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想法裏,隻要是天羅秘境的傀儡,一般都會在瞧見人之後,沒有任何猶豫地沖到跟前來,與你搏命。
很顯然,這個優哉遊哉的老道士,讓我怎麽都感覺不出來有何不同。
屈胖三卻笑了,說能夠派來鎮守逐日樓的,跟尋常的貨色自然是有區别的,隻不過,像善揚真人這樣的神州頂級高手,都給天羅秘境的這幫家夥收服,并且拿他來做守陣人,這級别有點兒高啊……
善揚真人是什麽人?
龍虎山中,雖說高手如雲,但真正讓江湖人如雷貫耳的,卻隻有三人,萬年不變、雷打不動的張天師,已經故去了的望月真人,再加上一個善揚真人,而他在這裏面,是修爲第一之人。
龍虎山第一,光這一個名頭,就讓人望而生畏,更不用談他之前的赫赫威名,以及蟬聯兩屆天下十大的資質。
這樣的人,在天羅秘境居然也敗了,而且還給人安在了這個地方來。
這事兒着實是有一點兒打擊我的信心,倘若不是有屈胖三在身旁,我隻怕就要心生退意了。
人貴有自知之明,就是得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這樣才不會誤人誤己。
我雖然知道這些年來自己的進步堪稱神速,但也不敢拿自己這點兒分量,去跟善揚真人那種修行界中的泰山北鬥去相提并論。
不過現如今,他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阻擋住了我們,我們就不可能視而不見。
必須得解決。
我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掌,而屈胖三則看向了旁邊的布魚。
随後,我們兩人對視,彼此都能夠明白對方的心意。
我救了一個布魚,應該也能夠救出第二個。
善揚真人又如何?
大不了我們聯手一起上,反正爲了救出陸左,任何擋在我們面前的人,都得被我們跨越過去的。
我們開始往前走,來到了那城樓跟前。
這回我聽清楚了,曲子的名字,應該是很有名的《十面埋伏》。
這是當年劉邦戰項羽的BGM,一等一的戰歌。
隻是不知道善揚真人有沒有那種“在我的BGM裏面,沒有人能夠打敗我”的設定。
與空城計一樣,城樓之下的門洞,大門敞開。
我們停下了腳步,看了旁邊的十裏橋土地一眼,它開口說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這些關卡的設置,都是執宰人弄的,我們可不知道……”
屈胖三将他推給布魚,說看緊他一點兒,别讓他偷溜跑了。
我拔出了老哈桑的那把阿拉伯彎刀,說一旦有苗頭,别猶豫,直接将他的腦袋給砍下來。
布魚接過了彎刀,笑着說道:“放心。”
屈胖三讓他止步,留在外面,然後與我攜手走進了那城門樓子下面的空洞,往裏面走去,而當我們越過了上面的善揚真人,準備進入其中的時候,突然間頭頂上黑雲壓頂,有某種東西墜落而下,朝着我們砸來。
在這個門洞之中,倘若是被砸了一個結實,隻怕就成肉泥了。
不過屈胖三卻是早有準備,量天尺一豎,擋住了這一下。
铛!
一聲悠揚的撞擊聲,從我的頭頂傳來,我擡頭一看,卻見那玩意化作一團青氣,又消失不見了去,而屈胖三也認出了那襲擊我們的東西來:“天子芴?”
我正詫異之間,卻瞧見有無數波紋如電,形若實質,化作無數刀鋒劍雨,朝着我們落來。
伴随着那《十面埋伏》的猙獰之聲,頓時間,場間一片腥風血雨。
然而瞧見這些,屈胖三卻不急不慌,微笑着說道:“善揚這老匹夫,倒是個文人騷客,喜歡弄這等文藝之事兒……”
說罷,他抓出青雲圖,往前方一兜,諸般劍氣,卻是消于無形之中。
憑借着屈胖三的兩件法寶,我們走進了門洞之中,來到了城門樓子的裏面,卻瞧見一片空曠,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而那門洞也适時關上,“咚”的一聲,讓人心顫。
一記黑影騰空而起,落在了我們前方的不遠處。
有人朗聲說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背《論語》?
瞧見面前長袖飄飄、宛如仙人一般的善揚真人,我忍不住說道:“善揚真人,我是陸左,他是屈胖三,你可還認得?”
對方卻并不答我們,而是繼續說道:“天尊地卑,陽奇陰耦,一六共宗,二七同道,三八爲朋,四九爲友,五十同途,阖辟奇耦,五兆生成,流行終始,八體洪布,子母分施……”
呃……
瞧見老頭自顧自地說着話,我頓時就無語了。
果然,屈胖三說得沒錯,此刻的善揚真人,還真的就是天羅秘境的傀儡,盡管是鎮守關卡的傀儡,但終究也是個失去了意識和自我的可憐人兒。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們手底下不留情面了。
上!
屈胖三下巴一揚,我拔出了止戈劍,箭步上前,朝着善揚真人劈去,而對方卻大袖一揮,開口喊道:“歌來。”
城門樓子上,有影影綽綽的人影浮現,然後有經典的琵琶曲響起,依舊是《十面埋伏》。
而這《十面埋伏》的調子,卻比剛才的古琴更加激進昂揚,而身處其間的善揚真人身子卻如同被人操縱的提線木偶一樣,雙肩聳起,開始了翩翩起舞的步調,而他的口中則喝曰:“幹協時舞,何以懷之?
平脅曼膚,何以肥之?
有扈牧豎,雲何而逢?
擊床先出,其命何從?
恒秉季德,焉得夫樸牛?
何往營班祿,不但還來……”
随着聲聲長喝,我的劍屢次落空,不但沒有挨到半點兒對方的衣袂,就連影子都沒有刺中,而與此同時,對方長袖揮舞時翻湧而起的勁風,卻時不時給我來一下,差點兒将我給掀翻到底去。
好強!
我還想着能夠如同對付布魚一般,用内獅子印,将善揚真人的本我找回來,此刻連人都沒有挨着,恐怕是行不通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袖手旁觀的屈胖三卻笑了,說《天問》?有新意,不過既然問天,心中自然迷茫,不如讓我來幫你解惑?
說罷,他也加入其中來,雙手起舞,雖然看這并不像是進攻,卻偏偏每一個步調,都對應了善揚真人的出手。
他每一次,都站在了善揚真人的前面,将其逼得無法繼續。
善揚真人口中的誦唱慢慢低落下去,在某一時間點,大袖一揮,那天子芴陡然浮現,然後變得巨大,朝着我們這兒猛然砸落而來。
轟……
面對着善揚真人的圖窮匕見,屈胖三毫不示弱,一記量天尺回敬了去。
铛!
兩物陡然相撞,挨在一起,那善揚真人身子一抖,厲聲喝道:“破!”
那勁兒恐怖,而屈胖三卻毫不在意,冷笑着說道:“等的就是跟你拼底蘊,來吧……”
兩人猛然伸手,往前虛拍一記,卻是杠了起來。
而一旦全力交手,兩人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我卻把握到了機會,用不着屈胖三提醒,直接一個大虛空術,下一秒落在了善揚真人的跟前,趁着他全身心投入到與屈胖三的交戰之時,雙手結印,口中喝念着《金剛薩埵降魔咒》,朝着對方的額頭拍去。
内獅子印。
洽!
印法臨身,我本以爲能夠将善揚真人體内的戾氣拍散,卻不曾想卻有一道金剛印浮現,緊接着一個印度白胡子老頭的模樣從那裏騰然而起,反轉雙手,也是一記内獅子印,朝着我反而拍來。
這印法的奧秘,在于“自由支配自己軀體和别人軀體的力量”。
歸根到底,便是操控。
我給那法印打中,在那一瞬間,整個人就是一陣恍惚,感覺好像有某種意識想要主導我的思想,下意識地想要臣服。
而就在此刻,我的腦子嗡的一響,有一張臉浮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那是一張平方的臉孔,并不是什麽厲害之人,他最終也死在了出使漢朝的某一處城邦之中,默默無名。
意志。
啊……
我厲喝一聲,整個人陡然清醒過來,瞧見那幻象的雙手,差點兒就挨在了我的額頭之上去。
這是想要反過來操控我麽?
我冷笑一聲,牙齒咬破了舌頭,将那鮮血積蓄,一口血猛然噴出去。
舌中血落在那印度佬的幻象之上,對方瞬間破碎,随後灑落在了善揚真人的臉上,而我在這一刻,也一連派出了三記手印,全部都砸在了善揚真人的身上。
啪、啪、啪……
手印的功效,并非傷人,而是引渡,召回本我。
三掌之後,我抽身回撤,而當我站定身子的時候,善揚真人與屈胖三的拼鬥已然結束了,我聽到對面傳來一人的聲音:“陸言小友,屈小友,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我聞聲望去,卻見善揚真人的雙眼,已然回複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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