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琢磨着他話語裏面的意思,突然想到,其實這樣,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雜毛小道退出,讓善揚真人來當那個執宰人,那麽雜毛小道此刻面臨的兩難抉擇,豈不是再也用不着了麽?
善揚真人在這天羅秘境之中,連遭挫折,對于人生都有一點兒懷疑,自信心也大受打擊,他可是百歲老人,現如今想要百尺竿頭,再進一步,這事兒的确是有一些難,但現如今他如果能夠成爲執宰人,得到種種好處,說不定人生就會有另外的一種境況。
而更妙的,是他并非龍虎山的宗主,所以他的留下,對于龍虎山來說,雖然有影響,但并不算嚴重。
善揚真人既然想通了,留在這裏,自然已經想好了一切,“彼之毒藥,我之蜜糖”,雖然面臨的是同樣一種結果,但從某一種意義上來說,由善揚真人代替發展潛力無限的雜毛小道,這事兒其實算得上是一種雙赢。
面對着跟前這位老道士的詢問,我遲疑了一會兒,然後點頭,說道:“就我而言,自然覺得這事兒可行,隻不過,你有認真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沒有?”
善揚真人苦笑道:“在我縱橫江湖的時候,眼中隻有幾人,無論是蕭克明,還是你陸家兄弟,都還沒出生;而如今歲月悠然而過,當年眼中最大的競争對手陶晉鴻成就地仙果位,又融身于天山之中,而我呢,連你們這些小輩都比不上,活着還不如死去。現如今既然能夠将我暮氣沉沉的生命再一次地升華,于你們而言心有不甘,然而對我來說,卻是最好的結局……”
說到這裏,他認真地看着我,說:“我是認真的,這對一輩子都在追求巅峰力量的我來說,也是一次機會。”
我越想越妙,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忍不住激動地站起了身來,然後對他說道:“真人,你且等等,我去找人幫忙參謀一下。”
善揚真人點頭,說好。
我出了房間,在雙魚宮中疾走,好一會兒,終于在角落處的一根柱子前找到了屈胖三。
那小胖墩兒正在研究柱子上面的花紋,我顧不得打擾他,沖到他跟前,一把抓着他的肩膀,将善揚真人剛才所說的意思表達出來,聽完我因爲激動而顯得有些語無倫次的話語,屈胖三的表情毫無波動,而是像看傻子一般地看着我,然後說道:“你腦子進水了?”
啊?
這麽完美的方案,卻換來了屈胖三這麽一句話,讓我頓時就有點兒懵,下意識地問道:“怎麽了?”
屈胖三搖頭笑道:“你若是腦子沒進水,就是把别人當做傻子了——他善揚是什麽身份?在前往逐日樓獲取資格的途中,連第二關都過不了,給人捉了去,你以爲這事兒那些執宰人不知道?那些守陵人不知道?還想弄這偷天換日、李代桃僵之術,你以爲這一大幫人都是傻子麽?”
我說關這幫家夥什麽事兒?隻要我們讓箫老大跟善揚真人完成交接,然後由善揚真人去見那祖靈,而祖靈認可了,其他人唧唧歪歪,也沒有什麽事兒吧?
屈胖三說那然後呢?
我說什麽然後?
屈胖三氣得樂了,說小雜毛爲什麽要當那個執宰人,還不就是因爲在擔心小毒物的下落?若是在這兒投機取巧,惹惱了祖靈、執宰人或者守陵人這三方勢力的任何一方,以至于即便是成了執宰人,也沒有辦法知道陸左的下落,這事兒由誰來負責任?你,還是我,還是善揚真人?
他這一瓢涼水澆下來,讓我滿腦子的沖動和熱情全部消退,我深吸了一口氣,方才感覺到自己的确是有一些太想當然了。
我的确是陷入到了自己的情景設計之中去,而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成爲執宰人,不光是要挑戰、并且擊敗一位執宰人,而且還需要獲得其他執宰人,至少是大部分執宰人的認可,這才可以,從這一方面來說,連第二關都沒有能夠闖過,兩次成爲傀儡的善揚真人,的确是有點兒差。
他甚至還沒有我有資格。
唉……
想法落空之後,我頓時就覺得一股氣洩了,怎麽也提不起勁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善揚真人找到失魂落魄的我,說怎麽樣?
他這是在問我這件事情的可操作性,從屈胖三那兒得到回饋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猶豫了一下,然後回答道:“這件事情影響很大,得箫老大回來之後,跟他商量一下再說。”
善揚真人顯得很上心,說對,是得好好商量。
我瞧見他這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樣,越發覺得這事兒不太可能。
到了傍晚時分,雜毛小道從寶瓶宮中回返而來,與我們招呼一聲之後,又回金字塔上去發呆,我想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硬着頭皮去找他。
雜毛小道此刻的狀态輕松一些,表情也顯得很平淡,瞧見我過來,朝我點了點頭,說怎麽了?
我猶豫了一下,然後将善揚真人的主意跟他提起。
聽完我的轉述,雜毛小道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他啊,真把這事兒當做兒戲了……”
我心有不甘地說道:“真的不可行麽?如果可以瞞天過海的話,其實是一件雙赢的事兒,你用不着困守于此處,而他,也能夠獲得夢寐以求的力量,不再懷疑人生了……”
雜毛小道說我自然知道這事兒的好處,但問題在于,天羅秘境這兒,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複雜。
我說是操作有什麽難度麽?
雜毛小道歎了一口氣,沒有跟我圍繞着這個話題繼續讨論,而是說道:“你知道寶瓶宮請我過去,是幹什麽嗎?”
我搖頭,說不知道,去了這麽久,難道是請你吃飯?
雜毛小道苦笑一聲,然後說道:“寶瓶宮的永浩真人告訴我,說如果成爲了執宰人,多則五十年,少則十年,就會融身于祖靈之中,成爲永恒的存在,不過也會失去自我,從而達成個體之上的消亡,也就是死亡……”
我說這麽說,黑手雙城說的是真的?
雜毛小道說自然是真的,而大師兄、哦不,蚩尤的警告,是提醒,而這位永浩真人的話裏,卻充滿了許多的挑撥之意。
挑撥?
我有點兒不太明白,說什麽意思?
雜毛小道說他其實對于這件事情,也很不甘心,故而除了告知這個消息給我以外,還說了許多,雖然雲山霧罩,但我總感覺到他在跟我透露一個消息,那就是如果成爲了執宰人,從祖靈那裏獲得力量之後,就被它在靈魂之中打下了思想鋼印,在它面前,無所遁形,唯有在此之前,方才有機會滅掉它……
啊?
我說你的意思,是那家夥在慫恿你去對抗祖靈?
雜毛小道點頭,說對,那家夥還透露了一下你堂哥的下落,說就算是成爲了執宰人,知道了具體的情況,也未必能夠将他救回來,唯一的可能,就是反抗,隻有将祖靈消滅了,才有可能将人找回。
呃……
聽到這麽一個震撼的消息,我感覺腦子有一點兒不太夠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表達我心頭的震撼。
原來,關于祖靈吃人的事兒,那些執宰人都是知曉的,他們都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卻沒辦法擺脫,因爲自己如同另外的一種傀儡,思維都逃不過祖靈的眼睛。
那麽既然如此,那個所謂的永浩真人爲何又能夠心生反意,将這消息傳遞給雜毛小道,又慫恿他趁機發難呢?
他是真的心有不甘,想要一搏,還是覺得自己有什麽秘法,能夠瞞得過祖靈?
我腦子有點兒亂,過了好一會兒,然後問道:“你是怎麽想的?”
雜毛小道沉默了幾秒鍾,然後說道:“那個永浩真人,是個老狐狸,我不太能夠确定他話語裏面的真實度,不過如果他說的那些是真的,即便是我成爲了執宰人,知道了小毒物的下落,也未必能夠将他救回來,那麽我現如今其實隻有了一個選擇。”
我說什麽選擇?
雜毛小道的表情變得堅定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别無選擇,隻有硬幹了。”
啊?
我猶豫了一下,說也許這是一個陷阱呢?
雜毛小道搖頭,說不,我也想了很久,那幫人對小毒物的下落一直閃躲,諱莫如深,不是沒有理由的,想來想去,他應該是落到了祖靈手裏,方才如此——所以我得去見祖靈,能夠找回小毒物最好,若是不能,我就隻有反了它娘的……
說罷,他對我說道:“不過在處理這事兒之前,我得将你們給送走。”
我說這怎麽行,我們得跟你在一起,共同面對。
雜毛小道笑了,說面對個屁啊,到時候去聚靈殿,隻能是我一人,如果我若是交代在那裏了,你們活着回去,至少能夠接過大旗來,幫着我們,将未了的心願繼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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