救杜朗一命,我都聽你的。
小穆保持笑容,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話。
三人又等了十幾分鍾,這時弄堂盡頭傳來腳步聲,沒一會兒走來一男一女,男的相貌普通,女的倒是長得秀雅絕俗、綽約多姿,小年輕杜朗瞧得兩眼發直,而小穆則徑直迎了上去招呼:“老同學,你終于回來了。”
來人卻是他們等待良久的林佑大師,瞧見這三人,他略帶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哈瑞輝,我帶璐琪去婦幼醫院,沒想到醫院人挺多,耽擱了一些時間。”
小穆很驚訝,說老林你太太懷孕了?幾個月了?
林佑一臉幸福地看着旁邊的氣質,笑着說道:“三個月了。”
小穆說我說你怎麽回魔都來呢,原來是這樣,恭喜恭喜。
林佑說對,這邊的醫療條件畢竟好一些。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小穆便給林佑介紹旁邊翹首以盼的兩人,中年男子叫做杜遠貴,在津門港一帶做物流倉儲生意,小年輕叫做杜朗,大專畢業之後,一直在他父親的公司裏面做事。
簡單寒暄一會兒,林佑對三人說道:“别在外面站着了,屋裏聊吧。”
三人進了小磚樓,林佑帶着三人進了會客室,妻子蕭璐琪幫忙沏了茶便離開了,留下了四人在房間裏聊。
各自坐下之後,林佑端起茶杯來,飲了一口,然後說道:“瑞輝,之前電話裏聊得不是很清楚,具體怎麽回事,你們誰來說一下吧。”
杜遠貴咳了咳,賠着笑說道:“林師傅,情況就是這麽一個情況——我這兒子,這兩年來一直都挺倒黴的,做什麽黃什麽,前前後後折騰了幾件事情,都虧去了血本,幾百萬都打了水漂不說,而且還出過三次車禍,兩次牢獄之災,大大小小的麻煩事一堆,後來我看不對勁,就找津門那邊的師父幫忙看了一下,别人告訴我,他這是沖了煞氣,運勢該折,一個不小心,還會有性命危險,特别是最近,你看他這無病無災的,卻跟個癌症晚期一樣,我也是沒辦法了,找了一大圈人,都沒有化解的辦法,我跟小穆他父親是老朋友,聽說了你的事情,這才求上你門前,還請你幫幫忙……”
他爲了自己兒子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這一開口,開始還不覺得,後來就大倒苦水,眼睛不知不覺就紅了起來。
林佑坐在三人對面的單人沙發前,耐心地聽着杜遠貴的講述。
他是一個溫和的人,神色平靜,氣度平和,雖然年紀與小穆一般,卻平添了幾分中正謙和的氣質,讓人不自然地願意去信任他。
等杜遠貴講完這一切,他沉吟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事情的大概,我聽清楚了,事實上,見到小杜的第一眼,我也感覺到他額頭上面烏雲纏繞,這是大災之象,煞氣沖撞的結果,而且很硬,沒辦法通過尋常手段來化解,你們之前找的那些人,想必也是因爲這件事情太過于棘手,所以才束手無策的。”
杜遠貴趕忙問道:“那林師傅你有辦法破解麽?”
林佑放下茶杯,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福禍皆有數,善惡得因果’,這世間許多事情呢可以解決,也有些事情是不好扭轉的,杜朗身上這黑氣之濃郁,是我見過的人中極爲罕見的,解決起來,很有難度,按正常的道理來講,我沒必要多事,不過瑞輝是我老朋友,他的面子我還是要給的,所以我會全力以赴,但你們也需要全力配合我,特别是不能對我有任何欺瞞,可以麽?”
杜遠貴父子聽到,趕忙點頭,說沒問題,沒問題的。
林佑摸了一會兒下巴,看向了杜朗,認真地說道:“做我們這一行,要解決問題,必須得了解事情的根源,方才能夠處理。我略懂一些望氣之術,雖不精通,但相差不遠,我看你這黑氣,并非本身天然自帶,而是被親人後代相克,煞氣沖撞,我問你,你是否結婚,有了子嗣?”
啊?
聽到這話兒,小年輕杜朗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說師、師傅,你說笑了,我才二十三歲,對象都沒有一個呢,怎麽會有子嗣呢?
林佑皺眉,有些懷疑地看着旁邊的杜遠貴,而杜遠貴則哈哈一笑,對林佑說道:“林師傅,杜朗畢業不久,雖說交過幾個女朋友,不過都不長,現在還單身着呢,對孫子這事兒,我比您都着急,現在正四處張羅着給他相親呢——他真的沒有子嗣……”
林佑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認真地盯着杜朗,說小杜,你再好好想一想,别漏了什麽。
杜朗一開始有些慌張,不過看了一眼旁邊的父親,頓時就底氣充足起來,拍着胸口,對林佑說道:“我保證,真的沒有呢……”
聽到杜朗的這話兒,林佑有些失望,表情也有些冷淡,與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卻是端起茶來,說兩位,事有輕重,因果有緣,你們這件事情呢,并不是我擅長的方向,所以……抱歉了。
林佑不接此事,讓介紹人小穆頗爲尴尬,反而是之前很是焦急的杜遠貴顯得很平淡。
他請求幾聲,無果之後,起身拱手,說打擾了。
杜家父子兩人起身往外走,而小穆則留了下來,對林佑說道:“老同學,杜叔是我父親的老朋友,很多年的交情了,不管怎麽樣,你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多少幫幫忙啊,我知道你的本事……”
林佑苦笑,說瑞輝,我的确學了點兒本事,不過我需要對方坦誠相待,如果一昧的諱疾忌醫,誰也幫不了他的。
小穆一愣,說你的意思,是杜朗那小子有事情隐瞞大家?
林佑搖頭,說我不确定——這樣吧,你稍等。
他起身離開,沒一會兒回來,遞給了小穆一個巴掌大的錦囊,說道:“瑞輝,錦囊裏面,有一張避禍符,是茅山當代掌教、符箓大家蕭克明的作品,你且拿着,讓小杜貼身帶着——他近幾日内,應該會有血光之災,這符,或能救他一命。”
小穆聽到,将信将疑,不過表面上卻一臉感激,說了幾句,問起價格,林佑笑了,說嗨,瑞輝你客氣了,憑咱們當年在校籃球隊的交情,要啥錢?你且收着吧。
小穆一陣感謝,起身告辭。
他離開紅磚樓,出到巷子這兒來,将錦囊遞給杜朗,并且仔細交待,而杜朗接了過來,有些不在乎地說道:“輝哥,你這大學同學乍一聽名頭好像挺大,但說句實話,一接觸起來,真的不咋地啊;哼哼,居然還給我整一套街頭算命的路子,結果搞砸了吧?至于這符,我看就用不着吧……”
他不太相信,而旁邊的杜遠貴則礙于小穆的臉面,呵斥了自己兒子一頓,讓他收着,然後對小穆客氣地說道:“這符要多少錢,回頭叔給你打到賬戶裏來。”
小穆如實相告,聽說不要錢,杜遠貴有些詫異,說沒想到你還交了個真朋友。
話是這麽說,但他卻并沒有太過在意,顯然經過剛才的一席談話,也是有些不太相信小穆介紹的這位師傅。
三人在巷口聊了一陣,然後杜遠貴說道:“小穆,叔會在魔都待上幾天,再約幾個人,這些天住在外灘的半島酒店,等回頭我有空了,咱們約時間吃個飯,我得好好感謝一下你,今天辛苦你了……”
他說着假客氣的話語,小穆點頭,熱情地說道:“好嘞,杜叔,你這幾天需要幫忙,或者要用車什麽的,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杜遠貴說不用,不用,我公司在魔都這邊也有辦事處,方便得很。
小穆陪着兩人離開了淮海坊,送了兩人上車之後,又打了一個電話給林佑道歉,電話那頭的林佑并不在意,說你客氣了,咱們都是老同學,不過我這裏多嘴勸一句,那個杜朗他要是想起什麽來,可以過來找我,我們或許能夠從根源上,解決這個問題……
小穆說好,挂了電話之後,又給家中父親打去,彙報完事情經過之後,便去附近停車場取了車,回公司去。
如此又過了兩天,小穆工作忙得焦頭爛額,都快要把這件事兒給忘掉了,結果卻接到了杜遠貴打來的電話。
他以爲杜遠貴是打電話過來請他吃飯的,看了一下日曆,考慮着自己的行程安排,結果一接聽,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杜遠貴近乎于哭腔的話語:“小穆啊,你在哪兒,你那朋友還在魔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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