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懷抱之中的這具屍體逐漸變得冰冷,再無生息,我的心髒仿佛被人猛然攥了一下似的,疼得厲害。
這個可憐的小人兒,一直到生命的最後盡頭,居然還在對于自己當初的失身而感到愧疚,耿耿于懷,然後帶着這樣的負疚感而投入死神的懷抱,完全沒有原諒自己的意思——一想到這一點,我更加是心疼得難以自已。
其實,并不是安的錯,而是我的錯。
是我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即便是因爲心有所屬而不能接受她,我也應該履行當初的承諾,帶着她離開荒域。
如果她離開了荒域,就能夠接觸到更多善良的年輕人,見識到更多的美好,也不會被白狼王這樣的人渣給騙去了身子,更不用爲了保全自己的兒子,而屈服于軒轅野這樣的雜種身下去。
我想起了之前與安的那一幕一幕,想起了安少女時期的乖巧,想起了她的爺爺,想起了很多很多,眼淚就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是我對不起她,可是她直至死去,都沒有等到我的一句道歉。
對不起!
淚水糊住了我的眼眶,憤怒在我的心頭燃起,而我卻不得不放下了安那失去生息的身軀,拔劍沖向了另外的方向去。
安死了,但其他人卻還活着,拼盡全力撞擊結界之後的五鳳都是虛弱無比的,我不能夠讓他們被新神趁虛而入。
在這一刻,我的身體裏迸發出了讓我自己都爲之詫異的力量。
下一秒,我出現在了白色鴻鹄的身邊,長劍一震,朝那個色欲與繁衍之神猛然斬去。
那家夥往後一退,驚訝于我的激動,而我身後則傳來了小妖的聲音:“陸言,别管我,我沒事,你去看看包子,她沒輕沒重的,好像傷到了腦袋……”
我回頭看去,瞧見小妖化身的鴻鹄扇着翅膀,重新振翅飛了起來,松了一口氣,朝着小妖指的方向跑去。
當我趕到山丘的另外一邊時,瞧見包子已經不能顯化鹓鶵之身了,大汗淋漓地跪倒在地,喘着粗氣,而屈胖三則用雙翅将她給護住,沖着那“貪婪與權力之神”和“傲慢與偏見之神”啼叫着,仿佛是在警告一般。
我沖了過去,抱住了包子,而屈胖三得以解脫,騰身于空,開始朝着祭壇之上飛去。
很明顯,他已經發現了事情的關鍵所在。
隻不過屈胖三剛剛飛到了山丘之上,卻有一個身影陡然跳出,抱着他的脖子,将他往下方拽去,卻是盯住王明的暴怒與戰争之神出現,将他給攔截住。
我抱着包子,往回退去,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招呼:“陸言,把包子交給程程。”
啊?
我扭頭一看,卻見一身鮮血的黑手雙城也趕到了現場,與他同時出現的,除了他口中的程程之外,還有兩個讓我意外的人。
威爾和老鬼,他們在短暫的休整之後,最終追上了大部隊。
我将包子遞給了伸手過來的程程,然後看向了老鬼,說道:“你怎麽樣,身體還扛得住不?”
先前瞧見老鬼,他的腹部可是有一個大窟窿,這樣的傷勢如果是一個人,估計早就埋土裏了,也就他能夠硬挺着過來。
老鬼朝着我溫和地笑了笑,說道:“沒事。”
黑手雙城望着頭頂,臉色很難看,說不行,我們得上去,不能夠讓他們得逞,否則大家都完了。
他顧不得太多,率先朝着山丘之上沖去,而這個時候,又有一個龐大的身影攔在了路上。
饕餮與饑餓之神。
這個體型龐大的胖子攔在了黑手雙城的跟前,面對着呼嘯而來的飲血寒光劍,它的雙手一分,卻将那劍引到了旁邊去,然後猛然一拳砸了過來,黑手雙城反應極快,反手一擋,結果卻仿佛雷轟一般,渾身一顫,卻是從那半山之上跌落而下。
不過黑手雙城雙腳落地之後,沒有任何停歇,繼續向上面沖去,锲而不舍。
六神也知曉山頂祭壇之上的重要性,很快就收縮了防線,攔在了上山之路上,讓我們沒辦法接近祭壇。
我召回了聚血蠱,深吸一口氣,也咬牙前沖。
就連衆人都爲之敬仰的黑手雙城,都沒有辦法敵得過一位新神的力量,就能夠知曉,神與人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很難用凡物來彌補的。
現在唯一能夠突圍的人,我,或許就是其中一個。
并不是說我比黑手雙城厲害,而是因爲我的身體裏,還有一條聚血蠱。
一條已經成神的聚血蠱。
我拔劍而上,從另外一邊朝着山道沖鋒,然而剛剛沖上去,卻給那“嫉妒與陰謀之神”攔下,這個妖豔女子對于我之前打敗她的眷顧者茱麗葉這事兒耿耿于懷,所以一直都盯着我,此刻瞧見我有想要突圍的心思,立刻就抽身過來,攔住了我。
新神顯然沒有太多與人交手的經驗,此刻與我們拼鬥,先憑意念碾壓,若是不行,便是神力傾瀉,一力降十會。
而偏偏是這樣簡單而粗暴的做法,卻屢試不爽。
即便是我,憑借着聚血蠱的支撐,也隻能夠穩紮穩打,步步爲營,并不能夠一舉突破。
而在祭壇上空,那顆黑色蟲卵越發透亮,裏面的神光浮現,仿佛有一條說不出來的存在湧動着,讓人的心頭浮現出無比的畏懼來。
它,很快就要來了。
怎麽辦?
戰局一時僵持,就在我又忿恨又無奈的時候,突然間天空轟隆一陣響,緊接着有一個小山般大小的黑影,重重落到了山坡下的不遠處。
我餘光一瞥,頓時就吓得一陣心髒狂跳。
我艹,那是奎師那的腦袋。
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難道是我花眼了?
沒有等我繼續自我懷疑,卻有一聲粗豪的聲音從頭顱頂端出傳了過來:“什麽奎師那,幾把人,若不是我實力消退太過于嚴重,哪裏能夠被你攔住?你看看吧,老子的力量稍微回來一點,還不是把你宰了?”
力量回來?
我滿心詫異,卻瞧見一道黑光浮起,朝着正在與胖子拼鬥的黑手雙城身上射了過去。
這時我方才知曉,蚩尤回來了。
它不但回來了,而且還将那恐怖的奎師那給宰了,不是化身、投影,而是真身,這小山一般的頭顱,就是證據。
隻不過,他怎麽會變得這麽強了呢?
難道是……
就在我心懷猜疑的時候,又有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半空之中,那人腳踩長劍,懸停于離地三十米的半空,打量了一下場間局勢,長長松了一口氣道:“還好,我沒有來遲。”
說罷,他如利箭一般,飛向了祭壇頂端之處。
雜毛小道。
他居然回來了,投身進了混亂的虛空亂流之中,居然又殺回了來。
瞧見他,我立刻肯定了自己剛才的判斷——肯定是雜毛小道将張勵耘的那個福袋交給了蚩尤,這才使得蚩尤能夠在這個關鍵時刻,陣斬奎師那,及時回歸。
隻不過,此時此刻的雜毛小道,真的跟之前的他,有着截然不同的氣勢。
難道,他已經成就了地仙果位?
我的心中狂跳,而說時遲那時快,蚩尤歸位的黑手雙城如同吃了春藥一般,僅僅一劍,就挑飛了攔在面前的大胖子,随後三兩步沖上山丘頂端,擡手一劍,卻是斬落在了頂端結界之上,轟然一下,整個大地都在顫抖,十二根石柱晃蕩不休,不過卻并沒有轟開那防禦。
感受到了對方防衛的力量,他大聲喊道:“小子助我。”
話音剛落,雜毛小道一劍蕩開了撲面而來的暴怒與戰争之神,然後陡然一劍,站在了祭壇之上的光罩表面。
他這一劍斬出,我的心頭狂跳不休。
對,對,就是這一劍。
這種感覺,與虛清真人教我的那一劍,一模一樣。
不過雜毛小道的這一劍揮出,整個空間的氣息都爲之一滞,我甚至都感覺到呼吸有一些困難。
那劍,不知道吸收了多少的天地之威。
就在雜毛小道揮出那一劍的同時,黑手雙城也同樣揮出了一劍,落到了祭壇之上去。
砰!
一聲巨響,祭壇四周的十二根石柱轟然破碎,化作了碎石無數,朝着四周迸射而去,與此同時,黑手雙城與雜毛小道兩人,雙雙沖進了祭壇之中去。
絕對防禦,居然被破了?
瞧見這一幕,我先是一愣,随即渾身的熱血都開始沸騰起來。
地仙,地仙!
此時此刻的雜毛小道,絕逼是地仙,要不然不可能有這麽恐怖的威勢。
我興奮莫名,力量從胸口擴散出來,雙目赤紅,揮劍往上,而面前的妖豔女子在瞧見祭壇的結界破碎之後,也沒有了與我纏鬥的心思,且戰且退,到了後來,卻是一扭身,退到了祭壇之上去。
我沖上祭壇,瞧見黑手雙城與愚者交上了手,雜毛小道則與三十四層劍主火拼,其餘人等,各自捉對厮殺,一片混亂。
不過沒有人能夠接近空中那顆放肆吸收龍脈之氣的蟲卵,至少有三位新神在護着它。
我有心嘗試去對那蟲卵動手,餘光卻瞧見了祭壇中心處,王明跪倒在地。
他的三尖兩刃刀被扔在了一旁,而他則滿臉淚水。
他悲恸無比,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
這是在幹嘛?是在對王紅旗的逝去而傷懷麽?
我有些替他着急,而就在此時,卻有一道黑影從祭壇邊緣處浮現,然後朝着王明所在的位置襲去。
千通王?
我的眼皮一跳,顧不得許多,挺身而上,用青蒙劍攔住了那家夥的襲擊,铛铛兩下交手,發現還真的是千通王,這家夥居然出現在了這裏,并且對王明痛下殺手。
我站在王明跟前,幫他攔住千通王的偷襲,然後忍不住從王明喊道:“王哥,醒來!”
王明聽到我的話語,下意識的擡起頭來。
我與他四目相對,卻見他的雙眼之中,陡然冒出了一道精光來,緊接着他瘋狂地大聲笑道:“我懂了,我懂了——原來斬神訣,就藏在龍脈之中啊……”
緊接着,他騰身而起,右手抓着那把逸仙刀,朝着半空之中的一道身影,陡然斬去。
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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