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聳了聳肩膀,說那幫人對這邊的地形不熟悉,我尋了個機會就過來了,不過我跟你說,那天你們把戀人之一的羅密歐殺了,剩下的那娘們兒幾乎都快瘋了,我差點兒就落到了他們手中,好在我還算機靈,又有血匙存在,不然我們未必能夠再見面。
我說那幫人還真的是夠嚣張的,居然膽敢在我們的國土撒野。
屈胖三在旁邊嘻嘻笑道:“怎麽,學了點兒新本事,就想着找人練下手,對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對,見點血。
屈胖三點頭,然後說道:“行吧,我們現在就出去——你們誰跟着一起去?”
王明在旁邊揉了揉拳頭,骨頭咔咔作響,然後說道:“我跟着你們去就行了,去太多人,反而是給他們臉了。”
尹悅這個時候走了過來,說算我一個。
她之前給那幫人弄得頗爲狼狽,此刻自然也是想要找回場子來。
小米兒這個時候也非要跟着一起去。
一番商量,最後跟着一起出去的,有我、屈胖三、老鬼、王明、尹悅和小米兒,至于鹿婆婆等人,則在這兒坐鎮着,免得出現别的問題。
一行人通過蛇池,回到了洞穴之中,然後又來到了岩壁之間,攀岩而下。
我們開始在茫茫密林之中,搜尋起那幫人的蹤迹來。
然而讓人有點兒詫異的,是我們搜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發現什麽人,不但如此,那林子裏靜悄悄的,仿佛連蟲子都沒有一般。
突然就撤了?
我們都有點兒意外,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行動。
我在兩個小時之後,終于碰到了幾個人,不過瞧見這幫家夥的打扮,怎麽看都不像是三十三國王團的人。
我遠遠打量了一會兒,發現反而有點兒像是宗教局的,好幾個都穿着制式的灰色中山裝。
瞧那模樣,怎麽都感覺是公門中人。
我沒有露面,隻是遠遠地打量着,沒多一會兒,我瞧見那幾個人朝着遠處走去,便離開,往回走,來到了之前約定的地點。
我到達的時候,老鬼和王明已經來到了這兒,一臉的憤怒,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我走上前,詢問道:“怎麽了?”
王明的臉十分陰沉,就仿佛要滴下水來一般,旁邊的老鬼低聲說道:“那幫人走了。”
我一聽,說道:“他們倒是機靈,難道知道我們要出來報複?”
王明在旁邊說道:“他們對那個‘瘟疫與恐懼之神’,應該是有所感應的,所以在那玩意消失之後,就已經在準備撤離了。”
我說雖然他們走了,找不到人,但我瞧你這樣子,好像并不止如此——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王明咬着牙說道:“那幫人沒有找到你們,就把怒火發洩到了附近的山民身上,這一片山區,好幾個村子都糟了劫,那幫人不但肆意殺人,而且還放火燒村,我去過附近一個村子,那是小米兒師父蛇婆婆曾經住的地方,之前就遭過劫難,好不容易生息繁衍,結果又給這幫人糟蹋了……”
啊?
聽到王明的話語,我的耳朵一下子就發熱了。
修行者之間,一直都有一個潛規則,那就是不管我們這幫人怎麽鬧都好,這些事情,最好不要涉及到無辜的平民百姓身上去。
那是兩個世界,沒有必要将恐懼蔓延出去。
然而沒想到三十三國王團的那幫人是如此的喪心病狂,居然把怒火發洩到了那些無辜者的頭上。
這事兒就有點兒越界了,也實在是太沒底線了。
我的臉色一冷,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吐了出來,依舊感覺到心情沉重。
好一會兒,我方才将剛才遇到的那些人跟他們說起,王明點頭說道:“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宗教局肯定會來的,不過來了也不頂用,那幫人隻怕是早就撤了。”
果然,沒多一會兒,其餘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回來,講起各自的見聞,其中不乏村莊被屠的慘狀。
既然那幫人已經撤了,我們就算是再憤怒,也都無濟于事。
幾人簡單商量了一會兒,然後決定先回萬毒窟。
不過有一人沒有跟着我們一起走,而是先出山去,将這裏面發生的事情,給徐淡定和幾個盟友都說一下。
那人便是老鬼。
不過因爲有了之前的遭遇,所以屈胖三反複叮囑他,讓他不要透露出我們此刻的行蹤。
回到了苗疆萬毒窟,我依舊是心緒難平,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看着一桌子的佳肴,我卻是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我總有一種負疚感,在心頭不斷彌漫着。
它們如同毒蛇一般,不斷啃噬我的心靈,讓我有點兒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屈胖三看到,飯後叫了我,去外面散步。
他沒有扯太多,而是跟我講起了前世的一些經曆——所謂的前世,不是虎皮貓大人,而是屈陽。
屈陽生于清末民初的年代,那是一個充滿了動蕩與變革的時代,“夢裏依稀慈母淚,城頭變幻大王旗“,在那樣的年代裏,人命是不值錢的,饑餓與動亂才是永恒的主題,那個時候的屈陽,每天都能夠看到生命的消逝,看到欺淩、侮辱以及世間的一切險惡。
他跟我聊了許多,而這些,是他之前從未有跟任何人說起過的。
沒有人生來便是強者,即便是他屈陽,也是如此。
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他不知道經曆了多少的艱辛苦楚,甚至做了許多違背良心的事情,而到了最後,他終于大徹大悟,看透了這世間的一切。
世間之事,無外乎一句話。
盡人事,聽天命。
如此而已。
說到這裏,他伸出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道:“我能夠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但我想讓你知道,生命是偉大的,值得敬畏,但也是渺小的,隻有你看透了這些,才能夠最終認識到自我,從而拯救更多的人。”
說到這裏,他揚長而去,留我一個人在原地看夕陽。
我那天想了一夜,一直都沒有睡去。
次日,等到老鬼回來,我們便出發,前往蟲原。
去蟲原,一來是想要青丘峰幫尹悅認祖歸宗,二來則是找到小妖姑娘,通知她陸左此刻的情況。
多日沒來,蟲原又變了模樣。
大地一片綠色。
又一次路過了滄浪水,就在我們準備渡河離開的時候,江心處,卻有一個穿着陳舊道袍的老頭矗立其間。
瞧見這人,王明和老鬼激動不已,跪倒在地,稱呼師叔。
我認真打量着這一位,知道他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南海劍鬼,現如今的滄浪水河伯。
王明問他是否已經煉化了體内魔頭,南海劍鬼說快了,然後又看向了我。
他朝着我深深一鞠,詢問我來曆。
他這一拜,拜的不是我,而是我體内已經逐漸擁有神格的聚血蠱。
見過了面,離别之時,南海劍鬼摸出了一個黑木做的口哨,對王明和老鬼說道:“天地大劫将至,地煞蠢蠢欲動,天地颠倒,我感覺到此劫難,正是應在了你們身上,到時候如果有危險,吹響此哨,我盡量趕來。”
王明接過了哨子,珍而重之地收了起來,然後躬身說道:“謝師叔記挂。”
南海劍鬼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我隻是想要贖回南海一脈的孽。”
說罷,他緩緩沉入江中。
過了江,我問道:“剛才你們師叔說的那孽,指的是什麽?”
王明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那王員外,很有可能是被我另外一個師叔南海劍怪附了身,他現如今參與其中,師叔自然想要盡力阻止。”
我點頭,說原來如此。
王員外現如今号作“千通王”,隻不過被王明的弟弟王钊帶入了時空亂流之中,是否能夠回來,還是未知之數。
繼續行走,我們在三目巫族的聚集地落腳,暫住了一日,随即上山。
如此長途跋涉,終于抵達了青丘峰。
尹悅有點兒近鄉情怯,到了山腳下,卻十分猶豫,不怎麽敢上去。
後來還是屈胖三和王明好歹一陣勸,終于上了山峰。
我們抵達此處,青丘雁與青丘鴻親自來迎,同時還有許多的長老在,然而當那青丘鴻與尹悅對視的時候,兩個人都愣住了。
從容貌上來看,兩人是千差萬别,然而一對眼睛,卻幾乎一般模樣,仿佛一泓秋水。
兩人對視,愣了長達十幾秒鍾。
随後王明講出了尹悅的身世,以及它乃九尾妖狐一脈的事實,結果還沒有等他說完,那青丘鴻就捂住了臉。
我瞧見她的淚水潸然而下,滑落臉龐。
而抽泣了一會兒之後,就在我們都無比詫異之時,青丘鴻走上前來,一把抱住了尹悅,緩緩地說道:“孩子,在外辛苦了,回來,就好……”
聽到這一聲“孩子”,尹悅如遭雷轟,反手抱住了青丘鴻,嚎啕大哭起來。
原來,這兒真的是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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